“如果让你为难的话,也没必要解释什么。”许辰川缓缓开口,平静地说,“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就当作没发生吧。”
陈桓一愣,露出近乎悲悯的笑意:“你啊……总是这样苛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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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颖丽踮着脚尖离开了卧房门口,转身奔回起居室:“老公老公——”
“怎么了?”
“儿子在跟一个男人视频!”舒颖丽压低声音,做着夸张的口型。
许国齐无奈地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可是他们听上去真的很不对劲!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说是做朋友什么的……”舒颖丽看着许国齐怀疑的目光,恨不得抓着他摇晃,“还不懂吗!如果只是朋友,干嘛要说做朋友!”
“……因为他们想交朋友?”
“你当是幼儿园吗!!!”
“行了行了,没事别想那么多,看你的电视去。”
“跟你简直没法沟通。”舒颖丽忿然拂袖而去。
许国齐望向许辰川卧室的方向,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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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没有”
没下文了。
白祁盯着那两个连标点符号都不带的字看了一会,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这家伙——在闹情绪?
这倒真是新鲜事。
【纸鹤】:“你有什么异议可以直接提出来讨论,何必用这种语气?”
又过了很久,对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回复了。
白祁莫名其妙地关了对话窗口。大概是之前这个人表现得过于温吞,仿佛即使拿刀去刺也只是刺进棉花里,这下猛一发作,仿佛乏味的催眠曲里陡然出现不和谐音,倒让人措手不及。
屋子里一片死寂,窗外聒噪着夏夜的蝉鸣。白祁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时间还不算太晚,但今晚已经无事可做了。他关了电脑,转动轮椅去了卫生间。由于行动不便,他花费在洗漱上的时间要比别人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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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随口说的一句话,连自己都忘了,你却在一个月后跟我提起来。从没有人那么在意过我……”陈桓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也许我是知道的。”他苦笑,“我带着酒去找你聊天的时候,就该想到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可我却不让自己仔细去想……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我被吓到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向,但还从未越过雷池。我的家庭很传统,不可能指望父母和其他亲戚接受同性恋,而我也没有把事情闹大的胆量,因为不敢想象身边的人知情之后的目光。你大概会觉得我懦弱吧。”
“不,我能理解。”许辰川笑笑,“我只是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你那时为什么又一次次地来找我。”
陈桓的表情僵了僵,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那段日子我过得很混沌,一边害怕,一边又放不下你。我被负罪感折磨着,但每次看到你,就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也就是说,你自己还没有理清头绪,却跟我维持着那份关系。”许辰川的语气淡淡的,陈桓却像被刺痛了一样,脱口而出:
“可你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看上去也很玩得起——”
话音未落他就自悔失言,登时住了口。
许辰川心中一阵苦闷的钝痛,面上却反而笑了:“所以,跟我随便玩玩也很安全,是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桓急忙说,“我没想为自己开脱,也知道你受到了伤害。真的,Chris,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我注定是要找人结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那时候我觉得没法面对你,继续做朋友这种话,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欠揍,那些理由更是说不出口……”
“行了,谢谢你最后还是告诉了我,免得我还胡乱猜测。”许辰川现在只想结束对话。
“那时候你有多照顾我,给过我多少帮助,我心里都清楚。我不想被看作忘恩负义,或是成心利用你……”
“算了Ben,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许辰川微微叹息着打断了他,“我做的都是出于自主决定,你不必揽到自己身上。既然已经想通了、放下了,以后就按你决定的方式生活吧。”
许辰川近乎狼狈地结束了视频通话,离开卧室,转进了卫生间。
哗哗的冲水声传了出来,舒颖丽担忧地望过去,欲言又止。
过了良久,冲水声才停下。许辰川慢慢走出来,眼眶有些发红,径直回房去了。
他在电脑前神思恍惚地坐了一会,视线才落到纸鹤的回复上。
“你有什么异议可以直接提出来讨论,何必用这种语气?”
许辰川心中一紧,往上翻了翻记录,自己听上去确实在闹别扭一般。
他下意识地解释——
【Chris】:“抱歉,刚才有别的事情走开了。”
发出去之后再读一遍,又觉得十分敷衍。许辰川勉强振作精神组织着语言:“那句话其实没打完,我没有异议,谢谢指教。”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的心情,无论怎么修改,这话都带着微妙的情绪。
文字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啊。自以为足够清楚易懂的话语,却能被不同的人解读出一千种意思。人造的字与句,永远捕捉不到心中上帝创造的火光。两套同等繁复的思想个体,仅仅凭借这捉襟见肘的语言试图沟通,却永远隔着铁铸的藩篱。
许辰川索性删去了那行字,转而打开语音消息,对着话筒轻声说:“不好意思,刚才遇到点别的事,情绪不太好,不是针对你的,语气不好别见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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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祁撑着床沿将自己挪到床上,再倾身把两条腿搬了上来。一番动作做完,他微微喘息着躺下,拉过薄毯盖住下半身,拿起枕边的手机想设置明天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