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人?”
陌生男人迟疑地问话,差点把阮白吓得从地上跳起来。不过他定力高深,愣是蹲在地上,抱着两只呲牙的毛团子,露出多少年练出来的商业性微笑:“这不是牧百户吗?怎么有空来寒舍,是来找楚大人的?”
牧才英看到这样的笑容,不由得心头有些发寒。再看看不过是个小孩儿,听说快十五了,单薄的身子卷成一团,怎么看都不满这岁数,没想到楚昊竟然喜欢这样的……还真是与众不同。
“牧百户?”直愣愣地看着他干什么?他脸上又不会开花。
牧才英醒过神来,赶紧道:“过节了,曹大人给军中发点贴补,派在下送来。”他这个百户虽然不是战功来的,但一样得干活,不过是看在他叔父的面子上,干一些跑跑腿之类的活计。
说起来,牧才英为了当上这个百户,也算是跌宕起伏。牧飞文在顺阳关可谓劳苦功高,哪怕是一把手的曹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譬如说安排进一个无伤大雅的百户之职给牧家人。
第一次的时候,楚昊横空出世。在实打实的军功面前,牧才英只能往边站;第二次的时候,刚给牧才英给挂上百户的职位,以为已经死了的楚昊从草原溜达回来了。百户的位置是有限的。牧才英这个百户也只能挂在牧飞文的名下,换了别的千户,哪怕手底下有名额,又怎么会给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呢?就算手底下没有悍将,难道自家还没几个亲戚吗?
就在牧才英左也担心右也害怕的时候,楚昊升官了。虽然楚昊升做千户,他是看不顺眼,但是好歹不在牧家人眼皮子底下,跟他也没什么利益牵扯,总算……还是看不顺眼。
“哦,这样啊。”阮白点点头,还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指了指屋内,“楚大人应该在屋里吧,牧大人自便。”
牧才英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过来,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为什么这么个小鬼竟然那么沉得住气?换成是他,看到想占他牛羊和房舍的人,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虽然阮白对他谈不上热情,但是也看不出敌意。不对!有诈!
牧才英在大门口僵住了。他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怕有埋伏。如今的楚昊在顺阳关的地位炙手可热,哪怕是他的千户叔父,也无形中要矮他一截。楚昊真要铁了心教训他一顿,他还真的没处讲理。
可要是不进去……那不是显得他怕了楚昊吗?笑话!他都那么多次和楚昊作对过来了,会怕区区一个楚昊?
牧才英招手:“你,进去通报一声。”
因为要押运物资,牧才英这回还带了几个人,当然只是辅军。跟随的辅军满眼困惑。不是说如今这荒驿变成人的村寨了吗?刚才那位阮大人不是还让他们自己进去吗?他去向谁通报啊?
不过牧才英的脾气不好,辅军没敢多纠结,大咧咧地往大门里一站,提气:“我们来了!”
“……我去帮你们叫人吧。”阮白那么好的定力,脸皮都抽了抽。他蹲得有点久,腿麻了。这会儿他站起来走路,就跟七老八十一样,后面还有两只没眼色的狗崽子绊脚,简直举步维艰。
阮白活动了两下,总算走路顺畅了,先把空碗拿去厨房放好,然后随便找了个人问:“又看到楚昊吗?”
被问的人指了指屋顶。
阮白抬头一看,楚昊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决战紫禁之巅的架势。
可惜没颜值。
楚昊那张脸,说好听是正气凛然,不用装傻就是一副忠厚老实样,一装傻就跟老实人被欺负了一样。没错,就是现在这德行!
“二弟,哥错了。”楚昊看到阮白过来,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嘴巴上是认错,模样可委屈了。
阮白看看楚昊已经平复了的状态,指了指外面:“一会儿再跟你说,外面有人找你。”
楚昊狠狠一皱眉,想要开口骂,最后却只敢嘀咕一声:“刚刚还叫昊哥,现在就是你啊你的。”
阮白不为所动。学费已经一次付清,又没说是分期付款。再说这人哪一点像哥哥了?谁家哥哥会对自家弟弟“起立”的吗?魂淡,想着好像又有点开心。
不过并没有时间给他开心多久,每天的上课时间到。
不管阮白的学习能力如何强大,显然不能在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内,就从目不识丁,到文采斐然。好吧,当个驿丞不需要多少文采,可也没奢侈到能雇佣一个文书的地步。
田凯复这些天给阮白讲的就是关于一些避讳,间或穿插一些朝堂上的人际关系。
阮白听得很认真,忽然想到:“我这驿站招驿户的话,是在周围三十里内?”
田凯复挑眉,拿起炭笔在纸上随意勾画:“说是三十里,实际上你的三十里,得从乐阳驿的范围往西推。范围也就是个顺阳关罢了。”
阮白想了想:“顺阳关边上的村镇本来就少,现在更是十不存一。我曾托人去查过,兵灾一过……剩下的能逃的都逃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就算这些人还会被遣返,可遭了这样的灾祸,多半会被免除徭役,到时候……顺阳关还哪里有人?”
“有,有很多。”田凯复伸手指了指关城的方向,“你当那些驻军辅军都是一个人?”
“咦?”阮白这回是真不明白了。
“多少辅军都是在老家日子过不下去才来的,有些帮着军屯,至少还能有口饭吃。条件略微好一些,也能娶妻生子。驻军自然是军户,那些辅军嘛……呵呵。”
经过招收驿卒,阮白多少知道辅军的管理是多么的不严格,几乎相当于没有管理。
“所以,这些人只是普通百姓?”顺阳关的历史悠久,几代人下来,如今关城内的平民不少的意思?既然是普通百姓,那自然要服徭役,当然包括驿户在内。
田凯复嘿嘿笑了两声,怎么听都不怀好意:“这个嘛,要你自己去弄明白了。”
阮白脑子里过了一个弯,就想明白了。军户不需要服徭役,辅军到底算是军户还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在眼下这种状况下,本来就有些难以界定。或者就算是有徭役,也轮不到来当驿户,毕竟顺阳关已经多少年没有驿站了。
虽然他要的驿户不多。他一个六等驿,驿卒都只能有四个人,驿户最多能配上六个。不一定要配满,但最少总得有一个。
和驿卒不一样,驿户是实打实的苦役。尤其他这个连块砖头都还没影子的驿站,来了肯定立刻就要挖土烧砖盖房。这地方,哪怕是到了开春,土地也不见得能化冻。
“这个倒是不担心。”阮白很有自信,“我会让人求着上门当驿户。”只是从他随便走走看看,就能够知道这些人的生存状态,实打实的吃口饱饭都难。
别的不敢说,让人吃上一顿饱饭,他还是自认做得到的。再说从明年开始,荒驿这边得建成一个集镇,再贫瘠的地方,都是能做生意的。今年他接触的商人不少,关系不错的就一个胡老六,不过胡老六本身就代表了一个大商队,外加京城那个牛商,应该也快被套牢了吧?嗯,牛商套不牢没关系,关键是把小喜子给套牢了。
再说这地方又不是真的贫瘠到一片荒芜,有山有水的,干什么不行?至于把日子过得那么苦么?他倒是不信这个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定力考验
lv.1
小白= ̄ω ̄=【蹭头】
柿子【口水】
lv.2
小白(*/ω╲*):哥。
柿子【鼻血】
lv.3
小白(*╯3╰):昊哥~
柿子【爆浆】
小白( ﹁ ﹁ ) ~→:做个梦至于口水鼻血梦X嘛!
柿子(ノへ ̄、):果然是做梦。
第三十四章 娈童
阮白这里进展顺利,楚昊那边也没耽搁什么。
牧才英虽然看楚昊不顺眼,但今时不同往日,楚昊怎么也是个千户,他就算有什么心眼,也不会当着面耍。
冬至的节礼很实惠,无非是一些吃穿用的火炭之类。顺阳关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腔羊半腔猪是实在东西。
看到羊肉,楚昊的脸色又有些阴晴不定。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对阮白抱有那样的龌龊心思。在床上的反应多少还能够圆过去,毕竟是在做梦,只要他没说梦话……可是刚才呢?他的反应可是实打实地对准了阮白,二狗子那么精,怎么可能会没发觉?
二狗子会是什么反应?他努力回想刚才阮白来叫他的情形,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好像没觉得他那样有什么不对。
是了,二狗还小呢。十五岁的小娃子懂什么?他只要好好引导,应该不难把两个人的关系从同床共枕,发展到“同床共枕”……
“啪!”楚昊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用力之猛差点把内槽牙给打落。
牧才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东西送完想走,只是想说两句场面话的功夫,楚昊就愣住了,现在还他自己扇了个耳光!光是听那声音,哪怕不是扇在自己脸上,牧才英也觉得脸皮子发热,痛的慌。
“下官东西还未送完,先走一步,告辞。”牧才英跟背后有鬼追一样,一溜烟跑远。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辅军面面相觑,没听到楚昊的回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开头通报的那个辅军挠了挠头,提气:“我们走了!”
楚昊被叫得猛然回神,和几个辅军大眼瞪小眼:“嗯,不送。”
辅军得令,赶着驴车追他们的上官去了。
牧才英根本就没有服务意识,送来的东西直接就堆在院子地上。楚昊也不想叫人帮忙,自己就提着东西,该放厨房的放厨房,该放库房的放库房。
看到楚昊的人都不敢说话,心里面对他脸上那个通红通红的巴掌印好奇死了。众人眼巴巴地看着楚昊放完东西,轻轻一个纵身就又跳上了屋顶,才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云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自己的脸,又小心点了点楚昊在的方向。
“半张脸都肿了,怎么会没看到?”丽娘也很好奇。
马大娘眼睛闪亮,只是比较内向话少。
和她一样话少的还有男人们。男人们撑着大男人的脸皮,可不代表他们没有好奇心,一个个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你们说谁打的?”
“谁有胆子能打楚大人啊?没看见京城来的田大人,都对楚大人点头哈腰的。”
“也是。”
“……老爷打的?”
马大娘忽然插口道:“老爷……和田大人在念书呢。”
“总不能是楚大人自己打的吧?”
“刚才不是有人来送东西吗?”
“带头的那个……很嚣张的那个谁,不过他打不过吧?”
“对,上次他叔父都被楚大人给扔出去了。”
“……嗯……”
于是,楚昊脸上的巴掌印成了不解之谜……怎么可能?
一对上阮白,楚昊就什么都交代了。
阮白的学习时间很紧张,但再怎么紧张,中午还是有休息时间的。通常这个时候,如果天气好的话,他会到外面溜达一圈;如果天气不好的话,他就在屋子里溜达一圈消食。
今天他刚溜达到房门口,就被尾随了一路的楚昊给拖进了房间,那样子分外像是被变态跟踪狂劫持的受害人。
受害人懒洋洋地盘腿,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干嘛?”
跟踪狂表情严肃,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炕上,低头:“二弟,哥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阮白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回想起早上被楚昊磨磨蹭蹭,耳朵根一红,不自在地动了动:“嗯。”说起来,他昨天晚上那啥是梦到了谁?上辈子肯定是哪个大胸妹子,这辈子……楚大狗的胸膛好像也很宽广……
楚昊不敢抬头,怕看到阮白嫌恶的眼神,趁着还有勇气,一鼓作气往下说:“哥……我对你不是哥哥对弟弟,而是想和你……共结鸳盟!”他说完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到阮白整个人僵硬在那里,脸色白了白,手抬起又放下,“就是哥想跟你成亲,一起过日子。”
他今天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对阮白其实早就起了心思。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时时注意着阮白,明明知道他身上有那么多疑点,也还坚持把人给拘在自己身边不放。在草原上的时候,他还能骗自己说是情势所迫;可是回到大周后,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可是,除了最早前几天,他放着自己的军营不睡,反倒死皮赖脸住在这荒驿里,宁愿日日奔波往返。就像他是出去做工,每天回家搂着自己婆娘睡觉。
他每天都把阮白抱着,把人捂热,甚至半点都不介意和阮白用一双筷子,吃他不爱吃的,吃剩下的……
共结鸳盟什么的,阮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结婚的意思。要说之前他还觉得有些高兴,可是现在却有些着慌。明白心意之后不是应该求交往吗?为什么就直接求婚?这位兄弟,是不是中间省略了什么很重要的步骤了?刚刚自弯的男人心理压力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