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拾看着他,心头一动,试图想象两个人老了的模样,沈旬接的戏比他多,做的表情自然也比他多,说不定老了以后皱纹会更多呢,但是即使添上几道岁月的刻痕,美人迟暮,沈旬依旧是他的沈旬。
沈旬也不会因为眼神变得不好就认不清他。
如果有一天,两人真能如他所说,在小城里开家蛋糕店,朝九晚五,一周三天打烊,四天去世界各地闲逛,想来也很不错。
谢拾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冷战期?”
沈旬的笑脸蓦然僵住,脊背微微直起。
谢拾笑容也微僵,自知自己失了言。原本只是一句调侃,却没想到刚好撞上沈旬的敏感口。
沈旬很努力地在缓解两人的隔阂,甚至主动说笑话,也时时刻刻谨记不随便发脾气,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地用了经过柔和的语气,谢拾自然清楚。
他自己也在努力让这件事情翻篇,并不是去逃避,而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纠结于过往没太大意义,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下过去和沈旬在一起,要么再一次选择离开。
实际上在他理智做出反应之前,情感已经给了他答案。
如果他真的想要和沈旬一刀两断,那么便不会在听到了真相以后不走远,仅仅是在家附近的花坛待着,等着沈旬过来解释。也不会没有经过太大犹豫,便和沈旬回到家中。
况且已经抛下过沈旬一次,他也绝不会容忍自己再做第二次。
那么便只剩第一条路了。
他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更不会耍欲拒还迎的手段。只是从知道真相的震惊、接受、冷静下来思考、看清楚自己的心,做出选择需要一个过程罢了。
几秒后,沈旬走过来,仿佛没听见刚才谢拾的那一句话,摸摸他的头发,温柔道:“你出门别自己开车了,叫杨安派个熟练的司机给你。”
“嗯。”谢拾看着他。
沈旬又亲了亲他嘴角,谢拾有点僵,但并没有闪躲。
沈旬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说:“以及,别胡思乱想了,反正你怎么想都没用,我又舍不得让你走。”
“我只要不想让你走,你就走不了,你知道吧。”这句话分明带了威胁的语气。
谢拾:“…………”
沈旬又道:“傅子琛的事情,我也不怪你瞒着我,但是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沈旬知道傅子琛和谢拾有恩怨,却不知道为何会产生恩怨,他心里急躁,埋怨谢拾有事情瞒着他,并且如何查也查不出来,毕竟他不是谢拾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将心比心,他又何尝不是有事情瞒过谢拾?更何况两人现在关系紧张,沈旬自然处处妥帖,不过多追问。
谢拾点点头,看了看一旁挂着的挂钟,道:“七点二十四,我走了。”
“你和杨安约的时间是几点?”
“七点半。”
沈旬双手抚摸着谢拾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兴奋道:“还有六分钟呢。”
谢拾:“…………”
沈旬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些患得患失,他分明在自己眼前,但是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得而复失。沈旬忍不住再次在他嘴上亲了亲,确认人还是自己的。
谢拾从他眼中看见倒映着的自己,满满的都是自己,中间夹着复杂浓烈的情绪,渴望占有、畏惧失去、空虚不甘,所有的情绪化作一股隐忍的暴风,藏在沈旬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
谢拾忍不住道:“我说过,我不会走的。”
沈旬呼吸紧了紧。
谢拾道:“这不是承诺,也不是责任,更不是愧疚感。而是本能。”
谢拾想了想,又说:“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愧疚感,但是你看,没了愧疚,我依旧会待在你身边。”
“即使你做了让我无法理解、无法原谅的事情,我依然会在你身边。”
不是因为上一世沈旬舍命相救,也不是因为过去的事情的愧疚感。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这些,相伴多年而产生的亲情、友情、对于过去的愧疚与久经离别的怀念,这些情感太过于复杂,又太过于浓烈,谢拾也分不清自己对沈旬到底是哪种感情。
但是时至今日,即使知晓了全部事情,他也不愿意离开,除了爱情,大约没有其他解释。
沈旬手指在谢拾肩头捏至发白,神情有点怔,凑上去吻了吻谢拾的额头,低声道:“谢谢。”
过了会儿,又道:“对不起。”
这两句话是他欠谢拾的,同样的,谢拾也欠他这两句话。
谢谢你可以将我和父母清晰地区别开,不因为过去的恩怨迁怒于我。
对不起,当年抛下你离开。
这些谢拾并不打算说出来,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沈旬说:“我爱你。”
经过一晚的跌宕起伏与内心挣扎,谢拾感到心情终于前所未有地平静,他回道:“我也是。”
沈旬悲喜交加,眼圈有些红,脸和耳根也有些红,问:“真的?”
谢拾笑道:“讲真。”
沈旬紧紧抱住他,又野蛮又温柔。
谢拾又道:“不过,我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昨晚的事情,你不能急……”
“我不急。”沈旬赶紧发誓,认真地盯着谢拾道:“只要你不逃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一切都能解决的,能做到吗?”
谢拾心中微动,想起当年,他若是去医院看望了沈旬,沈旬是否也会对他说,两个人一起解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惜他没有给沈旬这个机会。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好。”谢拾道。
风波经过一晚,稍微平息,虽然又有了新的话题炒上来,但是谢拾与傅子琛的比赛纠纷话题量依然居高不下,这件事情仍然是头条。
短短一天一夜,舆论满天飞,傅子琛公司股价绿到历史新高度,合作商和银行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见势不好便立刻撒腿就跑,日前傅子琛过于自负,得罪的商业伙伴不少,此刻这些人纷纷喜大普奔,站出来掺和一脚,恨不得痛打落水狗,又从中作梗炒了一把,将傅子琛及傅氏打压一番的同时,为自己的企业做免费的软广告。
傅子琛的公关不是盖的,奈何这次掺和进来的人实在太多,一时片刻他根本无法反转。
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几周之内必定破产。傅子琛完全没想到谢拾留有后着,单飞站出来说话以及那段录音都在他意料之外,他从没想过谢拾居然敢跟他叫板,也从未将谢拾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下摔得这么惨。
上午九点,在他召开记者发布会之前,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朝他发出了橄榄枝。
☆、84|第八十四章
沈旬和方柏树打了一架,迅速上了头条,这俩人还正好被记者抓包,分别进行了采访,记者一参与,消息发布的速度就更快了,一两小时之内沈旬和方柏树不和的言论便纷纷扬扬,网上列数沈方不和的一二三条例证。
比如沈旬和方柏树身为同一公司的艺人,却几乎从不同台出现,即使在颁奖时不小心同台,也绝对不目光接触。
又比如某剧组神秘工作人员透露,这不是沈旬和方柏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不对盘,只不过以前都没有被媒体发现而已。
更有甚者传出沈旬和方柏树是为了抢一个女人才闹成这样的,而这女人是谁呢?观众左找右找找不到,和恶劣二少方柏树传绯闻的挺多,和沈旬传绯闻的却少之又少,有一丝丝可疑证据几乎只有谢拾一个……等等,谢拾?cp粉莫名地又活跃起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
沈旬嘴角挂了点彩,方柏树却惨得多,捂着青肿的眼睛接受采访,瞪着沈旬眼里憎恶的光比灯泡还亮。
沈旬被记者和路人围着,谢拾也挤不进去,只能站在海港这头干着急。
片场里导演催促谢拾开始拍摄下一场戏,谢拾脸色不太好,请了个假,便躲到一边去发短信给沈旬。
还没等他组织好措辞,沈旬的短信已经嗡嗡震动。
【我没事。】
谢拾稍稍放心,抬头望去。
中间隔了百来米的距离,沈旬仿佛心有灵犀般,突然抬起头来,遥遥地对谢拾挥挥手。
傅子琛和谢拾的比赛内幕事件经过一夜,热度仍然未消,仍是热门第一,紧接着傅子琛记者招待会和沈旬方柏树打架被刷上了热门。
有网友调侃道,这都可以凑成一桌麻将了。
九点,记者招待会如期举行。
无数摄像头闪光灯亮起,记者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外头停留数百辆车子,一时超出了停车场的范围,造成道路堵塞,赶不上前排的记者只能欲哭无泪。
傅子琛稳坐中间,丰神俊朗,丝毫看不出深陷绯闻的疲惫。
招待会开始前十秒,藿冰还没有到席,傅子琛看了眼身边缺席的位置,目光沉了沉。
记者开始炮轰式的提问,一一被傅子琛打太极糊弄了过去。
令记者没有想到的是,傅子琛对于比赛黑幕的事情供认不讳,不过也是,本来录音事情被爆出来,就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证据,他即使想翻案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但是傅子琛的回答很巧妙。
“我和谢拾的确有点私人恩怨,所以意气用事,将他淘汰了,这一点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也请大家谅解,我毕竟也是个有情绪化的人……”
他态度诚恳,这样一说,反倒有几分让人觉得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傅子琛只是个做音乐的人,又不是什么真的教父,哪能不犯错呢……
再加上他请了关系好的媒体事先准备好了说辞,将观众的视线转移到这个录音为何会被爆出来,以何种渠道爆出来的,若在场的只有谢拾和傅子琛两个人,那么录音一定是从谢拾方面流出去的,只要看客意识到这一点,便会倒戈骂谢拾心机叵测……
在比赛上公报私仇已经是污点了,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转移公众视线。
只不过,事情出了变数。
傅子琛万万没想到,这个变数在藿冰身上。
既然比赛黑幕的事情揭过去了,那么大家最感兴趣的问题便是,傅子琛究竟和藿冰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们是情侣关系吗?有没有计划在年内成婚?相恋多久了呢?在这之前是否有公开的打算?”记者一连串发问。
傅子琛和藿冰没有那一层关系,只是藿冰一头热而已,她既然喜欢他,就让她喜欢好了,只是她的喜欢绝对不可能成为阻碍他向上爬的障碍……
他一点也不想多出一个多余的包袱。
傅子琛面色平稳,嘴角笑容无懈可击:“没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很好的朋友,偶尔开开玩笑罢了。”
男女关系只要死不承认,简直死无对证,过几日这绯闻热度便会消散下去,到那时,再慢慢收拾阻碍他的人也不迟——
记者全都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将关系撇的这样清楚。
于是有人问了:“那么为什么今天霍小姐没有来呢?”
——“她身体不舒服。”
“恐怕不是因为不舒服,而是因为被负心郎……”
咄咄逼人的记者话没说完,已经被旁边的保安带了下去,这是一家小报的记者,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这样挑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