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副都清晰刻骨,相貌跃然纸上,仅仅是壁画,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直入灵魂,能洗涤神魂,自内而外焕然新生。
“原来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仙尊,仙尘不是,那种超凡脱俗的无上气势浑然天成,全然无可模仿。
他怎么从没想过,一身仙骨洞悉天地之人,竟然不是仙尊。
仙尊另有其人,仙尘不是。
那种感觉很其妙,如同道经触摸不及,仙尘不长这样,完全不像,比之于正主,仙尘每一个动作都漏洞百出。
齐木沉浸其中,甚至深深共鸣。
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拿着扫帚,呵呵笑着:“能瞧见仙尊真容的,千年不出一位,看来小友有仙缘,前途不可限量。”
孙弓等人瞠目结舌,莫不是说齐木当年是遭人陷害,他的娘亲莫非真的是仙族天女!?顿时不少人激动了。
“能看见!该不会齐木是真正的仙族遗孤,所以丹田破碎也能逆天而上,你的血脉传承或许比齐皇族血脉更强!有仙族血脉才有莫大仙缘,能看见清石雕,这就是证据。”
那相貌和仙尊一样的人,岂不是更有仙缘。
齐木饶有兴致,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皇族经过嗤之以鼻:“你说看清就真看到了,我也能看清,随便说和哪位相似,谁信。别笑掉大牙。”
“本皇子说是谁呢,原来是皇主才刚钦点的废体皇子,还敢公然和齐枫皇兄叫板,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活得不耐烦了。是哪个不长眼的说他有仙缘,大胆!站出来给本皇子看看,这人不过是个普通凡人,连齐皇族血脉也无,这是太上皇断言的,谁敢说太上皇陛下所言有误?”六皇子神情倨傲,轻蔑地开口。这人容貌昳丽,一举一动都模仿着齐枫,却相差甚远。
能打扫祭坛,也非凡俗之人。一转眼,却连扫帚都不见了。
“他娘亲沦落为低等的贱婢,儿子半点皇族血脉也没有,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也想入皇宫,简直痴人说梦。”见皇子态度这般,有人为讨好皇子,纷纷落井下石。
“丹田破碎肉身超绝,这等体质不就是挨揍么,果真不愧是人肉垫子,能有这般资质,也有我等当年的大半功劳。哈哈……”
这可是皇子,一个个在外都是何等尊贵的存在,实际上本性也不过如此。齐木心性了得,能炼化神火足以见其不凡,这些人睁眼说瞎话还有没有脸,古江气愤道:“你们说得也太过了!”
“无名小卒,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找死。”
话说的实在难听,连皇子都是一副德行,孙弓正要开骂,却被人拦了下来。
“想找陪练,我若有空,倒也可以,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齐木似笑非笑,充耳未闻,只在有人出手的刹那,不动声色地拂袖,将杀伐给挡了回去,自身毫发未伤,倒是让出手之人大惊失色。
秦休视线冰冷在那群人面上一一扫过,修为最高不过极境七重天,并不是齐木的对手,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这些话就算齐木没反应,他也听不下去,只想早日远离皇宫这是非之地。
“人肉垫子就要有人肉垫子的样子,自然要绑起来断了浑身筋骨了再试试功法的破坏力,陪练可不能反抗,别以为这般归来就能雪耻,在皇朝面前,就凭你一人,再挣扎也翻不起任何波澜,趁早死了入宫的心,哈哈哈!”
“公鸡之所谓凡鸡,孔雀之谓神鸟,只因公鸡自负长羽便以此嘲讽神鸟孔雀。”一人嗓音温柔,笑着走来。几乎是闻声的刹那,不少人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回头。
几位皇子中唯独一人没有开口,那人没有皇子的光鲜亮丽,据说是齐皇的亲子,名齐睿,资质平庸最不得齐皇欢心,过得相当凄惨。话是这么传的,至于真假,那就不一定了。
齐睿望向来人方向,顿时眼睛亮了些。
“圣子殿下,这边请。”长者躬身为其领路。
瞬间死寂,闻言百般不悦的青白面色蒙上一层绯红。就连皇子也收敛了气焰,竟没追究把自己等人比作凡鸡这一无礼之辞。明目张胆地嘲讽那些人虚长百岁,丹田完好实力不及,也有资格嘲笑别人。
有胆子大的见六皇子面上无光,开口道:“圣子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骂人。”
“不过随口一说,硬要自比凡鸡或神鸟,你倒是挑的好。”濯光笑着,嗓音也很温柔,不带丝毫贬责之意,像蒙了层圣光,很有感染力。
“我看诸位掌掴自己甚是精彩,不妨继续。”
齐睿噗嗤笑出声,而六皇子当场黑了脸,恨不得杀了多嘴之人。世人都知道濯光最不能惹,他比谁都温柔,连杀人时的表情都和平时无二。
齐木转身,却看到一人离六皇子不远,那人面容俊美,带着浅笑,一身月牙白长袍,气质出尘,后有数位长老跟随,倒是友好地朝着众人点头示意,又随意地移开视线。
濯光。
远非寻常极境巅峰可比,周身竟然有仙脉境气息。
齐木暗自念了下这两个字。有谁曾提醒过他不能和濯光交恶,看来的确有道理。正要迎上去,想要找个理由搭话时。
却听到不远处有人戏谑道:“圣子殿下会为他说话,想必也只是同情吧,这人胆大包天杀了太上长老的子孙,他住进宫之前,不是在宁王府么,将族老祖出关走了一遭,据说把整个宁王府夷为平地,里头的弟子估计活下来的也没几个了,简直惨不忍睹……”
龙越倒吸一口凉气,包括秦休在内,六人均是一僵。齐木顿住,回过头:“你说什么!”
“前日,宁王府被覆灭人都死绝了,你们不知道么?”
几人不再逗留,迅速转向宫门,其余几人畅通无阻,唯独齐木被拦了下来。
“你们先走,一休哥,你先同他回去,我随后就到。”
自从听到那消息,龙越像失了魂似的,闻言点了点头。
秦休本想随他留下,听他这么一说,道:“好,你小心些。”
齐木即将被封皇族,接下来的高阶战场只需观战到最后才加入,在百朝大比结束前,不准离开皇宫。可既然齐皇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原本打算搞出点破坏,最好毁了皇宫数处古筑,可还没等他动手,皇宫异变陡起。
竟有两头陌生妖兽肆掠,摧毁了圣湖山,不少长老前去围杀,倒还算井然有序。齐木没再参合,趁乱回了王府。
入目一片狼藉。
偌大的离山就像被徒手劈断了一般,簌簌山石重重堆积,原本还算古朴的王府不见踪影。能看到尸体残肢若隐若现,偶有来往的其他势力弟子指指点点。
齐皇国土,发生这一事后,皇主并未声张,只是封锁了消息,又册封龙越另一处宅子,为越王。龙越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般,日日闭关修炼,更加沉默寡言。
齐木走在残土之上,眉头皱得很紧。神识外放找瞎子的身影,却没有寻到半片衣角。
一个都没活下来。
整个宁王府本谈不上多大感情,可他也住在这里多时……齐木摸了摸残破不堪的山门,蓦然瞳孔微缩,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仙道气息,越往他所在的院子,越是清晰。
有种不祥的预感。
齐木推演先前的道则,天穹降下滔滔混沌雾气隔绝了天机,无法推演。齐木越看越心惊,死伤的数目连总数的三成也不到,剩下的人去了哪里,可还活着?
一想到瞎子那张酷似仙尊的脸,齐木浑身不舒服,他原本打算片刻耽搁想找他问清楚,可就像预先安排好了一般,在他终于发现倪端的时候,那人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除了自己,更是无人记得清楚他的相貌。
顺着一丝蛛丝马迹,一直来到千里外的一处古迹,搜遍了方圆万里,就这地方最为可疑。据说是上古大能的墓穴,二龙护巢,更有有升灵之势,神阵隐匿气机。
齐木避开杀伐,小心翼翼摸索前进。
这地方他曾来过,轻车熟路,而今来却发现路线被篡改了不少,更有不少人马往来,他避开众人,越往深处越心惊。
听到若有若无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说话,齐木浑身汗毛倒竖,浑身冰凉,下意识屏息凝神贴紧墙壁。倒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你果真是算无遗漏,就连我也被糊弄了个彻底,凭着区区……坐镇魔域,真身却在……尊上……”
那声尊上像惊雷般在齐木脑中炸响,然后他听到了渊落的声音!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道也无用。”
……
确定是两人对话,里头有不少人坐守。
齐木打起万分的精神,隐藏气息又下了几层禁制,最后拿出黑剑禁锢己身,硬是没露出分毫气机,额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缓缓移动到门边,不发出半点声音,透过缝隙一看,他双目滚圆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一幕,浑身僵硬,双手捂住嘴,这才没有惊呼出声。
石壁内竟然是他的小院,就连一桌一木一花一草,那四方屋舍都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一人。
血色长袍及地,银发垂下,精致的脸上满是煞气,眼窝下陷黑了一圈,像是常年疲倦身体被掏空了一般,仙尘指骨分明握着石桌一角,浑身消瘦了一圈。此刻正近乎痴迷地望着身侧,时而愤怒时而沉默。
“几千年不见,哪怕没了双眼,风华依旧。”
齐木差点呼出声来,他听到了什么!
“戴了面具便能坐拥魔域这么多年,一面是魔尊,一面是仙尊,任世间谁能猜到堂堂魔域主宰,嗜杀成性冷酷无情的魔尊陛下,竟和仙元最德高望重的仙尊,是同一个人。”
“你还真是了不起,轻易就能将世间万事万物玩弄于鼓掌,堂堂天道化身竟然欺天,真就是不死之身,知道本皇为何不杀齐木,因为只要有了弱点,仙尊也就没那么可怕。”
“你抢了我的魔域,我便夺了你的尊位!”仙尘五指粉碎石桌,将整个庭院付诸一炬。
渊落笑得轻蔑:“想夺本尊造化,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仙尊不朽,功参造化,天地尊位至高无上,无人能及。
——整个仙元能自称本尊的只有那一个。
——魔尊,这世上哪有什么魔尊。
仙尘是魔皇,渊落是仙尊。
是啊,就是这样,他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此文的亮点之一不正是这大逆转,魔尊才是仙尊,原本以为的仙尊其实是魔皇。
齐木觉得自己要窒息,他看到那瞎子端坐,神色平和,看起来嘴角带着笑,俊美无暇,圣洁无比。仙尘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尊上,唤他渊落,唤他仙尊。
就像一遍又一遍地发觉渊落独立九天之上,好遥远,看不透捉摸不透,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无从看出。
魔皇已逝,尊上用逆天手段布下欺天神阵百年养灵,夺天造化把人救活,这又怎么能说!
渊落灭了整个仙族,无论是何原因,迄今无法释怀,于是放不下,这又怎么能说!
仙尊守护仙元殚精竭虑,以两个决然不同的身份受人信仰,本就是欺天,是欺瞒上苍,这怎么能说!
他想起渊落一次次地告诉他,比起一知半解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不会惹祸上身。仙元大乱,魔域伊始,一受波及定粉身碎骨,身为魔尊却得守护大陆,又能如何解释。
一切都能追寻到许久以前,其实很多事情在很多年前就有了结果,答案从来只有一个,因为太轻易,他不敢信。
齐木背靠着石壁缓缓滑下,双耳阵阵轰鸣,大脑更是一片空白。而他又做了些什么,他对渊落说了些什么,他把仙尊给怎么了……
☆、261·美死了
就像一直以来想要摘取的蟠桃神果,以为是有主的,而今才知道能吃到蟠桃的只有他一个。原本该惊喜,可苦就苦在他先前以为求不得,一怒之下把树给砍了。
关键是树都砍了,没事也就罢了,人都走了回不回来还是一回事。
一个魔尊他就觉得难办,这还又是仙尊那还得了。
齐木回了越王府,魂不守舍,也不想搭理人,面无波澜看上去心情很低落。
秦休不忍,轻叹,让他好好休息。
旁人还以为他在神伤,赶忙安慰道:“有个墓地出现,宁王府的人多半碰巧出去了,这才逃过一劫,龙越二公子安葬了老父,而今心情也好些了。这不是齐木大人您的错,不必太过自责。”
齐木无力地摆摆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要进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