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一条路是有些难处,但人魔不入魔劫,不去相助邪魔道,便是无过了。
炎华沉默一瞬,又问:“第二条路,也请师尊示下。”
徐子青看向那红莲,正色道:“这第二条路,便是人魔归于我五陵仙门门下,做一位客卿,在魔劫来时,相助仙道对抗邪魔。若是能立下足够功劳,即使日后为师与你师伯不在,这些功劳也可护身。修仙与邪魔最大不同,便在于前者到底需得恪守底线,不可使有功者寒心。到那时,即便有人以利益相逼,只要虞展谨慎,却也不可堂而皇之与他为敌。若有极大功劳所在,便是人魔,也能立于大义。”
而且若是人魔本身无咎,小竹峰一脉也可为他据理力争。就算那时还无人能有如今徐子青与他师兄云冽这般的本领,但周旋一二,却绝不难。
公理大义,但凡是修仙之人,便不可忽视。
炎华听得,顿时说道:“如此两条路,自是第二条更好。”
虞展面上带了些笑意,看起来仿佛并未因此生出什么忌惮,也是说道:“徐前辈所言,正合小生心意。若能与连兄长久相处,便是费些力气,又有什么相干?前辈为小生与连兄耗尽心思,小生感激不尽。若有驱使,小生定当从命。只是……若要对小生有所限制,小生只盼那人非是他人,而是两位前辈了。”
到这时,徐子青终是再次轻叹:“你二人,可都想好了?”
虞展极痴恋地看向炎华,道一声:“自然。”
炎华亦点了点莲苞,十分郑重:“弟子身为小竹峰一脉,本就不当在魔劫时弃师门而去,何况还有功劳可立,弟子必要早早恢复本领,对抗那作乱的邪魔!”
徐子青的眼里,也露出一丝赞赏。
于他心中所想,能迎难而上,自比退避三舍、苟且偷安要强。即使他是炎华师尊,可若是炎华一心只想着依靠师尊,来日里境界怕也不会有多少长进。
如今甚好,他也可因此同宗主多多商议、与诸多势力周旋了。
果不其然,才刚刚说定,天外便破空而来一柄玉剑。
这是宗主法旨,召他与师兄前去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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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1、 ...
徐子青和云冽化光而行,径直来到宗主所居主峰。在那处,又有一道华光闪过,两人身形消失,就出现在宗内百年难开一度的议事殿。
这是一座秘殿,若是寻常之事,并不足以开启,唯有那关乎宗门的极重大事务,方会将诸多太上长老以及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背叛的重权长老请出。
故而待师兄弟两个来到之后,便见到这殿内重重光影,分踞于众多石座上,每一个石座里,都有一位大能。
至少是大乘期境界,还有数位散仙也在其中。
徐子青与云冽来后,先行了一礼:“弟子徐子青/云冽,见过宗主,见过诸位前辈。”
他们都心知肚明,若非两人本身还有巡察使的身份,恐怕便会有大能直接前往小莲峰捉拿人魔,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传唤了。
甚至即使是如今,怕是也有好些大能已然赶往小莲峰去,将那一片虚空封锁,不叫人入,也不叫人出。
宗主纪倾做得首位,先说了句“不必多礼”,又让他们入座。
师兄弟二人应命而为,坐在了仅空出的两处石座里,居然就在宗主下首不远处,也算是给了他们颇高的权威了。
入座后,这些大能们的视线,就齐齐落在他二人身上,其中或打量、或评估、或微妙,很是复杂,也叫他们如芒刺在身一般。
好在徐子青也是久经历练之人,还曾与两位散仙朝夕相处,如今并不怯场,只是微微笑着,等候他们出言。
此时此刻,众大能也不愿继续耗费光阴,宗主纪倾自然先行开口询问:“子青,如今人魔已成真魔,似乎便在你小竹峰一脉小莲峰上,你可有解释?”
诚然五陵仙门内外门弟子尽皆被人魔威能抹去记忆,但真魔境界到底也只堪比散仙,本身并未如何修行,仅凭借七情六欲成魔罢了,因此手段有限,但凡是大乘期以上境界、本身实力又颇高强的修士,都不会为其迷惑,也深知究竟发生何事。
在座诸位大能有感于此,自然都来寻了宗主。
徐子青并不含糊,直言承认:“不瞒宗主、诸位前辈,那人魔名为虞展,本是凡俗界一位书生,因思情执念成魔,而那所思之人,便是弟子门下小莲峰之红莲妖修炎华。而虞展此人,乃是由弟子座下一名星奴带回。”
其中关于炎华与虞展之间种种,他都说得详尽。
照理说这等凡俗情爱小事,于众多大能而言本无兴致,但因与人魔相关,自当问个一清二楚。
徐子青与云冽素来行事坦荡,将那虞展成魔的来龙去脉讲完,便冷静说道:“那人魔非是怒者,一路虽吸食许多欲情之气,但终究不曾杀得一人。弟子以为,此魔不当轻易视之为敌,其成魔之因既与弟子门下相干,弟子也愿担负监察之责,还请宗主与诸位前辈明鉴。”
他这话音落后,那众多大能的目光,就越发刺人。
之前已然得知人魔威能,就是他们实力高强,心里也生出了无穷戒备,非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去心中忌惮。
若是徐子青只是寻常弟子,这些大能只怕都要斥责“胡闹”了,不过是区区化神期的小辈,怎么就敢妄言监察人魔?
但他本为一界副巡察使,要说出这话来,倒不算多么忤逆了。
于是,这些人也不过是皱眉、不悦,却并不会呵斥。
宗主纪倾反倒很是平静:“子青此言,可是已有把握?”
徐子青先是一笑:“宗主明察秋毫。”又道,“禀宗主,说是担负监察之责,也是因虞展所思为炎华之故,只消炎华在,虞展自不会为邪魔所趁。而在虞展成就真魔之后,弟子已然与他商定,他愿为我五陵仙门客卿,在魔劫里尽心除魔,只求立下功劳,护持他与炎华在宗内占有一席之地。”
此言一出,众大能神识外放交错,显然是各自议论起来。
纪倾略沉吟道:“若此事为真,倒也……”
他说到此处,言语一顿,又有许多神识,都往他身上扫去。
徐子青心知这些大能并不会轻易应允,多少也要考虑一二。且人魔投靠之事虽是好处极多,但具体行事,还需谨慎思量。
这不奇怪,他只管等候便是。
纪倾此时,果真也听到许多争执。
有说:“人魔既然是魔,便与我仙道格格不入,何能信之?”
有说:“若是不信,人魔一旦叛出,转归邪魔门下,对我仙门不利,又当如何?”
有说:“我等合力,只管将他擒下,镇压消磨就是。”
有说:“若人魔真心投靠,我等反而借机发难,岂非小人!”
有说:“即便小人,也比事后悔恨更佳。”
又有说:“莫忘了那两位巡察使,虽是我五陵仙门弟子,但也已在周天仙宗有颇大权力,倘使我等害他二人背信弃义,他们归于主宗,不再回来,对我宗门发展不利,也让我等损失这两个数十万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天才。如此举动,不仅让优秀弟子寒心,亦让这些在主宗打拼,为我等增光之人失望。”
还有人说:“尔等莫要短视,我等修仙之人所修法门虽是各有不同,但到底堂正者仙途远大,一心鬼蜮者心魔丛生。警惕虽好,但若胸中满是防备,一心只往那阴谋中去算计,不肯将信任交托,我不信人,人自也不肯信我,长此以往,我辈必然失道寡助。何况人魔既然身为思者,又不曾伤人,且其所思为我五陵中人,其师更是我辈仙门年轻一代顶尖之力,诸多缘由之下,自然是真多于假。既然我等意欲聚合八方之力,齐心渡过魔劫,能将那以往立于邪魔之处的人魔拉于己方,不仅对士气大有好处,更可打击邪魔,乃一举数得也!”
争论来去,大抵便是人魔可信与否,再有诸多考虑,都要言明。
最后那一位五劫散仙,在倾殒大世界实属绝顶人物,他坐镇五陵仙门,地位崇高,为人亦如光风霁月,很是受人尊重。
他话说得完,但言下之意,却是分明。
我辈仙道中人,不可算计太过,否则短日里似是省却了麻烦,实则失了人心,也失了己心,便是败笔了。
纪倾听完所有,终于也传出一道神识:“就依太上长老所言,如今徐云二位弟子短短两百载已有这能挣出这等荣耀,如今我等师长,何不多信几分?即便最终有所不足,却也是一种历练。我辈仙修,只消齐心协力,互不猜疑,邪魔再多,又有何惧?魔劫乱世,未尝不是道心蹉跎之故,当以此劫打磨心境,方为正道!若是畏畏缩缩,不敢锐意进取,只怕在这魔劫之内,就要有陨落之威了!”
天意难测,天地大劫之所以生出,是磨难,未必不是机缘。
勇者胜,而畏者消亡,将砾石化作珍珠,恐怕才是天道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