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习惯了手握大权之人,冷不丁的过上了“退休养老”的生活,难免各种不适应。又怕惹起新皇的忌讳,不好频繁出入兴庆宫。
太上皇大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迁居兴庆宫后,平日甚少招他们入宫说话儿。因而这次突然叫他们入宫,诸位老臣心下还有些画弧儿,不知道太上皇是静极思动兴之所至,还是别有心思?
倘若是前者,倒还好些,倘若是后者,就由不得他们多想一想。毕竟现如今的朝政时局,因着太上皇的主动放权,已经趋于大稳了。正因朝中稳定,四海升平,永安帝才能腾出手来厉兵秣马,对付突厥人。
如今擎王府的潜邸旧臣一脉大都带领着并将去了边境,难道说太上皇是觉得此事朝中空虚,所以才召见他们入宫,以图大谋?
诸位老臣们掂量了半日,各自揣着心思至兴庆宫,却没想到太上皇居然只叫他们看了这么一出戏——
这可真的是一出戏,估计也是历史上头一出有名有姓且正式装扮排曲唱词的戏文了。
只是……诸位老臣听着台上女戏口中的一出出戏词,怎么好端端的竟有种汗毛耸立,起了无数鸡皮疙瘩的感觉?
而在遥远(并不)的太极宫,永安帝也很快的受到了从兴庆宫传来的消息,饶有兴味的看过了宫人呈上来的戏本过后。永安帝携皇后、太子与改封越王的四皇子一同至兴庆宫给太上皇请安——顺便也听了一出戏。
从兴庆宫离开次日,永安帝即命薛衍入宫觐见。君臣之间寒暄热络了几句话,吃了些点心果饮,永安帝看似不经意的向薛衍笑赞道:“卿之著作颇有新意,且雅俗共赏,据朕看来,颇有传唱于市井之功……”
薛衍闻言,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永安帝的面容,然后笑眯眯的躬身谦辞道:“微臣只不过是略略草拟了最初的话本,那些曲调、词赋都是府中的乐师和国子监同窗们的功劳,微臣不敢居功。”
永安帝仍旧摆了摆手,笑眯眯道:“衍儿过谦了。据朕看来,这话本中最妙的一首词莫过于这支‘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辞藻精妙,发人深省。尤其是这句‘因嫌官帽小,致使枷锁扛’,很有意境啊!”
可是这一阕词也不是我写哒!
薛衍满脸无辜的看向永安帝。就见永安帝龙颜大悦,言辞闪烁的向薛衍暗示着是否能给他也编这么一出话本。
“朕当年率领擎王军攻城略地,细细思之,虽是沙场艰苦,领略的风光,却非同今时今日枯坐皇城可比。”理该叫天下臣民也瞻仰一二嘛!
薛衍:“……”
作者有话要说:59
☆、第60章
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君要臣写话本以歌功颂德,臣子也不能不应。
薛衍当着永安帝的面,拍着胸脯答应了这桩任务。出宫回家后,却有些犯愁。
不知道该写一个什么故事才好。好在后世有关于这方面的素材很多,薛衍倒是可以从容的选择。
就在薛衍忙着为永安帝歌功颂德写话本的时候,时间已经渐渐进入了六月。
这一年的春夏,雨水都很少。乃至进入了六月以后,各地传来的旱情灾报非常多。就算各地都奉皇命在田地旁安装了水车等物,仍旧是杯水车薪。
朝上渐渐有朝臣上折子,明里暗里的将灾情与天子和朝廷的过错联系在一起。更有甚者,乃说朝廷杀伐太过,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灾难——好在太上皇早已于去岁年末主动搬出了太极宫,退位让贤,否则这回上奏的折子中,恐怕还有指控永安帝不堪为帝的。
不过即便如此,永安帝仍旧有些焦头烂额。他一面吩咐刑部和大理寺配合,亲自审理案情并记录案卷,一面让镇国公魏无忌和中书令方玄懿等人在名山大川处四下求雨。甚至连上清观和相国寺的道士和尚们都受到感召,不断求雨布施。
去岁曾因霜灾之事奉皇命至河内并山东等地赈灾的钦差大臣许淹仍旧赶往关内各州安抚百姓。遇到受灾严重的地区,还得根据情况减免赋税,以稳定民心。当然,若遇见灾情根本不严重,只不过是为了赈灾银两才谎报灾情的州县,也有依律惩处才是。
与此同时,户部还得不断筹备大军北伐突厥的粮草军备。几个月下来,北伐大军屡战屡胜,捷报连连。只是随着大军的深入腹地,朝廷粮草军备的供应也越发吃力,种种大事要事堆凑到一起,各项都要花钱,朝廷财政霎时入不敷出。户部尚书更觉亚历山大,
还好永安帝曾经游戏般的入股了薛衍的各项买卖,如今玻璃铺子等生意日进斗金。永安帝身为大股东之一,自然红利更多。手内有钱,心里不慌,永安帝干脆从自己的内库拨银赈灾并筹备军饷粮草,也免去了后宫再次典当珍宝筹措金银的尴尬局面。
只可惜人意难以左右天意,永安一朝的君臣如此勠力同心,整顿朝纲,这一年的夏天,各地降雨的次数仍旧不多。万幸朝廷早有准备,这一年的旱情比之历史上的旱情来说,仍旧减轻了不少。
至少除特别干旱少雨连河流地下水都没有的地方外,其余地区都引着水车灌溉之法,勉强挺了过来。
很快便入了八月。因着朝廷大军在草原上的连连大捷,□□厥一带兵马被打的溃不成军,只能深入草原。朝廷大军一部分停下来原地整顿,一部分由魏子期带领着轻车简从跟入草原追击穷寇。另有一部分则跟在魏子期的兵马之后,收整魏子期一军击溃的部落金银人口马匹并牛羊等物,运送回大褚境内。
随着这一批批人口和战胜物资的回转,朝廷的财政也渐渐缓了回来。这些人口经薛衍和诸位朝臣的提议,直接被派到各处垦荒,或者兴修水利,以备来年。
至于马匹和金银等物,则是直接充公。大褚身处中原,历来中原的马匹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血脉上来看,都比不上草原的好。乃至显德年间最窘迫的时候,君王称帝都凑不出十六匹一样的白马,臣子外出时还要坐着牛车。
如今随着突厥的马匹不断运回中原,朝廷在各处的马场皆有所补充。永安帝又下旨在突厥俘虏中挑选善于养马的马奴分配到各个马场。相信几年以后,大褚再不必为战马之事发愁了。
虽然读史书的时候已经有感觉,可直到这时薛衍才深刻体会到大褚君臣与历朝历代的不同之处——大抵是务实者多,空谈者少。至少在面对这一批批的俘虏和兵马牛羊的时候,向少有儒家臣子站出来说什么“此举不合□□气象”,朝廷自上以下都乐颠颠的迎接财富,并且几位大佬为了这些财富的分配情况,几次唇枪舌战,只想自己所掌管的衙门能够多得些好处。
除朝廷一举赚的盆满钵满之外,民间也有好处,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这一年市面上的牛羊价格低廉,因着春夏雨水不勤之故,更是比某些青菜米面都便宜了。因而就连平民百姓也都过上了餐餐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永安君臣所担忧的旱情严重,可能会有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或易子而食的情况因着朝廷救济及时以及市面上牛羊充溢的情况,很少发生。
到了八月初一,薛延陀派使臣前来朝贡称臣。随之带来了□□厥王庭被迫向草原深渡,已经跑到狼居胥山一带。
永安帝闻听此讯,深知历朝历代军中将领们对于封狼居胥的渴望,不觉笑向臣子道:“看来我大褚儿郎比之汉朝铁马亦不遑多让。如今子期亦追击突厥至狼居胥山,倘或能一举击破王庭,看来我大褚亦多一名冠军侯矣。”
朝中大臣闻听此言,亦都是心照不宣。所谓冠军侯,最出名者莫过于西汉时期封狼居胥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如今永安帝将魏子期比为霍去病,岂不是自比武功彪著的汉武帝?
不过仔细一想,魏子期同霍去病年纪相仿,倘或此战真能击破突厥王庭,恐怕战功比之霍去病也不遑多让。而大元帅薛绩,乃赫赫战神,其兵法韬略谙熟于心,谦虚谨慎,沉默中正亦如西汉大将军卫青一般。
至于永安帝……擎王府一脉本就是以战功封王称帝,永安帝若论战功赫赫,亦是帝王辈中佼佼者。
这么一想,大褚君臣更觉与有荣焉。上有所好,大褚民间皆以谈武善战为幸事。民风尚武,纵使沙场喋血,刀枪无眼,可各地州县报名参军者仍是络绎不绝。
都盼着能在军中一战后,或攒功封官,改换门庭,或因功授田,得享永业,总归比在家种田的好。
因着民风尚武之举,朝廷后继源源不断。又有孙仲禾孙仲苗等太医按照薛衍给出的法子建立的战时医疗队,这一年受伤将士因得不到及时治疗或死或残的惨事也少了很多,再加上新兵新血不断注入,战事愈发顺利。
进了十一月份的时候,西突厥和高昌国也派遣使者前来朝贡。而仅仅在一个月后,大军又传来捷报,只说魏子期带领三千兵马追击王庭,于狼居胥山左近两军交兵,其后魏子期俘获突厥可汗并王族成员及王庭重臣无数,今已带着俘虏回转大褚。请求永安帝献俘太庙。
永安帝闻听此讯,龙颜大悦,接下下诏数道封赏。并下旨等到大军回京之时,带领大褚重臣接出长安城外三十里,为归来的将士们庆功。并诏令建义以来交兵之处,为义士勇夫殒身戎阵者各立一寺。又命朝中擅书画之臣为之碑铭,以纪功业。
薛衍见状,索性上书谏言将这些义庙的形制改为后世的烈士陵园,甚至还伙同严立德描绘了工程图样,以献永安帝。
永安帝虽然平日里节俭自身,实则颇有些“好大喜功”的脾性,再者他在朝臣的身上是从来不吝啬的。因而十分赞同薛衍的提议。看过这“义庙”的形制后,愈发欣喜。也不用户部出银,大手一挥,直接从内库拨银筹建了。
与此同时,永安帝又下旨封薛衍为钦差大臣,带领三百御林军并美酒金帛前去犒赏三军。
薛衍恬不知耻,廷议过后跑到太极宫,死缠烂打的央求永安帝准许平阳长公主也随之出行,叫他们一家三口得以团聚。永安帝打了胜仗,正是兴头的时候,闻听这么个小小要求,当然不在意,御笔一挥,即刻同意了。
薛衍当着永安帝的面儿感恩戴德,回到家里后跟母亲平阳长公主快速打点行装,三日后,便带着三百御林军从长安出发了。
一路风尘仆仆,直至边塞。薛绩正带领大军驻扎在城外整顿兵马。虽然早已从朝廷邸报上得知自家儿子被圣上钦点为钦差要来犒赏三军,也知道自家老婆也会跟从而来。只是父子夫妻年余不见,着实小别更胜XX。因而心下十分激动,接连几日皆是夜不能寐,日不思茶饭。
而除了薛绩这个二十四孝的“老公”和“老爸”之外,此一战中功绩赫赫,甚至尚未战捷已被圣人御口亲封的冠军侯魏子期也表现的十分忐忑。
甚至在钦差队伍抵达州界之时自告奋勇,求请接应之职。薛绩虽然不知道为啥自家徒弟听到自家老婆和儿子过来的消息比自己还要激动,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否决魏子期的请求,亲身上阵去带领兵马去接老婆孩儿。
魏子期眼见拗不过师傅,只得自退一步,请求跟随薛绩一同接应天子使臣。只留颜钧集、蒋志等人坐镇军中。
残阳如血,边塞的风沙吹散了长安城内的风流气象。隆冬的风雪铺天盖地,在满天飞舞的雪片中,在哒哒的马蹄声响中,薛绩带领着兵马接应天子来使。
时隔年余,自长安分别的薛家三口终于团圆。
魏子期牵着马缰落在师傅身后,默默看着师傅师娘与衍儿在风雪中相拥而笑。直待薛衍回过头来,视线相交。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魏子期看过来的视线极为炽热,却又带着无限隐忍。目光中饱含的复杂感情叫薛衍看的一愣。直以为魏子期也是被穿了,否则一个五大三粗的陇右汉子,如何能只用眼神便表达出这么缠绵悱恻的情绪来?
薛衍自嘲的想了一回,开口问道:“子期兄缘何这么看着我,难道是许久不见,想我了么?”
魏子期愣了一愣,神情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薛衍一眼,摇头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
魏子期一句话说的薛衍愈发莫名其妙,忙转头看向阿耶阿娘。平阳长公主终究是女人,心思更为细腻些,因笑道:“你师兄是想你了,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每日掺着你父亲,定要跟着过来迎你。连你父亲撵他都不走呢!可见你们兄弟两个的感情好了。”
薛衍闻言,愈发满头雾水的看向魏子期。
魏子期但笑不语。薛绩便道:“你们这一路风尘辛苦,何况全军的将士们都在营中等待迎接天子使臣。我们且不要耽搁了,这便回罢。”
薛衍闻言,亦顾不得询问魏子期。当即点头应允。
众人一路返回至边塞大营。但见颜钧集、蒋志等人早已列阵等待,恭迎天使。
薛衍见状,忙一脸肃穆的纵马至营中点将台上。从钦差副使手中接过保存完好的圣旨,当中宣读陛下的封赏之命。
除却那些拗口的辞藻华章之外,圣旨的内容无外乎是一些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的好意头。全军将士按照功勋多少一一得以封赏。无需赘叙。
其中便有加封魏子期为二品骠骑大将军,加封冠军侯的旨意。
宣读圣旨过后,诸位将士躬身拜谢,领过皇恩。薛衍又命御林军将士将永安帝赏赐的美酒搬入军营,与诸位将军一同庆功。席间薛衍仍同孙仲禾孙仲苗两兄弟谈起战地救护法对于这一次战局的影响——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且不说,关键这次战役过后,诸位将军们做过统计,大褚兵力消耗的数目比照前几次战争来说,损者不足三分之一。这便意味着经此一战,大褚并未损伤元气。来年将士或守家护国,或解甲归田,大褚都有余力休养生息。这尚且只是幽州一地,北伐一军的情形,倘或全天下的军营都行此之法,今后再有战役,则大褚将士们的性命皆有保障,国力亦有保障。
此乃一等重要之事,即便永安帝在圣旨中已经对孙仲禾兄弟及一干郎中们有所封赏,薛衍仍旧写了一封奏折上达天听,请求永安帝下旨在各州县设置医学,致力学习战地救护之法。
永安帝接到这一份奏疏后,即刻宣旨命诸位大臣入宫商议,后果然颁布旨意,在大褚各州县设置医学。且鼓励太医郎中们从军入伍,一则为自己拼个前程,封妻荫子,二则也是为的天下将士们。
且命下诏命孙仲禾孙仲苗两兄弟随军返回长安。教导太医署的太医们学习此法,而后赶赴各州县教导郎中们。
孙仲禾与孙仲苗在幽州大营内早已没有什么事,何况他兄弟二人对颜钧集的种种举措早已看不过眼,也不想再留下去横生枝节。再者永安帝的旨意也是救治天下百姓的意思,很合孙仲禾的心意,因而孙家两兄弟欣然应允。
孙仲禾更是同薛衍笑道:“上清观的小弟子们虽已长生炼丹为要,不过大多数人都通歧黄之术。待我回京,将此法好生教给上清观的小弟子们,及至他们游历天下时,也好为民生百姓做些好事。也不枉三清真人受了万家的香火。”
薛衍闻言,笑着称叹孙家两兄弟高义。又提起上清观的缥缈真人的一些旧事。及至庆功宴后,大军在边塞休整了三日,薛绩等将军才带着一干突厥王庭的俘虏回京献俘。在路上的时候,薛衍等人又从朝廷邸报中得知包括高昌在内的西域二十九国入京朝贺。
此情此景,叫薛衍立刻想起了网上烂俗穿越小说中的必备桥段——展示大褚武威的大、阅、兵。
心下一动,薛衍立刻将此主意告知薛绩和平阳长公主。平阳长公主与薛绩皆是从军入伍之人,闻听此等宣扬武威之事,自是欣然同意。后薛家三口又与诸位将军商议过,诸人联名上奏请求永安帝应允大、阅、兵。
永安帝此人,虽并非穷兵黩武之君,却也是从马背上以军功封王称帝,何况此时列国朝贺之际,又将将打残了突厥所部,正该宣扬大褚之军威鼎盛。也好敲山震虎,威慑诸多属国,
且永安帝还有个私心想头——他想向太上皇证明选他做皇帝是不错的,必定要比先太子和齐王适合坐天下意思。因而根本就未曾细思,当即御笔亲批,应允了众将军的提议。
消息传开后,除些许朝臣担忧此举耗费国库财力物力,余者无不欢欣鼓舞。张灯结彩,洒扫城池,都对北伐的大军翘首以盼。长安百姓亦皆奔走相告,准备至大军归来之日,齐齐迎出城外迎接大军。
且不提长安君臣百姓如何筹措,只说自边塞见面之日,薛衍就敏锐的觉察出魏子期有些不对劲——每每言语交流时顾左右而言他,有时明明躲着他,瞅着他不注意,却又偷偷的打量个没完,腻腻歪歪的样子简直叫薛衍莫名其妙。只得趁着大军休息之时,拽着魏子期离开大队人马,径直逼问魏子期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子期面色复杂的看着薛衍,神情恍惚。
他无法开口告诉薛衍,他在领兵追击突厥王庭时,在斩杀一名名突厥将士时,在夜里做梦梦到的那些事情。
在他的梦里,薛衍仍旧是从天而降,入了幽州大营。其后认祖归宗,一路风光显赫,直至位极人臣。这一路上仍有他魏子期与薛衍相扶相持,不论是幽州大营内的操持军务,还是回长安城后的悠闲时光,乃至其后薛衍因扰乱了国子监被永安帝“撵”到卞城担任刺史,薛衍仍有本事将一座小小城池经营成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比之长安有过及而无不甚。
然而这么一个天纵奇才的国士,却见十几年后攻打吐蕃时,因为他的一时大意入了敌军的埋伏。彼时他因战受伤,早已不能动弹。两万兵马陷于敌营。危机之时,仍是薛衍站了出来,以壮士断腕之勇,带着一队人马引开了大军,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
“……果然我是个纸上谈兵的人,也没有留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金手指。不过你放心,我是死不了的,只不过是任务中断,回到了我来的地方而已。好在这么些年折腾的桥段也够用了,不必赔付违约金。你用不着伤心,一定要好好活着。回长安后告诉阿耶阿娘,我并没有死,只不过是回家了。还好阿耶阿娘又生了个小弟弟,否则我真的对不起他们了。”
说完了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薛衍突地将一直戴在腕上的青铜手镯塞入他的怀中,嘱咐他送回师傅和师娘的手中……
然后便带着一队断后的人马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魏子期只记着薛衍意气风发的背影从眼前渐渐消失。可是在梦中,他终于等到了援军,带着援军打残了吐蕃大军,寻找薛衍一行人时,找到了所有引开大军的将士或重伤或赴死的尸身,最终却没能找到薛衍,这个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在眼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传回长安后,举国尽哀。纵使他们打退了吐蕃人,却弄丢了大褚的国士。那个从现身幽州时,便搅动的大褚风起云涌的薛家少年,终究在一场影响了天下局势的战争中,轰轰烈烈的离开了。
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每经一地,每过一处,眼里看着万家祭拜薛衍的牌位,耳内听着市井传唱薛衍的事迹,永远都忘不了,有一个人,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公务上与他默契相携,最终于战场上舍了自己的命,救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