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情大好。
世子夫人沉默许久,说:“都下去吧,以前做什么以后还做什么。”
一群人领了赏,退了出去。
世子夫人又吩咐木槿:“看看水砚堂,先收拾着,改日回了纪府就把云霁院里的花草移过来。”
木槿应了一声下去了。
世子夫人又吩咐世子:“找人跟着木槿,哪里不能动的指出来。”
世子说:“除了书房,哪里都能动,你想怎么动就怎么动。”又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有我,你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纪真点了头。武将的书房,军事重地,当然不能动。
当即吩咐木樨:“传下去,没有传唤,谁都不许踏入世子书房半步。去做一套对牌,进出书房须得过来我这里领了对牌。”
木樨出去了。
纪真说:“对牌做好我会用药泡过,一套对牌十二副,每一副花纹都略有不同,各自对应不同的日期,待会儿给你看防伪标记。”
薛世子拿黑漆漆的眼珠子瞅着他媳妇,觉得他媳妇聪明极了,也通透极了。
同时,薛世子也为难极了。
水砚堂是晋阳侯府历代世子居住的地方,有自己独立的一套班底,就跟一个缩小的侯府一样,五脏俱全。
所以,占地面积很大。
而薛世子身为一个单身多年的老光棍,人长得糙,念书又不多,又没什么审美能力,十多年下来,整个水砚堂除了经常用到的几个院子,别的地方都破败的厉害。
要整修的话,动作不会小。
需要的银子也不会少。
媳妇想装修,没钱,怎么办!
薛世子很发愁。
纪真说:“我不喜欢假山假水,只收拾出空地种上花草就好,放心,花不了多少银子。”云霁院虽然比不得水砚堂大,面积也不算小,当初他一穷二白只能刮便宜爹私房,不也漂漂亮亮收拾出来了。
薛世子想了想,把荷包里最后一点散碎银子上交,决定随他媳妇折腾去——母亲说了,家里的事,要听媳妇的!
纪真爬到床头翻小箱子,说:“我这里藏着好多金莲子呢,赶明儿把前面那个池子重新挖一挖,等再暖和一些就下种,以后就有新鲜莲子和莲藕吃了。大觉寺的金莲养了那么多年了,莲藕肯定很好吃,下次去挖几节试试。”
薛世子:“……”挖大觉寺圣池金莲的藕,会挨揍的吧……
薛世子想劝媳妇不要冒险,看到媳妇兴致勃勃的样子又舍不得泼冷水,就咬了咬牙——挖就挖吧,本世子皮糙肉厚,挨得起揍!
薛世子领着媳妇在水砚堂一连转了好几天,边边角角都看过了,装修也开始了——地上挖了许多坑!
纪真没提三天回门那茬,晋阳侯府上下都没提。
直到水砚堂遍地都是坑,该去安远侯府搬云霁的花花草草了。
晋阳侯夫人给纪真备了一份礼。
纪真看了看礼单,在心里暗暗地给他丈母娘点了个赞。礼不轻,就是和回门礼不沾边,倒是和年礼差不多。
为了移栽顺利,纪真吃过早饭就带着薛凛回了纪府,让前一天接了帖子特意请了假等在家里因为心里不痛快晚上失眠半宿早上没能按时起床的纪侯爷心塞了一下——被儿子堵在被窝里,该庆幸他昨晚没睡通房么!
纪真领着媳妇在千泽院等纪侯爷洗漱用早餐,木槐带着小子们拾掇云霁院的苗圃。
纪侯爷收拾利索,带着纪真和薛凛去了前厅,二老爷纪安已经领着几个侄子等在那里了。
见礼过后,一群人移步内院去给老太君见礼请安。
到荣禧院的时候,老太君正带着几个孙女玩笑,几个儿媳陪坐在一边。
纪真和薛凛随着纪侯爷进了屋子,朝老太君拱手一礼:“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微笑着叫了起,一人给了一个红包。
两人又转身朝郑氏拱手行礼。
郑氏笑说:“真哥儿身子弱,如今有了归宿,我也算是放了心。薛世子,我们真哥儿脾气大,还得请你……”
纪真没心思去听郑氏说什么,从行礼开始就在心里数数,数到五,自顾自站直了身体。
薛世子爷随着他媳妇站直了身体。
郑氏等两人站直身体后退两步,那句“还得请你多担待些”才说完,顿时尴尬不已,脸也沉了下去。
纪真和薛凛转身朝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拱手团了一个礼。
二太太给了一套文房四宝,三太太给了一对双鱼佩,四太太给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郑氏沉着脸坐了许久,被纪侯爷盯了两眼,才拿出一对鸳鸯玉佩。
薛凛接了,谢过,回手就给了秋红。
鸳鸯玉佩,他薛家尚且不会拿这样的东西,纪家倒是……
冷冷地看了强忍下愤怒的纪侯爷一眼,薛凛再不后悔娶了纪真过门——留在这样的家中,便是纪三有国士之才,只怕也很难出头。
这时,外面有人传话进来给郑氏。
郑氏听完就笑开了,朝老太君说道:“今日会试放榜,我那嫡亲的侄儿侥幸中了八十九名,一个族侄中了一百三十六名,大兄的学生里也有一个中了。”
老太君也很欢喜。媳妇的娘家人,也是日后侯府的助力,过了会试自然是好的。
纪侯爷猛地转头看了纪真一眼。
纪真正在和薛凛小声说话,根本就没理会屋子里欢喜的喧闹。
这时纪暄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进屋第一句话:“中了,中了,三哥中了会元!”说完看到坐在一起的纪真和薛凛,脸色瞬间惨白。
纪侯爷的脸也变成了惨白色。
满屋子喜气荡然无存。
纪宁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纪安深深地看了纪真一眼,目光一转落到郑氏身上又迅速移开,只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侄子是很好,可是再好又有什么用,已经被他那个短视的大嫂嫁出去了。薛家从武,又手握重兵,走不了科举晋身的路子,那个侄子,他的前程已经止步在会元这里了。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纪真眼泪都快下来了——手要断了,媳妇抓得他好疼!
第43章
从听到纪真中了会元那一刻起,薛凛就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纪三的大好前程,被他毁了。
心里发冷,抓着他媳妇的手也越来越紧了。
纪真险些飙出小眼泪,好不容易才把薛凛抓着他不放的那只手给掰下去,眼圈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还含了两包泪。
这副样子落在屋子里众人眼中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各自的理解,还惊人的一致。
纪宁慢慢抬头看着强忍着眼泪的庶子,整张脸都灰败了下去,良久,无力地站起身,蹒跚一下,沉默着走了出去。
薛凛跟着站起身,一言不发把纪真拽走了。
薛凛人高腿长,心里有事,步子迈得极快,也极大。
纪真两条小短腿就跟不上了,一路被拽得跌跌撞撞的。
追出来的纪晖和纪暄看到这一幕都沉默着叹了一口气。
被拽出荣禧院,纪真赶紧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抓薛凛,整个身子拼命往后坠。
薛凛站住身子,转身低头看着纪真,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目光别提多复杂了。
纪真喘匀一口气,伸一根手指戳他媳妇的腰,笑:“我们回家吧,估计纪家上下今天都没心情了。你说,我都考了第一,母亲应该会给大红包吧?”考试考第一爸爸妈妈必须给奖励!
薛凛浑身冷气收了一些。
纪真又戳一下,接着笑:“要不是你,我才不去考会试呢,考中了纪侯爷必定押着我去考殿试,不小心被点了官怎么办,点官不做,我纪家人可没那么大脑袋。”
薛凛满身冷气又收了一些,拉着纪真慢慢往回走。
捧着一堆礼物终于跟上来的秋红远远地缀在纪真和薛凛后面,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那么有才华的少爷,生生被毁了!又想起自己曾经心仪过四少爷,秋红突然就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回了云霁院。
木槐从晋阳侯府带了许多人手车马过来,几乎把云霁院给挖空。
纪真说:“挖吧,让木樨看着,我种的,全部挖回去。”
胡石头想了想,拎起铁锹就往外走。
等人走出老远纪真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叫住:“石头回来,千泽院门口那两棵梨树就不用特意过去挖了。庄子里养了许多梨树苗,种满整个水砚堂都是够的。”
胡石头摸摸后脑勺,又回来了,眼睛四处寻摸着,坚决不能落下少爷一根草。
花草还没挖完,纪真也不想再去刺激他那便宜爹脆弱的心灵,叫上媳妇,也没跟人打招呼,直接回了晋阳侯府。
回了府,薛凛让纪真先回水砚堂,自己去内院请安。
纪真对他媳妇的上道十分满意,说:“记得替我问母亲要红包,要大的!”
薛凛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大夫人和侯夫人都在,还有好几个婶婶。
侯夫人脸上带着笑,只是怎么看气氛都不太融洽。
薛凛给人请过安,发挥死人脸风格,面无表情陪坐片刻,随着侯夫人回了缀锦院。
侯夫人还来不及伤感,就被儿子一句话给震住了。
“我媳妇说,考第一,要红包,大的。”薛凛。
侯夫人就默默地包了个大红包让她儿子给她儿媳妇带回去。
他儿子捏捏红包厚度,说:“大的。”
侯夫人又默默地塞了几张银票进去,十分心塞——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球!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