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戈还是坐在自己方才的位置,旁边的玻璃已经被他砸碎,曲琏盯着玻璃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记得,这种玻璃不仅仅是防弹,还能承受数千公斤的撞击。”
他漂亮的眼睛扫向燕长戈,见此人穿得竟然还是前几天自己看见的那套衣服,大写的“贫穷”二字仿佛清晰地印在燕长戈的衣服上,于是曲琏笑道:“损坏警用车辆,这个赔偿金应该谁出?”
燕长戈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沈逸飞挠了挠头道:“应该可以报损吧,毕竟当时情况危急,不会让正义人士出这笔钱的,不然做好事的人得多寒心。”
听了他的话,燕长戈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曲琏一直盯着他,自然没有放过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曲琏自然知道这笔钱不会让燕长戈来赔偿,但他也知道,燕长戈应该不清楚这件事。只是一句话,就试探出了这人的根底,他微微一笑,伸手搭在燕长戈的手上,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原来你真的是个好人呐。”
曲琏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又白皙,放在燕长戈小麦色的手背上,颜色的差距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非常大。曲琏抬手轻轻似拍又似抚摸地碰了碰燕长戈的手背,好似正常碰触,又带着无限的暧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曲琏的声音充满了喑哑的磁性,他微笑着的脸庞,好似诱人犯错的妖精。
而燕长戈却是有些不解地望着此人,两次了,自己已经救了此人两次,除了正常救人一命天道算给他的功德以外,却丝毫没有收到曲琏的感谢功德,这人真的在感谢他吗?他一点诚意都没看到!
“不必了,”燕长戈缓缓开口道,“不是你我也会救,而且我也已经得到回报了,你无需介怀。”
“哪里回报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曲琏微微偏头,他的助理还没有来,他还没来得及开支票呢。
燕长戈面无表情满身煞气声音生硬地说道:“帮助人,本来就是一种回报,能够帮助别人,我就很满足了。”
整个车里的人:“……”
先不说燕长戈刚才说得那仿佛圣人一般的话有多让人起鸡皮疙瘩,就是那张脸、那表情、那声音、那气势,硬生生给人一种燕长戈刚才说的其实是“能够伤害到别人我就很满足了”的感觉。
沈逸飞觉得自己整个牙根都酸得不得了,更有一种莫名的脸疼感。
“咳咳,”沈逸飞轻轻咳嗽一声,想打消刚才那种感觉,“那个,燕长戈,虽然打坏玻璃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这部分损失不会让你来承担。可是有件事我得先给你一个心理准备,汪岩峰当时已经被我们制服,你又对其施加伤害,这已经超出正当防卫的范畴了,这个……需要我帮你介绍律师吗?”
他说到这里,正半死不活地靠着椅背的汪岩峰狠狠地瞪着燕长戈,仿佛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穿出一个洞来。
“我什么时候对他施加伤害了?”燕长戈皱眉反问道。
“那个……你不是废了他……”沈逸飞犹豫地说道。
燕长戈突然打断沈逸飞的话道:“我记得你们刚刚说过,汪岩峰在‘412’大案被抓捕后,武协出面将他带回汪家严加管教的前提是废了他的武功吧?”
他这一提醒,众人瞬间悟了。
对啊,汪岩峰的武功本来就应该是被“废”了的,不管是武协还是汪家,都只能闭嘴不谈,根本不可能拿这件事出来闹。
汪岩峰本着律师来之前我一句话都不说的态度,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只是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燕长戈。那视线让身边看着他的队员都觉得毛骨悚然,燕长戈仿佛丝毫感觉都没有。
不管是曲琏放在他腿上的手,还是汪岩峰令人生寒的视线,都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见没有玻璃的车窗吹进来的风将曲琏的碎发吹的到处乱飞,便微微侧过身体,恰好帮助曲琏挡住吹进来的风。
曲琏好看的眉轻轻一挑,燕长戈便看到一缕功德服服帖帖地飞了过来,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他的身体。
燕长戈:“……”
他不由得古怪地看了眼曲琏,这个人,帮助他解决碰瓷的混混他没有感谢之心,将他从变态杀人狂手中救出来他也不会觉得感谢,只是帮他挡了一点风,这一次他却毫不吝啬自己的感谢。
真是个奇怪的人。
凝视了曲琏一会儿,在燕长戈的视线中,曲琏始终保持着最优雅最好看的姿势,他永远知道如何让自己时刻在别人眼中保持最完美的形象,琏二少一直都是一个360度无死角的美男子。
燕长戈向曲琏伸出手,在曲琏有些期待的视线中,手指轻轻点上曲琏的眉心。
“你印堂发黑,最近要倒大霉。”燕长戈说道。
“你什么时候还兼职算命了?”曲琏握住燕长戈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在碰到那手指的瞬间,他的掌心竟好似被利器划了一般疼痛。曲琏摊开掌心,上面没有任何伤痕,但刺痛感丝毫没有减弱。
“不要随便碰我,”燕长戈收回手道,“你逢五一劫,五岁十五岁已经度过两次死劫,今年二十五岁,到年底还会有劫,过得去便能安然活到三十五岁,过不去……”
他没有说下去,既是死劫,过不去自然便是离开人世了。
曲琏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他沉静地道:“你真的会算?”
燕长戈摇摇头道:“只是皮毛而已,不过这么明显的面相,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番话终于成功地让曲琏安静下来,他一直坐在燕长戈身边抿着嘴不说话,一直到警局。
几个队员分别给三人做笔录,曲琏解释道,他并不认识汪岩峰,案子都过去好几年了,谁还记得当年凶手的容貌。他只是昨天晚上在酒吧和朋友玩闹的时候看到了汪岩峰。汪岩峰虽然是个变态杀人狂,但多年习武,身材好得很,又长着一张衣冠禽兽的脸,十分招人喜欢。也不知是醉了的曲琏主动结识的汪岩峰,还是汪岩峰盯上了曲琏,两人当场留下了联系方式,今天也是汪岩峰主动联系的曲琏。
而曲琏今天到指定地点约了汪岩峰后,就发现情况不对。他开车就想跑,可是毕竟开车加速还需要一段时间,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中,汪岩峰便靠着轻功追上他跳上了车。腰间冰冷的触感让曲琏安分下来,一路听汪岩峰的指示开车,想逃伺机逃脱。可以汪岩峰的身手,若不是恰好遇上了燕长戈,曲琏今天只怕真的要应了二十五岁的死劫。
而汪岩峰那边却是只说了一句“我要叫我的律师”后便一言不发,怎么审都审不出来。他的脸色很不好,刚刚被废了武功,谁都不会舒服,不过这个亏他只能认下,谁叫他本来就是个“武功被废”的人呢。
燕长戈刚刚录完口供,就听见隔壁办公室沈队长不解地说:“汪家和武协为什么要保下汪岩峰这种人?为了他,不惜找出当年的《武林盟协议》,那上面曾经写过,武林人士有义务在国难之时为国家做出贡献,也有权利按照自己门派的规定处置已定罪的门派罪人。这项《协议》本来就已经为人诟病,几次议会都有人提出来要废除这条协议,武林人士也必须受法律约束。这个时候为了汪岩峰提出《协议》,更有人会以此为理由废除《协议》。汪岩峰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们要费劲心血保住他?”
当然,沈队长声音不大,而且还是关着门和自己同事探讨案情。可是抵不过燕长戈耳朵灵,一里地外窃窃私语他都能听到,何况这只是隔着一堵墙。
于是燕长戈敲门进入办公室,对沈逸飞道:“我觉得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汪家和武协要保住他,而且还要留住他的武功。”
“你怎么听到我说话……算了这不重要,”沈逸飞站起来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他的体质和功法,”燕长戈道,“我刚刚就有感觉他练得并非正派的内力,一般武林世家不会练这么邪门的功夫。”
“什么邪门功夫?”整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全都竖起了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曲琏:碰你的手被划到,碰你的肩膀被划到,碰你的胸膛被划到,来来来告诉我,你到底哪里是剑刃哪里是剑身哪里是剑柄?
燕长戈:吾乃天下第一神兵,自然是无坚不摧,处处锋利。
曲琏:MD从床上给我滚下去
燕长戈:QAQ
这么污的小剧场,你们懂啥意思了么?捂嘴笑~~
第10章 藏锋(十)
“他是最好的转换吸收体质,”燕长戈淡淡道,“也就是道家常说的炉鼎体质。他再练一身邪门的功法,便可以利用采补之术提高功力。”
刑警队的队员都是会功夫的,但他们大都是外家功夫比较强,对于高深内家心法大都是只懂个呼吸吐纳的方法,对于燕长戈所说的这种体质和功法,他们只在小说中看到过,完全没想到现实里还能有这样的武功。
“至于汪家和武协为什么力保住汪岩峰,自然是因为他利用采补之术吸收的功力,又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转换给他人。妙的是,练习邪门功法的只要他一个就好,其他在他身上压榨他的功力的人,只要还继续修习自己的内功心法便可,这就是汪岩峰的体质的妙处了。”燕长戈道。
“这……”听了燕长戈的分析,刑警队从上到下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初出面保下汪岩峰的,正是武协现在最德高望重的协会长老之一,以及汪岩峰自己的亲生母亲,汪琳芝。
队员张新朋绿着脸说:“武协那个长老已经九十岁了,虽然老当益壮看起来很精神,但也毕竟是九十岁了!而汪琳芝……是汪岩峰的母亲啊!”
“不是亲生母亲,”沈逸飞立刻道,“汪琳芝是汪家唯一的独生女,武林世家的高深功法向来不外传,现在又没有重男轻女的陈旧思想,汪家最后选择汪琳芝作为现任家主。而汪琳芝被检查出没有生育能力,便干脆没有结婚,从旁支过继了当时才十岁的汪岩峰……”
越说众人心中越毛骨悚然,汪岩峰为什么会选择在四月十二日自己母亲的生日出去杀人,大家也可以理解。
这是一个可悲又可恨的人,可悲的是他的命运,可恨的是他的做法。
“不对!”野兽般的直觉在沈逸飞心中苏醒,他立刻问道,“汪岩峰对曲琏下手,曲琏没有半点武功,那就是说,他选择采补的人,不需要是武林中人吗?”
“有功力的人,吸收的是多年辛苦修炼出的功力;没有的人,被吸收的便是元气。每个人活着体内都必须有气,气消失了,人就会死,以前用人参吊着人一口气保命的法子就源自这里。”燕长戈解释道。
他没有说透,但大家都理解了。元气少了身体虚弱,元气没了性命也就没了。武林人士大都警觉,汪岩峰不可能都选择有功力的人,那这么些年……
“去查这些年跟汪家有关的普通工作人员,尤其是那些最后生病死亡或者现在身体不好的人!”沈逸飞立刻道。
刑警队队员立刻开始行动,只有燕长戈静静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曲琏做完笔录准备离开的时候,正看见燕长戈靠着墙壁沉思,便走上前问道:“你是想做警局的壁画,还是还有问题没问完,你还不能离开这里?”
燕长戈看了曲琏一眼,这人印堂的黑气在他眼中都快到具象化的程度了,而在黑气中,还夹杂着一抹桃红。
曲琏生得太过出色,人又有钱,自然是桃花不断。而今年是他的死劫,这桃花运变成了桃花孽,每一次艳遇的到来,都是一次劫难。
难得这么有缘,燕长戈便警告道:“你今年莫要与任何人牵扯感情,你的劫难都应在这里。”
曲琏挑挑眉,略有些无奈地笑道:“那可就麻烦了,我红颜蓝颜知己排起队来都够饶临城一圈了,要是得禁欲,那得有多少人伤心流泪。”
燕长戈向来平静的表情微微一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曲琏一番,最终肯定地说:“你元阳都未失,何来蓝颜红颜知己?”
曲琏:“……”
“哦,不对,”燕长戈突然伸手扣住曲琏的脉,细细诊了一下后道,“你十五岁成长之时受过重创,底子耗损得厉害,至今未能补回来。应是阳气不足,雄风难振。”
曲琏:“……”
他那张哪怕是被汪岩峰威胁都能露出微笑的脸变得铁青,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抬手狠狠地打了燕长戈一拳。燕长戈不避不闪接下这一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打人的曲琏,明明是打在燕长戈的胸膛上,拳头却好似被什么利器划过一般,手臂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燕长戈,握住燕长戈手指时的疼痛涌上心来,曲琏不由得怀疑地问道:“你在身上装了刀片?”
“没有,”燕长戈淡淡道,“我说过别随便碰我的。”
他平时会刻意收敛剑气,普通友好的碰触没事,可当收到攻击或者一些挑衅般的碰触时,剑气都会自动保护他。方才曲琏这一拳,已经是燕长戈留手后的结果,否则曲琏整个手掌都会被剑气斩断。
曲琏血流不止,手背上撕裂的痛让他十分不解,就算是被刀划伤,也不应该这么疼。好像有什么从手背透过掌心,将他整只手劈成两半一样疼痛。
虽然是无意间的,但燕长戈毕竟算是伤害到了曲琏,这样有损他的功德。人活着要有元气,他想保持人形维持意识也需要真元。现在功德就是他真元的最大来源,损一分功德,他为人的寿命就少一分。
于是燕长戈握住曲琏的手腕,随手点了几个止血的穴道,让他的手背不再血流不止。同时拉住一个正在忙碌的队员,向他借来急救箱,简单地问明了用法后,细细地用消毒水为曲琏清洗伤口,又用绷带将伤口包住。
燕长戈见多了人们处理自己在他们身上造成的伤口,包扎的水平还是不错的。现代和古代虽然科技差很多,但包扎外伤的方法并没有变多少,只是从烈酒变成了消毒消炎的药水,从普通的绷带变成了无菌纱布。
包扎好伤口后,燕长戈抬起头,看见曲琏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从被他拉住手开始,曲琏就变得很安静,仿佛摘下那轻浮的面具,露出乖宝宝的本相。
“你真的是个好人。”曲琏突然说道,随着他的话语,一缕功德乖乖地飘到燕长戈身上。
燕长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是一柄剑,他存在了数千年,看尽了世间悲苦,见惯了尸山血海,却从来没有懂过人心。他玄铁铸成的剑心依旧只是一坨铁块,永远不会明白柔软的血肉铸成的心脏到底是怎么坚强地跳动着的。
曲琏抽回自己的手,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燕长戈道:“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虽然是无意的,但你毕竟是伤到了我,在我伤好之前,是不是该帮我上药换纱布?”
“这是自然。”燕长戈只是略一思考便同意了,“只是……我没有手机,也看不懂你这上面写的地址。”
在现代社会十多日,燕长戈自然清楚,这里人人都有一个甚至两个三个可以千里传音、摄魂夺魄、储存信息的名为手机的法宝,而这种法宝也是受到“系统”控制的,没有系统,手机是无法使用的。
“是我疏忽了,”曲琏道,“我记得你是古武隐士,还没有去武协登记吧?别说钱和住址,连身份证都没有。”
他笑了笑,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燕长戈:“这是我的手机,我打给你就好。”
他没有碰燕长戈,只是拿着手机,等待燕长戈自己来取。
燕长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过了手机。不管系统大能有多强大,这世间的人都受他掌控。自己的样子也都上传到系统那里了,他不可能避开系统而存在。
若是系统当真容不得他一柄剑,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见燕长戈接过了手机,曲琏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