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越宁十分认同:“芦柴杆让它充栋梁,为难了他,也为难了房子里的人。还好,家里不缺柱子。”
“他的公司,从第二年起,你奶奶就靠谱的人给盯着了。他是会很想见你的,但是他疼你肯定疼不到点子上去。他那个大学,都是……”刘淑芬努力克制了一下,没有再说顾川更多的不是,“他会有心的,还有可能会干涉你——这些干涉在他看来是出于一片慈父之心。唉。没有造成更大麻烦的时候,对他礼貌一些,觉得会有麻烦,尽早出手给熄灭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与我还不太一样,我对原生家庭,并没有什么留恋了,你要面对这些负担。遇到的时候,考虑一下,如果你爷爷奶奶处理更好呢,交给他们,如果需要我,交给我。胡老师太正直了,你受她的影响,我是既欣慰又有担心的。”
越宁笑不可遏:“妈妈哟,我好好地活了这么大诶。”怎么会是个好人呐?
刘淑芬一怔,也笑了:“哈哈哈哈,对啊对啊。总之,一句话,你以后的大环境变了!凡事从大处着眼,细节方面,想管就管,不想管,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你心中有数就好。还有,唉,记住,那里聪明人很多,他们未必比你缺多少IQ值,你却比他们缺太多的经验。虚心一点。嗯?”
“嗯。”
“交合适的朋友,有的时候,孤掌难鸣,你需要帮手。交情,是天长日久处出来的,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利益的交换和融合。拆不开了,有共同利益了,自然就成了背叛你也需要放血的人。交值得交的朋友,越多越好。不合格的友人,一个都不要。”
“嗯。”
“见过你外公他们,回北京,我想请你的老师和同学吃个饭,也想请几个以前的老朋友吃饭,你可以作陪吗?”
“嗯!”
“乖~~~”刘淑芬手掌压在儿子的头上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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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聊到很晚,最后刘淑芬干脆换了房间,改了间标准间,母子俩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越宁的生物钟自动报时,六点钟,他才睡了不到五个钟头,想了一想,决定赖床,闭目养神。
不大会儿,刘淑芬醒了,看看手表,推开被子。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儿子正在熟睡。
越宁感到有人慢慢慢慢地靠近了,脚步和呼吸都很熟,一个软而暖的吻,轻轻落在了额头上,仿佛曾经有人也这么干过。温暖的手抚上了微凉的肩膀,凉被拉到了肩膀上,压了压,嘀嘀几声轻响,空调停止了摆风。
房间的遮光帘没有偷工减料,刘淑芬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儿子伸了个懒腰。才轻轻地说:“醒了?”
“咳咳,我一般都早起的。”
刘淑芬先开了床头小灯,再去打开窗帘,回来把灯关掉:“去洗漱吃早饭。跟老师告别,我们去省城。”
“嗯嗯。”
郑熙行陪着麦克、苏珊在房间里等,间或闲聊几句,等到母子二人出来,发现两人看起来有点困倦,精神倒还可以。麦克上来给了一人一个拥抱:“你们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刚才的电话,宁宁的新衣服下午到我们的宾馆。”
“诶?”越宁惊呆了,“还有衣服?”
在帝都的时候已经紧急给他搞了几柜子衣服了。一打照面就能看出来,亲妈后爹都混得不错,虽然作为一个土大款,至今辨识名牌的能力还是零蛋,但是在夏萌萌的熏陶之下,至少能分辨出什么版型啦、材质等等。具体价格看不出来,但是越宁会比较,夏萌萌给他准备的行头都是不错的,不过考虑到要低调,没有特别奢侈。越宁所有的衣服里面,也就老冯给做的那几身比亲妈后爹给置办的好了。
越宁很谨慎地问:“这个,送到省城的?太麻烦了吧?”
麦克晃了一晃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没关系的。我付了年费,用起来很方便。”
米国信用卡在国内也这么牛?原谅一个04年的土大款,他能认识信用卡就很不错了。心里再惊讶,越宁应付这样的场面倒不会很轻易表现出惊讶来了,镇定地点点头:“哦。”
郑熙行快要笑疯了,他敢打赌,越宁不知道黑卡是什么玩艺儿。居然还装得有模有样的,真是太可爱了!
一行人吃完早饭,越宁临上车前见了破烂王一回。破烂王战战兢兢,自打接了电话,就被县里人叫去谈话。县里很重视这次的事件,先仔细盘问了破烂王前世今生,不不不,是跟越宁的渊源,再郑重嘱咐:小心追伺候着。
破烂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见了越宁,手脚且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刘淑芬笑着摇摇头:“宁宁,我们去收拾行李。”
“嗯,我就来。”
破烂王没敢抬眼看。他如今也西装革履,衣着整洁了,破烂是早不自己收了的,家也搬到了县城。越宁想起来两人头回见面,不由失笑:“六年了,大家都变了。”
“诶?”
越宁起身道:“这些年,多谢照顾。”
“哎哎,不敢当不敢当的。”
“得,再跟我这么说下去,您也不自在。生意还好?”
“嗯嗯,真是托福了,我这不是客套话。”
“不跟你讲客套话,等会儿要是有人找你问什么,给他们带句话:别瞎琢磨。过犹不及。”
破烂王个半文盲啊!他八个字他只听懂了一半儿,急得快要哭了:“啥意思啊?”
越宁:……艾玛,忘了你听不懂。“叫他们不要多心。”
“不是,大学生,不是我说啊,你就这么说了,他们还是得琢磨,这些人,不琢磨,他干什么吃呢?”
说得好有道理……
越宁笑道:“算了,交给我吧。”
“哎。那我?”
越宁递给他一个信封:“知道你不缺钱,辛苦费。以后有功夫,去看看邵奶奶。”本来要留在这里给敬老院揭牌的,经过昨天一闹,怕再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干脆早点去省城得了。无法多作停留是件遗憾的事情,越宁便托了破烂王。
破烂王是个聪明人,倒没多问,揣了钱,保证一定照顾好邵奶奶。钱不钱的,真无所谓,这会儿得见一面,比给他一百万都划算的。
越宁接着又跟何院长等人告别,抱抱小胡老师那个胖宝宝。宝宝长得很精神,很爱笑,糊了越宁一脸的口水,只是在越宁要带他妈妈离开的时候,哭得极惨。小胡老师没敢回头,一气往前走。刘淑芬触动心肠不忍地道:“要不,把孩子一起带走吧。”大不了咱们帮着出钱,反正养得起。儿子跟老师感情好,老师孩子那么小……
小胡老师低声说:“带他过去,我照顾不好,孩子又不是没爹。”
刘淑芬一噎。
最后带着小胡老师到了省城,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刘淑芬心有戚戚焉,拉着越宁逛街:“胡老师一起来嘛。”越宁一看这两位,一个要见父母,心情不会好,一个刚跟孩子分开,更不可能心情好。行,购物发泄吧!
刘淑芬给小胡老师买了很多衣服,顺手又给小胡老师的宝宝买了许多服装玩具。小胡老师开始还拦着,后来发现刘淑芬情绪好像也不是特别好的样子,悄悄问越宁:“你妈妈不开心?”
“要见外公外婆。”
越宁的家庭关系十分复杂,小胡老师表示了理解,随便刘淑芬买买买的。
越宁也看出来了,刘淑芬并不是特别的紧张,只是陷入了这种气氛里,过不多会儿就会好的。果然,逛了两个小时之后,刘淑芬就恢复正常了。一行人又回到了招待所,越宁的衣服也到了。
刘淑芬丢下了街上买的大包小包,开始翻起衣箱,拉着儿子换装。郑熙行和麦克面面相觑,许久,麦克吐出一句话来:“那个,是男士在换装吧?不是应该我们陪同,女士们等候的吗?”
郑熙行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太太做的总是对的。”
过不多时,越宁出来了。
换上一身黑色小西装,梳了个背头,俏挺的鼻梁上一副平光的金丝眼镜。亲妈专业设计很多年,虽然后来没干成这一行,眼光还是相当可以的,亲自指定了服装。穿上之后他妹就吆喝要拉哥哥去拍照,飞古堡拍的那一种:“珍妮的那个就很合适。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打电话问珍妮。”
刘淑芬和麦克都乱心酸一把的,珍妮是麦克的妈妈,刚在欧洲买了个堡。比起来越宁的生活本该比苏珊还要惬意的,苏珊小学的年纪就满世界跑还要古堡,越宁读小学的时候……
打住!
越宁被妈妈和妹妹挎着去餐厅吃饭,郑熙行趁机和小胡老师进行沟通,麦克突然发现……自己又成了个拿相机的了!【我只是在刚见面的时候拿个相机活跃气氛而已,我真不是个只会傻乐的家伙啊!】这边其乐融融,等着明天的会面,会面另一方所在的五星酒店十五楼大套房里正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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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商会会长一捎信,刘家便振奋了起来。就像刘淑芬讲的那样,他们家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卡在了瓶颈。眼看同一批发家的纷纷突破瓶颈一飞冲天,他们家却遇上了鬼打墙。想再进一步呢,自己只有70分,必须有人帮扶,问题是他们没人扶。这一回如果是刘淑芬回来,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激动。偏偏是越宁!那是顾家独苗金孙,他家的外孙!
原本都要赶到帝都去的,被会长拦了,现在必须得早早过来,等着觐见。提前几天过来,订同一家酒店,说不定能来个偶遇。奈何越宁住军区招待所,他们要订房,就一个答案:没有房间了。只好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商讨相关事宜。
主要是关于越宁的:“孩子吃了苦了,可得好好补补啊!”
补什么呢?这些人肯定不是李家坳“杀只鸡,面条里卧个荷包蛋”的水准,外婆舅妈就讲:“十八了,得有自己的车啊,还有衣裳首饰得来点儿吧?不能回了家里没自己私房啊!”但是不知道越宁长短胖瘦,咋送呢?外婆说:“开个卡得了,放个八十八万的,吉利。”
得到了小姨的赞同!
外公气得要命:“闭嘴!他能缺了这个?他不开公司么?趁公司还小,投钱给他!体面!”那个身份出来的人,想干一番事业,一堆人捧着钱上去凑趣儿都捧着猪头找不着庙门,人菩萨不稀罕你的。
大舅突然冒出了一句:“咱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怎么跟妹妹讲话?”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忽略亲妈?不对吧?
长辈们集体打了个哆嗦,那个狠角色!当年刘淑芬被刺激大发了直接放话:不让我离婚是吧?不离我是顾家儿媳妇,我记住你们了,别想让我当奴才陪笑脸给你们吹风,我不捣乱算你们烧高香了!
静默五秒钟,外婆说:“这些年,也难为了她。该好好跟她说说话的,她现在那个男人是个外国人?哎,两口子只有一个闺女,愁哦!”
二舅妈主动说:“妈到时候跟妹妹说,叫守义他们陪宁宁说说话?年轻人才能谈得来嘛。”她儿子守义跟越宁同年。
大舅妈不大开心了,认为自己儿子才是在帝都上了大学的那一个,应该她儿子表现的!“谦礼在帝都读书,更有的聊!”
外婆觉得不错:“嗯嗯,谦礼是好!”长子长孙,当然好。父母长辈也是功利的,有出息的孩子总能得到更多的注目,有时候是勒索,有时候是偏爱,但总是能被想起来。刘家长孙刘谦礼属于被偏爱的。
二舅妈不乐意了:“妈,那也得谦礼愿意呀!要不是大嫂拿上吊逼他,他都不乐意过来!他能好好跟外甥说话么?别跟大妹那时候似的,牛不吃水强按头啊!”
大舅妈眼睛一瞪:“我的儿子我知道!谦礼来了!他就会好好做!”
妯娌俩杠上了,火花四射!这么大的好事情,谁都要抢给自己的儿子!
大舅妈使出了杀手锏:“那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看看呀~”她是得意的,生了长孙,儿子还聪敏,考上帝都不错的大学。刘谦礼在家里很有发言权,如果不是这次可能涉及到一些不适合小孩子知道的隐秘事件,刘谦礼应该作为唯一一个孙辈出席的。
二舅妈气得要死,接着扇风的动作掩饰尴尬。大舅妈越发得意了:“我去叫谦礼~”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老子》。
第84章 会面(三)
刘家长孙刘谦礼,正召集了堂妹刘媛媛,表弟张子明,仨凑一块儿开小会呢。
刘家家庭结构如下:
祖辈:刘淑芬的父母老两口,她还有些姑舅姨之类的,但都不在一起居住,关系比较疏远。
父辈:刘正鹏老先生和妻子养活了两子两女,他们各自有了配偶,刘淑芬行三,前面有两个哥哥。
子辈:长子育有两女一子,次子育有一子一女,幼女养了一个独子。刘淑芬的儿女并不与他们熟悉。
眼下,第三代的六个人里,聚了三个在刘谦礼这边开会,这三个应该是眼下全家智商的上限了。三个人的表情都不那么美好!
刘媛媛小姑娘娇惯一点,先说话了:“大哥,我怕他们掉链子。”
张子明也点头:“表哥,真的会啊!外公外婆一掉链子,我妈肯定跟着……”
一弟一妹,眼巴巴地看着刘谦礼,让他拿个主意,刘谦礼眼前一黑。
刘谦礼是个苦逼的孩纸。
作为一个智商、见识皆不错的、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开明青年,他遇到了和当年李家坳版越宁同样的问题:家里人太蠢,但是对我又很好,肿么破?
作为家里的长孙,长辈们对他是真的极好极好的!刘家又不缺钱,打小捧着他长大。幸亏小时候老师比较正直,没让他被家长给养歪,这才顺顺当当地成材了。然后,苦逼的日子就来了。铁屋子里最先清醒的人是最痛苦的,刘淑芬这么痛苦过,破门而出,现在轮到刘谦礼了。
刘谦礼比越宁好点的地方就在于,他家长辈到底是有产者,比李家坳要点脸,至少拿出去样子还能看,脑子也灵活,在挣钱这件事情上有点心得。这就产生了一个让刘谦礼比越宁更没办法接受的问题:咱物质生活有了,精神境界能跟着提升哪怕一星半点吗?!!!
不能。
至少在刘谦礼看来,进步极其细微,甚至因为受到了大姑妈离婚的刺激,有了倒退的趋势!刘谦礼整个儿想死透算了!以前还努力培养大姑妈上大学,到了孙女儿就觉得读书会把人读傻,没法认真过日子,他俩姐姐就只读了个中专,回来就在家里帮忙了,看起来居然也在家族企业里做得似模似样。只是个人生活一塌糊涂!
也是尝到了刘淑芬婚姻的甜头,长辈们难免想如法炮制。刘谦礼的大姐就是第一个试验品,完败。中专毕业,家庭教育又是这个样子的,以刘家的财力,多点陪送也就觉得升迁无望的县处级肯把儿子配给她——这儿子还必须是不怎么务正业的。经过了顾川,这样“低层次”是入不了刘正鹏的眼的。
完蛋了,一拖二拖,拖到二十三,家里长辈慌了神——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啦!找了个同样下海经商的人家嫁了。这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位大姐在自家家族企业里内,大小是个中层,也雷厉风行。嫁了之后就……生生生,连生三胎女儿,丈夫在外面养小的要生儿子,所有的聪明劲儿都修炼成一个技能——捉奸。
这是刘谦礼他亲大姐!大姐结婚的时候他还小,反对无效。
轮到二姐,刘谦礼讲话更顶用了一些,好吧,不嫁暴发户了,咱哪怕嫁个小科员呢?也比大姐这样强吧?那会儿他刚考上帝都的大学,意气风发,可也吵不过长辈们,怎么办呢?往马路中间一站——敢再坑我姐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