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红。
枫树聚集成林,枫叶是剔透的红,没有一丝杂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美得让人炫目。越靠近,越炎热。
这儿,就是生长着焕阳草的所在。
一路上以小巧白猫形象示人的穷奇发出一连串傻笑:“我就不进去了。”他转身就走,被封仪拽住了尾巴:“为什么?”
对穷奇而言,宋时只要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威胁,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了,还亲自带这几个人去采集灵草的地方。
“疼疼疼疼!”白猫压低了声音轻轻叫:“我大哥在里面!”
清远若有所思:“遇见大哥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吗?”
“你做了什么坏事?”辰絮面露同情,很有经验的样子。
宋时布下结界,冷冷道:“说吧。”
在穷奇说出真相之前,没有人想到了这一点。
东渡的城主,竟然就是他的大哥!
三个结拜兄弟中,他排最末,由于不能化作人形,少有出现在城民面前。云容表示不能理解:“谁会和灵兽结拜?”
穷奇反应很大:“你看不起灵兽?”
叶业吐槽:“智商像你这样的,有点。”叶游每月和门派传讯,大大小小诸事都记录,师兄弟们围在一块儿看,因而他也知道了穷奇的种种表现。
穷奇脖子上的毛都炸起来了:“我怎么了?”
捉弄一只大猫,孔翎是十分乐意的:“这都听不出来?说你笨呢。”
眼见穷奇快要进入战斗状态,宋时冷冰冰道:“实力不如穷奇的,就少说两句。”
云容&叶业&孔翎:“……”
他们悻悻地扯出个笑容,默默地闭嘴了。
换成是封仪来说,这句话可以委婉许多,但又为何要委婉呢?神修凝视着宋时刀削斧凿般的俊美面容,突然很想吻他。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便被迅速压下。封仪想起小石头被吻后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他可不想和别人分享。
封仪蹲下来给穷奇顺了顺毛,挠了挠下巴,在玲玲身上积攒的经验起了作用,白色的猫咪舒适地眯起眼睛,道:“我现在不应该在这里的。”
宋时问:“应该在哪?”
“东渡城中。”穷奇抬了抬下巴示意封仪继续挠:“你是上次和宋时一起的神修小子。继续挠这里。”
没头没尾的话,封仪却敏锐得把握了其中的情绪变化。
方才宋时的那句噎死人的大实话,间接帮穷奇出了头,想必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对于本星球的修士,这凶兽明显最服剑修,除了攻击力,多少还有这方面的因素吧。爱屋及乌,穷奇自然对封仪也好上几分。
所以说,这是沾了小石头的光吗?封仪失笑,继续不轻不重地给猫咪挠下巴。有些想玲玲了呢。
穷奇坚决不再往里走。
封仪很奇怪:“既然你感应到了城主的气息,难道他会感应不到你?”妖精结拜都是按战斗力排大小,现在溜掉的意义何在?
穷奇的猫脸皱了起来,毛茸茸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别人身上了,感应不到我的。”
“我先回去了,”凶兽瞧了瞧宋时和封仪,告别:“城里见。”脚下生风,小巧的白影极快地消失在视线中。
有人在吹埙。
这是首悲凉而悠扬的曲子,以古朴醇厚之音奏出,饱满圆润、平稳谐和,流传在风中犹如飘渺不可追传说、犹如逝去无法挽回的过往,万物与其同哀,仿佛连阳光都一分一分暗淡下去了。这样的曲子,该在缺月下传出,该在断桥边奏响,但在此处,亦无妨。
满山浓烈的红渲染成种沉静的色调,随风如红色的浪涛起起伏伏,几人转过小丘,便瞧见了吹埙的人。
不知是否离得远了,只能瞧见他一身红衣和线条优美的侧脸,这男子并不停下,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地吹奏着,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没有向着这边瞧上一眼。
一只青色鸟儿从他身旁蹦出来,警惕地瞧了他们一眼,张开翅膀如同守卫。
赤脚,两翼一足。
那是毕方。
传说中的火灾之兆。
曲声仍在回荡,修士们静静地采集了灵草,又静静地离开了此处,那红衣的男子依然在吹埙,不曾停歇。
再也听不见曲声,叶业长出一口气:“憋死我了!”
辰絮拍了拍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完全不敢说话呢。”
多愁善感的云容妹子幽幽道:“总觉得那时候开口,是种亵渎呢。这样的曲子里,是不应该有杂音的。”
辰章有些奇怪:“刚刚那个人居然会和穷奇结拜……出于同情?”
清远刮目相看:“好毒舌。”
其他人点头。
封仪若有所思:“城主有两个义兄弟,一个是穷奇,还有一个会是谁呢?”
“我听说也是个穿红衣的人,”孔翎道:“百姓们很少能见到他们三个,城主还有些人接触过,但他的两个义兄弟更像是种传闻了。”
封仪灵识传音给宋时说悄悄话:‘有没有发现什么?’
如今八人正走在一块,即使知道其他人听不见,宋时仍是警惕地打量了同伴们一眼,才悄悄传音:‘猫发情的季节是春,枫树挂满叶子的季节是秋。’
‘很细心嘛,’封仪夸奖,也交流了自己的想法:‘我在想,穷奇所说的大哥,百姓口中的城主,究竟是那个男人,还是那只毕方?’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提高了戒备:东渡,埋藏的秘密只怕不少。
任务并不急着去交,几个人对着地图拼了一条东绕西绕的远路,准备好好见识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
然后他们集体傻眼了。
一路见闻,和东渡城内完全是两个世界。
荒芜破败的土地、横行肆虐的妖物、惨遭劫掠的商队……还有,心狠手辣的魔道修士。
道修范围宽广,除了名门大派也有些小门小派,功法多有不同,而只有那些修炼手法有伤天和的,才被称为魔修。
“新来的小修士?最高不过金丹期啊,真是鲜嫩。”将妖物和商队一并杀光的魔道修士邪笑着拦在正欲偷偷溜走的几人面前。
他的衣服上染满了血,已瞧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双眸子是血样的红,即使知道是修炼的功法所致,配上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笑容,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瞧、瞧不出他的修为!
清远冷汗都要下来了。
作为御兽门的掌门大弟子,清远自觉有责任将这几位客人平安带回,他的修为已至金丹中期,在地球上可以独当一面了,但在此处,却是如斯渺小。
这个拦路的魔修是元婴期,还是化神期?或者更高?现在该怎么办?清远尽力保持灵台清明,头脑却一片空白。
说到底还是历练太少。
作为过来人,对这种阵势,封仪倒是见得多了,在他闭关之前,化神修士数量很少,几乎不出来走动,碰上的修士多是元婴期和金丹期,但也很少来招惹他。
招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坐拥在洞庭取水的百姓信仰,仅仅处在金丹期的神道修士可以和元婴修士一拼,这是质的上升,要知道,等阶是非常难提升的,十个金丹期也斗不过一个元婴期,若是上百个金丹期还可以考虑。
当然,这也和功法、法宝等有关。
封仪在物质上并不缺乏,可也不会让人眼红。洞庭仙人的法宝很少,但在阵法上造诣不低,又总是闲着窝在自己的地盘上,谁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布下了什么阵?何况,封仪的脾气不差,并不是轻易与人结仇的性格。
满意地发现自家小石头临危不乱,封仪懒洋洋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魔修的视线瞬间凝在他身上。
半晌,他沉吟道:“神道?”
封仪恭维:“前辈果然见多识广。”
咳,他这句话虽然是恭维吧,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懒散,违和感太强烈,嘲讽力扩散,小伙伴们都非常着急,悄悄握好了法宝。
魔修转眼一瞧,被逗笑了:“你倒是不怕,可你的同伴们是想打还是想逃?”
封仪瞅了瞅,有的拿出攻击法宝准备打,有的拿出飞行法宝准备逃,简直乱七八糟。唯一一个拿出一片叶子飞行法宝的辰絮涨红了脸:“我是准备大家一起逃的!”
辰章作证:“这叶子很大。”
几个小伙伴们立刻上前安慰。
真纯良。其实你要一个人逃也完全不奇怪的。灵气逸散后地球上的环境太和谐了,团结友爱送温暖什么的……出了地球分分钟完蛋的节奏啊!
另外,叶业云容你们几个!气氛这么紧张你们为什么旁若无人地开始安慰辰絮那脆弱的心灵啊?这什么战斗素养?
封仪扶额,在魔修似笑非笑的神色中苦着脸道:“让前辈见笑了。”
魔修细细地将八个人一一扫过,突然露出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你们要回东渡城?那么,一路顺风。”话音落下,他干脆利落地飞走了,留下一地血腥。
云容不忍再看那些破碎的商人尸体,转过身去找了个话题:“还以为我们也要栽了呢。”
清远回过神来,苦笑:“看样子这魔修是元婴期了,多亏了封仪,我们这边越是表现得漫不经心,他越是不敢下手。”
辰章淡淡提醒:“神修如果有足够的信仰支持,是可以越阶的。”
众人恍然大悟,都不接话了。昆仑山派如今的掌门和长老,和曾应凌波仙子而死的宿华是同辈,难说如今的辰字辈对着同为神修的封仪是什么心态。
封仪根本没把这暗潮放在心上,思索着道:“东渡城,只怕有什么变故。”
第59章 红衣人
由于修士们的容貌气质普遍出众些,开荒小队怀疑已经有百姓记住了他们,于是推举出几人中长相最普通的小胖子,让他脸上抹把灰进去探探消息。
林业:为什么这么残忍,我只是脸和肚子和腿稍微有些胖而已qaq辰絮摸出两个海螺状的法宝,递了一个给他,叮嘱:“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对着这个说话,我可以听到的。”
修士身上紧要的法宝几乎都是认主的,只有些小玩意会暂时放置,像辰絮这一件,本身就是为了两人联络而炼制的,他已将其中一个认了主,另一个还没有想好给谁,就发生了这件事。
林业实在心里没底,也知道他的好意,果断在这小海螺上刻下灵识烙印,挥挥手进了东渡城。
此刻是黄昏,夕阳温暖,暮风轻柔。
橙红色的云霞挂在天外,柔和的光芒洒在大地,站在东渡城门外,修士们可以瞧见其内言笑晏晏的百姓,当真是一派祥和景象。
可回想方才瞧见的景象,差距却是那么大。
七人在城门外稍远处找了块巨大的岩石挡住身形,沉默地回想着一路上的见闻,良久,云容疑惑道:“百姓说现在是春天,是猫发情的季节,但瞧山上的枫叶,明明是秋天的景象了。”
清远面色凝重:“是的,除了这一点,我们绕路过来的时候,遇见的商队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