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应泓,他没看错。
应泓穿着身棕红色长褂,外面套着颜色略深一些的外套,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少爷模样,这牢笼对他来说似乎影响不大,只可惜那不再整齐的头发及脸蛋上的污痕将他出卖。
看样子,应泓在这里有些时日了。
莫说洗脸,这衣衫都没有换过,领口袖口脏的厉害。
脏是脏了些,应泓的精神很好,不像上过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时这一路的压抑,让苏锦和觉得,这最里面关着的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人物,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应泓。
苏锦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和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一样。
这个结果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他上下不停的看着,他确定这些铁栏不是假的。
可是几天之前,他还和应泓见过。
苏锦和突然顿住,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他神情复杂的看向应泓……
“那个,上刑了么……”
应泓会给他一个难测的笑容。
这时背后想起脚步声,苏锦和迅速转身,那正在缓缓关拢的大门前,多了一个人,那就是,何惧。
“少帅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锦和悻悻笑着。
何惧没有看他,径直走了过来。
“是他么?”何惧问。
“什么?”苏锦和不懂。
何惧斜着眼睛,褐色的眼珠近乎透明,映着苏锦和有些变形的脸,“欺负你的。”
苏锦和的笑容凝固。
“你可以跟我说。”
何惧收回视线,铁栏之内的应泓看了过来。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是看着苏锦和。
两个男人眼神的交替,让他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应泓是如何折磨他,把他当成狗一样在玩,他践踏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尊严。
应泓要他,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的保留。
什么都是属于他的。
因为他是他唯一的主人。
他要记得清清楚楚。
他也想起了苏府的浴房中,何惧捏着他的下巴,对他说,你可以跟我哭。
古劲的算计,东路的发泄,还有应泓的掌控,每一次进行时,苏锦和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这样了,他不在乎,疼就疼点,难受就难受点,又不会死……
可结束之后,都是一样的痛不欲生。
他没办法不去在意……
每次之后,他都很想很想去死。
他恶心,恶心他们,恶心自己,恶心那些事情。
苏锦和垂下了头,满脸涨红。
眼睛里也跟着涨出血丝。
“我帮你做主。”何惧说,“不用害怕。”
男人的声音,以及那一身衣裳,带着莫名的蛊惑力。
无形之中给苏锦和莫大的鼓励,让他站出来,说出来。
有他在,一切都没关系。
“没人再能欺负你。”
何惧揽住了他的肩膀,把苏锦和温柔的拉到了身前,他拉着他的手,扶向面前的铁栏。
“告诉我,是不是他……”
跟着何惧的力量,苏锦和抬眼,应泓的脸再次一次出现在面前。
这张脸,与那晚头顶的脸重叠。
过去所有的一切痛苦经验交杂在一起,苏锦和开始发抖。
那指头也颤颤巍巍的想要伸直,就在将要指向应泓的一刹,他猛的一激灵,瞪着眼睛就把脑袋低下了。
他开始大口的喘气。
何惧低头,他忽的把苏锦和搂住,他紧抱着他,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看着他!告诉我,是不是他!”
何惧勒的他很疼,那脖子更是快要被他拉断,苏锦和昂着脑袋,垂着眼睛看着里面的应泓。
然后,他摇头了。
他一摇头,何惧更加用力。
“说实话!是不是他!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救你。”
“不……”苏锦和还是摇头,“不是他……”
“说实话!”何惧用力一插。
苏锦和尖叫着喊出,“不是他!不是他!”
“你怕什么?”何惧的声音放缓了,但那咄咄逼人的感觉却是更甚,他摸出枪,枪头插进铁栏间,对准应泓的脑袋,“只要你点头,我立即崩了他。”
苏锦和的呼吸凝滞。
只要一个动作,那个纠缠他多日的梦魇就会彻底的消失。
他也不再需要为铺子担心,也不用去偏岭,也不害怕再在街上遇到他,然后被带回去……
他可以轻松了,自由了……
只要点一下头,伸伸手指,他就解脱了……
应泓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何惧那枪头指着的,也不是他。
他就是在看苏锦和,看着他突然崩溃,又隐隐心动的模样。
第五九章 夜晚的枪声
“苏爷。”
从监狱里出来,苏锦和的脸色就不怎么好,更让苏护在意的,是他身上的污渍。
苏锦和进去后没多久,何惧突然来了,然后那门就被狱警关上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听不到,但看苏锦和的反应,他知道好不到哪去。
“应少爷为什么在里面?”他也看到应泓了,虽然只有一眼。
苏锦和看看他,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别问,记得,以后小心点何惧。”
何惧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可是,事情的发展倒是出乎了苏锦和的意料。
应泓被抓了,应家的老爷子哪还能坐得住,动用了应家所有人脉,拼了老命也要把儿子救出来。
应泓不是应家独子,但是长子,他下面还有几个弟弟。
他的这些弟弟都在上学,也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应老爷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看清了局势,所以其他的儿子,与其说是在外念书,不如说都让他保护起来了。对外,其实应家到底有几个儿子,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就知道一个应少爷独挑大梁。
也有人说,应家的几个儿子都不一般,但具体不一般在哪,就没人知道了。
现下应泓出事那还了得,在应老爷拼尽全力的时候,何惧那边也没闲着。
他查封了应家所有的铺子。
整个丰城县,但凡挂着应家牌匾的铺子,一律贴上了封条。
他怀疑,应家是烟馆背后的大老板。
鸦片这东西,是禁物,不过随着京里局势的变化,那些鸦片再次流入市场,也有人大张旗鼓的开起了烟馆,特别像丰城这种小地方,天高皇帝远,这种事情管的也不是很严。
不过丰城县只有一个烟馆,何惧来了就给封了,老板也抓了起来。
他是军人,他很反感这些东西,在何惧的眼底下,他是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东西存在的。
他查应家,不是丰城的这一个烟馆,何惧怀疑,应家以丰城为据点,向外延伸的脉络。
一张庞大的网。
一个庞大的数目。
各地的烟馆,都是由应家操控的。
何惧要彻查此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应家的铺子不能解封。
这是丰城商界,乃至整个丰城的大地震,外地也多多少少被牵连到,关系之大,之复杂,无法想象。
应家铺子集体关铺,就意味着有很大的一部分人暂时没了工作,应家的作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他们养活着很多人。
何惧的突然造访,本就让丰城百姓十分不安,他突然又对应家下手,涉及到自身利益后,事情的发展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应家的工人自发的聚集到县厅讨说法,他们指着应家养家糊口,何惧凭什么只用一句怀疑就封了应家的铺子,他让他们这些工人,工人的家眷如何继续生活。
县厅现在闹得不可开交,而应老爷的活动也让上面给了何惧不少压力,在苏锦和担心何惧会再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他没想到,监狱一行竟是他最后一次见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