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不,他叫二狗。
柿子【沉痛脸】:自从当了二狗他哥,我就成了狗剩,专门吃二狗吃剩下的。
小田田:……
柿子【沉痛脸】:你不用说话,我都懂。
第二十九章 羊倌
看到这个男人,阮白才发现,原来早上看到的那些个匠人们,竟然还不算瘦。
许五的族兄弟们,样子显然要比其他人好一些。毕竟有个兄弟当总旗,多少总能照应一些。
眼前这个男人,与其说是皮包骨,还不如说是多了一张人皮的骷髅。头发焦黄稀疏,衣衫褴褛。
许五的两个族兄顿了顿,伸手要去拉扯,被阮白摆了摆手制止:“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猛地一抬头,露出不知道被眼泪还是血迹糊地看不清楚的脸,他抖了抖嘴唇,低下头道:“小人汤信厚。”
之前场面有些混乱,现在阮白倒是听了清楚,这人说的还是地道的官话,最起码比他要地道。
多了个田凯复之后,他倒是多个了能交流官话的人,理论上应该还有一个楚昊,实际上楚昊却只是能算半个,还是负的零点五。这人当着他的面,几乎都不会说正经的官话,而是西京话夹杂着顺阳话,外加从军队里学来的不知道哪里的方言,简直混淆视听,严重拖慢他的学习进度,传说中的猪队友说的就是这种人。
猪队友慢慢喝了一口白开水,动作却像是在品茗,优雅中又透着压迫力,问:“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犯了什么事情?都会些什么?”
汤信厚把头压得低低的,回答的声音倒是口齿清楚:“小人出身翟城,后进魏王府当一个小令。三年前,魏王事发,小人被牵连刺配顺阳。小人曾在家中放牛放羊,在魏王府中管一些拉车的牛马,间或还有一些狗羊之类的牲口。”
翟城在北疆,是大周少数几个牧马地之一。那里几乎家家都有牛羊,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也不乏马匹。汤姓在翟城算是大姓。当然汤信厚并不是嫡支的人,勉强算是学业有小成之后,就被举荐到了当时驻守北疆的魏王府。当时为了这个名额,他还使了一些小手段,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魏王就谋反……
他当时说是在魏王府做事,实际上的活动范围只是在马厩和后厨。魏王府门禁森严,他一个最末等的人,说白了不过是一个长工,几个月时间连正经主人的面都没见到过。
阮白的表情不变,可是楚昊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二狗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究其原因太简单了。不过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眼前的这个汤信厚出现的正是时候。
“很好,收拾东西,看看有什么需要办的手续,一并办了,今天就跟我回去。”阮白答应地很爽快,有对许家两兄弟说道,“你们也是一样。”
三个人闻言全都感激涕零:“多谢大人。”
许五很是见机:“属下就带三人下去,办妥手续。”
阮白点点头,等四个人走了,才问楚昊:“刚才那个汤信厚真的有那么倒霉?”
楚昊懒懒地抬眼看着他,许久才说道:“还以为你真那么信任他了。”他拿过阮白面前的碗,叫了一声店家,“店家,换一碗热水来!”
店家应了一声,迅速换了两碗热水,又沉默地退了下去。
“没办法。养马人哪里有那么好找,就算要绑几个匈人来,这时节也找不到吧?”关于这点,阮白还真是头疼,“家里面的羊倒是好说,无非就是一口吃的。可是马不一样,将来有大用,总不能直接当羊养。”
其实荒驿内的人,都是边关百姓,几乎个个原先家里面都有一两头牛羊之类的牲口,甚至有几个像是潘大宁那样的,一些牲口的常见病也会医治,抵得上半个兽医。
可是如今荒驿内,算的上是小规模牛羊成群,他们就有些抓瞎,专业程度甚至还不如老三老四。
楚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个汤信厚的底细,肯定没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军中也缺养马的,要是真跟他说的那样,哪怕他是个贼配军,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步。”可是军中没有多余的人,他倒是可以从西京那里找人,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加上西京那里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主的,想到家书中所说的,他就不想和西京扯上关系,至少短时间内不想。
“嗯。”阮白微微提起嘴角,小口喝水。他只要一个养马人,聪明的别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否则他也有的是花样和人好好玩耍。
楚昊坐在对面,看着热气直接撩上阮白的睫毛,整个少年给人的感觉都柔软了下来。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猛地一口干!
刚换没多久的热水,谈不上滚烫,可也架不住楚昊怎么个喝法。没有什么克制不克制的,他直接就喷了。
噗——
阮白猝不及防,被楚昊喷了一脸。
楚昊顾不上自己被烫麻的舌头,赶紧俯过身去给阮白擦脸。手指划过眉眼的时候,阮白自然地闭了闭,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的凶残几乎要化成实质。
嘭嗵!
楚昊几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口干舌燥地看着阮白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摁到桌子上。男鬼的法力似乎又高深了,他怎么都动弹不得了?
“宝宝,还吐奶呢?”
阮白堪称轻声细语地说完,拿了一条手帕擦了擦脸和头发。被楚昊的手掌擦过的地方,总觉得有点奇怪,像是留下了久久不退的体温,传递着不太美妙的信号。
“二弟。”楚昊有些气弱地叫了一声,“对不住,哥不是故意的。”
“呵呵。”阮白冷笑,站起身穿鞋,眼角瞥到楚昊有些别扭的表情,嘴比脑子快地解释了一句,“我去看看丽娘他们买完东西了没。晚点你把那些人给带回来。”
“哎!”楚昊眉开眼笑,随即觉得自己高兴地有点蠢,硬生生止住表情,把脸重新塑造成不苟言笑,时不时提一下嘴角,让下午看到他的人心头发寒。
就连一直准备挑衅他的牧才英,都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
田凯复也想躲。他和楚昊算是一起长大的,可也从来没见过楚昊这幅样子过。这是哪里受了刺激?
楚昊甚至主动跟田凯复打了招呼:“老田!”
田凯复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换了别的时候,他当然会欣喜若狂。毕竟在少年时,楚昊只是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田兄;到了现在,楚昊依旧只是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田大人。
可是现在……不对头,事情很不对头!在这一刻,他深切地意识到,他老田……不,田凯复虽然对楚昊一往情深,但还没有到生死相许的程度!
“楚大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昊还没说话,就先咧了咧嘴:“你后面跟着的两个是什么人?”
田凯复回答地更加毕恭毕敬,道:“回楚大人的话,这两人是下官从辅军中找来的,打算推荐给阮大人做驿卒。六等驿能有四个名额,当是堪堪够用。”
楚昊眼中露出兴味:“哦?”
田凯复知道楚昊最讨厌别人打阮白的主意,头皮一麻解释道:“下官并不是算计阮大人。这两人是下官精挑细选过……当然下官说的不算,还得阮大人点头才是。”
楚昊扫了田凯复身后的两人一眼:“那你一会儿把人给二弟看吧。他这会儿应该快回去了,劝你快去找他。”
田凯复不知道楚昊说这话的意思,但还是顺着话去找人。
阮白要准备回去,首先就得和丽娘等人汇合。整个关城就那么一点买卖东西的地方,再加上十分醒目的牛车,简直不能更好找。
田凯复走开没多久,牧才英从转角出来,下意识地尾随上去,看到田凯复和阮白搭话,才小声喃喃:“二弟?”
那边田凯复已经知道了原因,看看身后的两人,他眉头一皱,拉着阮白往边上走了几步:“这两人现在看着普通,也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若是给他们机会,如今的成就必定不比楚大人低……好吧,比楚大人低一点点。”
楚昊是个什么水平,阮白至今莫不清楚。但是他也知道,楚昊的武功在常人眼中,恐怕已经够得上超人级别。眼下这两个人,难道就是武侠小说中所说的天赋异禀之人?
阮白有点心动:“可是他们已经错过最佳年龄了。”他上辈子十八岁开始学习,就已经吃足了苦头。再加上穷文富武,他现在一个驿丞连一块砖头都没有,能供得起两个人习武?他连自己都还没规划呢。
“那也能比一般的驿卒厉害。”田凯复很有自信,“虽说这里有顺阳关拦着,可是匈人并不是没有其它的路径绕过关卡。就算没有匈人,往来路上也不是没有危险。身为驿卒往来送信送物,还是需要有几分能耐的。”
阮白想了想,点头:“那就先留下看看。五个人,刚好。”
田凯复提醒:“可是六等驿只能有四个驿卒。”难道他是想通过别的什么手段,增加一个名额?
“当然。”阮白点头,“观察上一个月,到时候直接把最差和不合适的淘汰掉,不就剩下四个人了吗?”
田凯复一凛,随即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阮兄所言甚是。”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男鬼最近又发威了。
小白:……
柿子:男鬼不仅吸人精气,还造成了血光之灾。
小白:……
柿子:为什么你不说话?
小白:不就是梦X和流鼻血么?
第三十章 对手
五选四,对阮白来说,简直就是高到离谱的录取率;可是在其他人,尤其作为当事人的五个人,完全不这么看。
田凯复找来的两个人,当然直接就跟着阮白他们一起回去了。
两个汉子坐在牛车上,只敢缩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小人还是下车跟着跑吧?”
阮白没耐心,眼睛冷冷地扫过去:“让你们坐着就坐着。”骨瘦如柴的两个人,也就比汤信厚稍好一些,就算要锻炼身体,也不是在这个状态下。
两个汉子缩得更紧了,像是两捆倚在门边的柴,脸上各种惶恐。
阮白完全不明白他们这种想法,跟田凯复小声念叨:“为什么有车不坐?”就算现在的牛车只能算是卡车,完全谈不上舒适度,可好歹也是一辆车不是?
田凯复跟着小声解释:“跟两个‘贵人’……”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和阮白,“坐在一起,不合规矩。他们心里面害怕。”
“贵人?”阮白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和田凯复,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随即翻了一下白眼,眼神扫过堆满了各种货物,充斥着各种味道的车棚,“贵人就坐这种牛车啊?”
田凯复忍不住笑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阮白的脑袋,软软的比摸大胖小胖还舒服,怪不得楚昊老是这么干。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过分亲近的动作,赶紧收回手:“对不住,阮兄……噗哈哈哈!”怪不得阮白叫二狗吗?
阮白满脸黑线,死鱼眼看着这狗胆包天的家伙,不仅跟摸小狗一样摸他的头,还笑!有什么好笑的?笑死算了!
从顺阳关到荒驿总共就十里地,匈人的牛速度比一般的牛要快,没一会儿就到了。
田凯复在路上几次想道歉,可几次刚开口就笑场,到最后停都停不下来,捂着肚子满眼泪花。他现在一看到阮白,就想到阮二狗,然后是圆滚滚的大胖小胖……如果把三个圆滚滚放在一起……
“噗!”
田凯复完全走不动路了,从牛车上下来的时候都差点摔了,然后就蹲在院子里跟蹲坑一样,捂着肚子唉唉叫。
丽娘和马大娘捂着嘴,小声笑着走开。阿强和潘大宁不得不把牛车往前赶了一点,才能顺利卸货。至于天赋异禀的两个,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阮白看也不看坏掉了的田凯复,对两个汉子说道:“跟我来。现在驿站还没有建起来,咱们现在住的是原本的荒驿。在这儿没有下人,要吃喝用都得自己动手,不过大家人都不错,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两个汉子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紧紧跟在阮白身后,绕着荒驿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间房前。
房门推开,里面是一间通铺,足以睡下五个彪形大汉的,睡五个芦柴杆完全不是问题。之前因为小喜子和禁卫军的到来,房间内该有的都有,不需要额外再添置什么。
“你们暂时就住在这里,一会儿还有三个人要来,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看看缺什么,一会儿跟我说。”
两个汉子似乎哆嗦了一下,慢了好几拍才说了一声:“是,大人。”他们看着阮白走远的身影,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抹了一下眼睛。
他们说的好听是辅军,可是在这个连真正的士卒都很难吃得上饱饭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几乎很少有能活过三十岁的。打仗,他们一样要上,匈人的刀子可不管他们是士卒还是辅军。
可即便如此,当个辅军最起码还有一口饭吃,若是在家乡……
另一个人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轻飘飘的包袱放到炕上。他看了看满是补丁的包袱皮,再看看整洁的炕床,又把包袱提在手里,左右看了看,都干净整洁,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的衣裳和露出脚趾头的鞋子,不由得自惭形秽。
“别穷折腾了。大人刚才说,不知道的可以问别人,咱们赶紧收拾整齐,找人问问。”他一咬牙,直接把包袱放地上,可就是这地上,看着也比包袱干净。
“你说的对。大人说还有三个人要来,田大人方才说过驿卒只要四个人,咱们可不能被赶回去。”
“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死也不要回军营!一会儿看看哪里能帮上手,大人说是驿站还没建起来,可是咱们也不能吃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