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兽灵丸顾名思义,就是予兽宠吃的丹药,能强壮兽宠体魄,使其不生疾病,免于饥饿。且这种丹药乃是以兽丹与灵草炼制而成,内中含有适于兽类吸收的五行之气,比兽宠吸收天地间的气息要快得多,能利用得也多。
只是兽灵丸很是难得,加之修士中有兽宠者少,故而交易堂里也很罕见。徐子青之前并未瞧到,不曾想现下却被人赠送了这许多瓶来。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兽灵丸可算是送到了徐子青心坎里了。
重华跟随徐子青已有数年,徐子青修为始终不很足够,又多有是非,往往不能精心照料于它。重华便时时在高空疾飞,自行捕猎,总不给他增加一星半点的麻烦,让徐子青心中对它既是歉疚,又有怜惜。
原想着早日筑基,然后便去设法给重华搜寻一些灵丹妙药来,如今有了兽灵丸,伴着云冽赠予重华的那一部妖兽炼体之法,重华当能更进一步,早日化出妖丹来。
说来重华也是可惜了。
妖兽灵兽之属天生便有内丹,普通禽兽若是按部就班,却需得修炼百年才能化出内丹。而重华其父拥有一丝上古大鹏血脉,是天生妖兽;其母则是普通黑鹰修炼成妖,为后天妖兽。二鹰产下鹰卵,破壳而出的重华虽是天生异象,体内却并无内丹。
因此即使以炼体功法修炼几年,重华除却钢爪鹰喙更为锋利以外,也只是速度与五识略胜凡鹰罢了。还不能称之为妖兽。
凡鹰寿数短暂,徐子青自然不能舍得,而他日后修行日久,恐怕要前去许多凶险绝地,重华若是不能更进一步,岂能随他一起?可若是让重华留下——重华如此依赖徐子青,又如何能肯……
为今之计,便是徐子青快快修行,多多搜集兽宠修炼资源,才能让重华进阶,使他们主宠两个,永不分开。
取出一个瓷瓶,徐子青很是欢喜,屈指打了个呼哨。
重华栖息于屋外树杈之上,闻声直扑飞入,徐子青打开禁制,伸出右臂,任它钢爪抓住,落在其上。
徐子青与重华亲昵,见它在自己臂上挨蹭,眼中不禁露出一丝促狭。他将瓷瓶在重华眼前一晃,问道:“重华,你猜这是何物?”
重华侧头鹰嗥,鹰喙一探,便将瓶塞啄开。顿时一股微苦之气发散,重华低头就要啄食,不料瓶儿一挪,却是扑了个空。
徐子青笑道:“可不能任你随意去吃。”
重华低低嗥叫,似在撒娇。
徐子青轻笑出声,倾出一粒,塞入鹰口:“馋嘴的重华,快些吃了运功去罢。”
重华鹰喙连动,鹰眼半合,像是享受非常。
徐子青头回给重华喂食兽灵丸,心里颇有几分紧张,见它吞下丹丸,便有些紧张地瞧着它,是一瞬不瞬,专注得很。
兽灵丸果然神妙,重华刚服食下去,就有变化。
只见它通身的黑羽忽然微微颤动,每一个翎毛上都泛起点点极细微的妖气,往四周不断扩散。
黑羽上那一层金翎忽然闪过一抹毫光,使得那色泽耀目生辉,一刹那间有如日光映照金玉,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美丽。
徐子青将灵力运于双目,眼中焕发出两团淡青色的光芒。
而后他便看到有一圈极淡的波纹环绕着重华,自尾羽到遍身翎羽,全都依次抚慰过去。让重华所有羽毛全都变得越发顺滑起来。
静室里渐渐溢满了妖气,飘忽不定,妖气的中心就是重华。
徐子青甚至能听到重华此时心腑搏动之声,一下一下,坚强有力。而那一圈妖气也随着这搏动而忽大忽小,最终全部没入翎毛之中。
这时候,重华睁开眼来,仰起头,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嗥。
它之前满身的光彩恢复如常,只是感觉与方才却颇有些不一样了。
徐子青心下微宽,脸上也带了笑意:“重华,感觉如何?”
重华睁开眼,鹰头连点。再看向徐子青手中瓶儿时,眼中也露出些许贪婪来。
徐子青知晓它这是为兽灵丸中力量所迷,当下正色警告;“重华,所谓修行,还是要依靠自身领悟才算正道。这兽灵丸虽好,却不能倚赖于它,只能当做辅助罢了。不然荒废了己身修为,便是本末倒置了。”
重华恋恋不舍,它虽通人性,可到底兽性难改。一粒兽灵丸服下,只怕要抵得过数月之功,兽性本能追逐强大力量,让它怎能轻易被说服?
徐子青心下也很明白,可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他却不能让重华因兽灵丸而懈怠下去,少不得要殷殷教导于它。
便又道:“重华莫要心急,我只有你这一只兽宠,自然不会分给旁人。这十瓶兽灵丸皆是为你所有,不过你每日仅能服下一粒,其余时候就要精心修炼云兄所授炼体功法,不可贪多。否则不止兽灵丸中药力要浪费不少,对你自个也是毫无益处。”
听到此处,重华悻悻转头,口中清嗥,便是应下,只是仍有不甘。
徐子青看得好笑,不由又道:“你若不肯听话,我可要请云兄来教导你了。”
重华听得明白,立时鹰目圆睁,凑头过去讨好挨蹭。
徐子青轻笑出声,摸了摸它那鹰头,说道:“我给你一个瓶儿,内有兽灵丸十粒,你将它拿了去,供你十日修行。”说完一顿,又道,“我此番信你,你可莫要辜负于我。”
重华连声答应,叼了瓶儿,振翅飞出静室而去。
室内便又清静下来,徐子青端坐蒲团之上,轻轻吁了口气。
正这时,他脑中忽然浮起霍彤与散修盟盟主传音的画面来。
徐子青百思不得其解,他心知那是霍彤有事要与盟主详说,他既是晚辈,又是外人,自然当退避而去。可如今为何却是念念不忘?
这着实很不寻常。
徐子青自问与霍彤只是一面之缘,对盟主等众人初时有些微龃龉,但很快便各自释然,应不会有什么让人惦念的不妥之处。
但修士直觉不能忽视,他此时明明应当镇定下来、专心修行,却为此而分心,恐怕是有什么预兆才是。
而修士若要有所预兆,多半是与他切身相关,方生出这般警觉。
可散修盟中的要事,又怎会与他有什么关联?
徐子青思忖良久,亦是想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却将意识沉入储物戒中,触碰到那端坐于石台上的白衣好友。
“何事。”直至这一声冰冷嗓音传来,才将徐子青自沉思中惊醒。
徐子青轻叹,本不愿烦劳云冽,没料想却是习以为常,到底惊扰到他。不过既然已是如此,他便将心中疑虑全数说与云冽,又道:“这征兆很是突然,我不能追本溯源,便有些不安。”
云冽道:“你心乱了。”
徐子青苦笑道:“我确是心乱如麻。”
云冽默然,随后道:“摒除杂念,入定修行。你今日强抗众修士威压,当有所受益,及时运功,或可更进一步。”
若是往日,徐子青听云冽这般教导,自然很是顺从。可此时却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冲动来,不禁开口:“云兄,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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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重修时起,徐子青便遇见这白衣魂魄,从此受其恩惠,感其恩德,对其崇慕敬佩,但有何事也皆要听一听他的意见,心中方能安稳。
徐子青在这世上孤零零只有一人,认得了这云冽后,便把他当做最为亲近之人,不止是视为好友,更是视为至亲,只盼望此后仙途中都能如此与他相伴,共赏天地美景,共入危途险境。
而正是因着将云冽看得无比重要,徐子青即便觉出他有诸般能耐,对其有无数好奇,也从不曾过问半分。唯恐一不当心勾起云冽伤心往事,又怕一旦说出,两人之间在不能如现今般和睦相处,生出什么变故来。
但在这时,他却脱口而出了。
许是由于头回领略那与修士相关征兆,使他心境难平,让他不再能如往日那般理智,积压下来的情绪,亦是如此喷薄而出。
只是说出之后,即使生出些许悔意,也是晚了。
云冽似也没料到徐子青忽然出此一问,微微抬目,神色冷然。
徐子青与他四目相对,不知怎地竟不想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