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漆黑,略微紧身的西装让他看起来像是从科幻电影里走出来的无机质生化人,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甚至连领带和覆盖在脸上的面具都是黑色的。
带着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松松地握着一把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何鸿雪,男人的身后是无声无息到了一地的王宫保镖。反手将门关上,泰瑞尔冷淡的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房间,微笑着说道:“别那么紧张。”枪口往下移,泰瑞尔想一个普通朋友那样关心的问道:“身上的枪伤好了吗?”
“托你的福,没有变成半身不遂。”何鸿雪冷静地打量着这个把自己包裹严实的男人,潮湿的空气里不知不觉混杂了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铜丝缠绕在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拉就会断裂掉一样。
泰瑞尔脸上戴着一个特制的黑色面具,眼睛的部位是猩红色的镜片,但即使如此,你也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盯着你打量的,如同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的视线。
“下一次我会尽力。”恶趣味的朝何鸿雪的腰腹下方比划了一下,泰瑞尔望向了一旁的何文宣,“把枪放下来,或者你们想试试谁的子弹更快,别那么紧张我的朋友们,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们这么傻傻的站着。”
出于礼貌,泰瑞尔首先把枪收了起来,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看清。
何鸿雪和何文宣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把枪放了下来,一旁的玛格丽特小声道:“你们在做什么,疯了吗,为什么不杀了——”胸口蓦地一凉,玛格丽特慌慌张张的低头避开了泰瑞尔望向她的视线,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始终紧挨着何鸿雪,半是命令半是哀求的低声道:“你们会保护我的,你们得保护我。”
“请殿下放心。”敷衍了一句,何鸿雪重新望向泰瑞尔,那个神秘有危险的,自称癌症晚期的男人买着他那双迷人的大长腿跨过地上破碎的台灯,在他们的视线里慢慢悠悠的找了一个靠窗的沙发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交叠在一起,双手随意搭着椅子的扶手,有雷电在男人的身后掠过,一瞬间将夜空找的一片明亮,又在瞬间陷入漆黑的暴雨中。
黑色的皮手套划过光滑的木沙发扶手,泰瑞尔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曾经待过这个房间,”他指了指房间中央那张圆形大床,“也在那张床上睡过,和我的导师。”嘴角轻轻一勾。“你真是不知羞耻,泰瑞尔!”玛格丽特气得全身发抖。
“羞耻?你指的是一个公主爱上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还是身为一个公主却故意脱光了衣服站在一个特工面前试图勾引?”下巴微扬,泰瑞尔轻声笑着,玛格丽特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这么被抖了出来。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没关系,接吧。”泰瑞尔对何文宣抬了抬手指。狐疑地看了男人,何文宣接起了手机,是何文瀚打过来的。脸色一变,何文宣对着泰瑞尔沉声道:“你把我们的谈话广播了出去?”
大厅里的所有人,刚才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包括泰瑞尔亲口所说的关于玛格丽特的秘密。公主顿时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的死死盯着泰瑞尔:“你在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泰瑞尔,”完全没有理会抓狂的玛格丽特,泰瑞尔微微侧身,单手杵着下颚,姿态慵懒而轻松自然,好像这里是他的家,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想各位都能听到我的声音,在王宫的某些地方,我安装了能把所有人埋葬在这里的炸药……”
……
【我想各位都能听到我的声音,在王宫的某些地方,我安装了能把所有人埋葬在这里的炸药……】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让前不久还在大厅里享乐的宾客纷纷害怕的一片慌乱,开始有人试图逃离王宫。
【只要有一个人离开了王宫,我就会让人按下按钮,所有人都得死,我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并不介意各位陪葬,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回忆一下布莱克家族】将要跑到门口的人立刻被旁边的客人给拉扯住,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了起来,谁都知道布莱克家族的惨案,谁都不曾想到泰瑞尔会出现在这里,在大厅里的何文瀚和郑博连忙安排安保人员将局势稳住。
【不过……】
“这个泰瑞尔到底在搞什么?”何文瀚左右四周的看,沉声道,“这地方真的藏了炸药?”
“先听听看他到底想做什么。”郑博说道。
泰瑞尔的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
【不过…我并不想伤害各位的性命,有一个人可以救你们,那就是我们美丽而高贵的玛格丽特公主,玛格丽特公主殿下,您愿意拯救您的族人与子民吗?】房间里,泰瑞尔微笑的望向了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你不能这么对我,泰瑞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心脏,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玛格丽特哀求地看着男人,她无法想象这个残酷的男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你答应过肖恩,你答应他会照顾我!你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我,求你了……拜托……”捂着脸低声哭泣了起来,玛格丽特跌坐在地上。
何鸿雪再一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泰瑞尔:“炸药放在了哪里?这一次的子弹可不是麻醉弹,泰瑞尔。”
仍然是保持轻松优雅的姿势,泰瑞尔缓声道:“你们可以去找,请随意,想要对我开枪也随意,我并不介意你们给我陪葬。”
不在理会何鸿雪,泰瑞尔微微歪着脑袋望着玛格丽特,猩红色墨镜的目光透着冷漠与绝情:“肖恩已死了,玛格丽特。”
“你答应过他!你答应过他!”玛格丽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她越来越恐惧,眼前一身漆黑的男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狰狞的笑着,看着她,要撕碎她的灵魂,将她推进无边的地狱里。
“别哭,我的玛格丽特,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意思是……我当然不会自己动手。”
狡猾而残酷的男人。
何鸿雪和何文宣静静注视着泰瑞尔和玛格丽特,这是他们第一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个被称为传奇的魔鬼,就在他们的眼前,优雅而冷冽,骨子里的残忍与冰冷,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迷人,就像丛林里一朵美丽的食人花,摇曳着美丽的外表吸引所以路过的猎物,而当你一旦靠近就会被残忍的吞噬。
蓦地笑了起来,面具下的泰瑞尔微笑着,声音温柔的仿佛秋天里清凉宜人的湖水:“离开房间,到大厅里,水晶吊灯的底下,我高贵而骄傲的公主,取下你的皇冠,脱下你的长裙,你的未婚夫约翰正在那里等你。”
双手撑在扶手上站起身来,泰瑞尔在何鸿雪和何文宣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玛格丽特身前,他弯下了腰,抬手轻轻捏住了玛格丽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满是被泪水灌满的仇恨与恐惧。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记住我今天给你准备的订婚礼物,”泰瑞尔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脸颊,“我的……小玛格丽特。”
“你会有报应的泰瑞尔……你会有报应的!”玛格丽特嘶声哭喊着。
报应?
所谓的报应,他已经经历过了。
突然一把拽住了玛格丽特的衣服领子,泰瑞尔直接把惨叫着的女人拖到了门外:“玩的开心,玛格丽特。”
砰地一声,关了门。
往面具上的某个按钮按了一下,泰瑞尔关闭了和大厅广播的通话连接,他望着屋子里的何鸿雪和何文宣:“喝杯咖啡吧。”
第九十六章 订婚典礼(十一)
往房间里的胶囊咖啡机塞上三颗胶囊咖啡,按下了开关按钮的男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咖啡,胶囊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窗外的暴雨没有停下的迹象,来自大治安官郑博的队伍已经将王宫重重包围。
泰瑞尔简简单单的几句“炸药”“同归于尽”让人不敢轻易乱来,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泰瑞尔而是其他随便什么人的话,大概宾客们的紧张与恐惧会减少一些,但这个人毕竟是泰瑞尔,众所周知的对c城布莱克家族进行过屠杀的魔鬼一样的男人。
没人知道泰瑞尔是不是真的在王宫里埋藏了炸药,没人愿意用生命冒险去怀疑泰瑞尔的话。
“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羞辱背叛了你的玛格丽特?现在王宫已经被护卫队包围,你可以在十二区的地下室逃走一次却逃不了第二次,外面都是军队的人,泰瑞尔,你插翅难飞,不管你再怎么厉害,也始终是一个人,不是神。”
位于山顶的海岛王宫,窗外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悬崖峭壁,被狂风掀起的海浪疯狂地拍打着岩石,是最佳的观景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你觉得我会在意吗?”男人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何鸿雪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细细咀嚼一般,带着故意的戏谑与暖昧,“何,鸿,雪。”
何鸿雪注视着男人,被包裹在黑色西装下的特工几乎没有露出半点皮肤来,是一种防御的手段,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为什么不拿下你的面具?”
“你想见我?”戴着皮手套的手指轻轻划过脸上的黑色面具,泰瑞尔侧过身将泡好的两杯拿铁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何鸿雪走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直至走到了何鸿雪的面前,仅仅一步的距离。
即使隔着冷硬的面具,仿佛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近到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张开手臂就能揽入怀中。
“你不会想见到我面具下的样子,何鸿雪。”从面具里传出来的沙哑声音带着几分浅笑,泰瑞尔将手里的一杯咖啡递了过去。
“为什么?”何鸿雪接过了泰瑞尔递过来的咖啡杯,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对方带着冰凉触感的皮手套,像是有一根冰针轻轻的在他指尖上扎了一下,又痒又疼。
收回了手,泰瑞尔却又向前走了半步,几乎是贴在了何鸿雪的耳边发出一阵低低的浅笑:“怕吓到你。”
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是咋了下眼睛的功夫,前一刻还几乎贴在了何鸿雪身边的危险男人已经迈着他的长腿转身朝一旁的何文宣走了过去。
看着男人痩削高挑的背影,何鸿雪沉声问道:“吓到我?我见过你的样子,泰瑞尔。”
“自从癌症以后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这也不算是撒谎吧?
泰瑞尔望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何文宣一直和他和何鸿雪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多数时候都在保持沉默,那双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泰瑞尔的身上,就像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冷静,等待,观察,伺机而动。
但他从来不是猎物。
“别那么紧张,你们一直都想找我谈一谈不是吗?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泰瑞尔看了眼屋外的暴风雨夜,“雨下得可真大。”
“我知道你们不是百分百相信我的话。”将咖啡递到了何文宣手里的瞬间转身大步朝床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坐在了床边,弯腰,伸手在床底摸了一下,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炸弹。”泰瑞尔拨弄着盒子上的密码锁,随后晃了晃手里的黑色金属盒子,“像这样的炸弹遍布在王宫的每个角落,可能是每一间客房的床底下,或者是衣柜里,可能在大厅餐桌底下……”
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到了窗户旁,泰瑞尔打开了玻璃窗的锁将窗户推开,夹杂着冷雨的风咆哮着灌入房间里,冰凉的黑色面具上沾上了一颗颗的水珠,泰瑞尔走到了外面随手将手里的黑色炸弹盒子从窗户的阳台上丢下了悬崖。
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半,回到房间的男人反手将通往阳台的的落地玻璃窗合上。
“这个房间没有炸弹了,其他的房间……就不一定了。”泰瑞尔有意无意地朝何文宣的方向瞥了一眼。
何文宣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担忧,泰瑞尔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两腿交叠,神态悠闲,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的下颚。
何文宣实在担心铭尘吗?
还真是……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手里有一份反叛名单。”何鸿雪看着男人,问道,“是真的,还是你放出的假消息?”
“这里有很多……很多关于这个世界,这个地方,这个皇室的秘密。”修长的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泰瑞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飘荡在弥漫咖啡香味的房间里仿佛也变的香醇起来,“你们想听什么,反叛者的名单?十二个区,那么大,那么多人,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对这个世界的制度不满,对坐享荣华富贵的一区不满,对高高在上的皇室不满。”
“你们是一区的人,是既得利益者,对这个世界对这个皇室还有什么不满的?”泰瑞尔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为了替父亲报仇?”
“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和我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泰瑞尔,我知道你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向皇室下手,为什么不和我们结成联盟?”
这是何鸿雪一直搞不明白的一点,泰瑞尔似乎对他们一直有所防备,尽管在不停的试探,却始终不愿意表达出合作的意愿。
面具下的男人微扬唇角:“联盟?你们放心我?”
一个擅长欺骗的男人,如同毒蛇一般可能随时反咬你一口的男人,所谓的联盟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和我都知道,也明白,我们之间没有结盟的可能性,不过……”话音一转,泰瑞尔低声笑着,那声音就像是从遥远森林里吹来的风,混着湖水的冰凉,“不结盟并不意味着是敌人,我想看一看,你们要做什么,会做什么,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们。”
泰瑞尔往窗外看了一眼:“我想我该离开了。”
这个男人起身站在了落地窗旁,后背贴着玻璃:“炸弹会在零点的时候被启动,祝你们好运。”
落地窗户被轻易的推开,一身漆黑的男人在瞬间和夜色融为一体,从阳台上冲刷进来的暴风雨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泰瑞尔——”何鸿雪试图走到那个男人身边。
“不见了。”何文宣大步冲了过去,阳台上空无一人,暴风雨肆虐的夜里能见度极差,根本不知道泰瑞尔是去了哪里。
往外面看了一眼完全找不到泰瑞尔的踪迹,何鸿雪沉声道:“还有半小时,快把人都撤离,离王宫越远越好!”
何文宣站在阳台上看了眼隔壁房间里这里不到两米距离的阳台,正思索着的时候,何鸿雪的一番话立刻把他打醒,现在可不是留下来破解泰瑞尔怎么逃走秘密的时候。
心里有一个名字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何文宣一边又用电话联系何文瀚等人把人都疏散出去,一边大步跑向了名铭尘休息的客房。
门口仍然有保镖守着,并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出来过。
“铭尘!”
何文宣冲进了房间,和屋外的混乱杂乱相比,屋子里显得既安静又舒适,空气里飘荡着悠扬的音乐,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雨水味。
满脑子都是铭尘的年轻男人来不及去觉察这些细微的细节,冲进了客房卧室的何文宣找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男人,外面的世界乱成一团,铭尘却在轻柔的音乐里睡得安稳香沉,胸口蓦地就柔软了一下,何文宣赶忙跑过去掀开被子。
突然被掀开了被子的男人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严肃紧张的何文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何文宣用身上的大衣裹了起来。
被子底下的男人光着一双腿,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白T。
“文宣,怎么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男人被动的被套上衣服,被直接抱起来就往屋外跑,铭尘抱着何文宣的肩膀有些搞不懂状况。
“王宫马上要被炸毁了。”
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何文宣带着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的男人和其他保镖一起迅速从侧门离开,何文瀚早已经开着车等候在那里,一行人迅速撤离了王宫,在暴风雨里往山下的方向驶去。
“轰隆——”
巨大的声响不是来自于雷电,那纯白的王宫在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中轰然倒塌,整个漆黑的夜都被照亮了。
铭尘靠在车窗旁望着远处山顶熊熊燃烧的大火,今晚最美的礼花。
订婚快乐,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