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年不是没事瞎猜的类型,在发现不对劲后,直接去盛薰书宿舍堵人。
宿舍的房间门没关,许嘉年站在门口向里一扫,盛薰书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听音乐。
他清清嗓子:“盛薰书。”
这个名字才出口,他就看见本来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人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猫,倏忽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一头撞上上铺床伴,让躺在上铺的人也跟着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许嘉年:“……”
至于吗,跟见了鬼一样。
盛薰书深感自己确实见了鬼。他按着一抽一抽疼的脑门,感觉全身都在紧张发僵,转向许嘉年时候,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许嘉年:“来找你啊,不行吗?”
盛薰书:“你最近不是忙吗?”
难道是嫌我没有和他一起玩了?许嘉年暗自猜测:“今天晚上不忙,所以来找你了。”
盛薰书的口吻大为敷衍:“我有点事……我的课本还没预习呢。”
许嘉年:“我和你一起?”
盛薰书:“算了吧,寝室太小了。”
许嘉年:“那明天一起去食堂看书?”
盛薰书:“明天中午和我同学约好了一起打篮球。”
许嘉年:“加我一个?”
盛薰书嘟囔:“不太好……人都齐了。”
许嘉年突然住了声。他就站在门口看着盛薰书。
盛薰书也没有说话。
两人间不对劲的气氛都让同寝室的人察觉到了。睡在盛薰书上铺的就是盛薰书同伴的好朋友蒙可为。他小心翼翼地探下头来,提了一句:“那个……盛薰书,要不要让会长进来坐坐?”
许嘉年先一步接话:“不用了。”他微微一笑,“我只是路过这里,来找盛薰书说说话,他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同学再见。”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许嘉年一走,盛薰书只觉放松和失落两种情绪在他心头相伴相生,它们以他身体中的力量作为养料,眨眼时间就从心中一路增长到脑海。
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了?他茫然地想,将自己重重砸回床位上,架子床又发出好大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上铺的蒙可为牙疼似地抽了口气,等床的摇晃平稳下来后,再探下头去:“明天中午压根没有约打篮球啊,你干什么和会长说要打篮球?”
盛薰书心烦意乱,凶他说:“我现在决定明天中午打篮球,不行吗?”
蒙可为莫名其妙:“毛病啊你!”
许嘉年走在走廊上。
晚上十点钟,正是宿舍楼最热闹的时间,左右都是出来打水洗刷的学生,一个个人从他身旁经过,他也从一个个人身旁经过,明明走廊和楼梯都记得快塞不吓人了,许嘉年还是感觉到了莫名的孤独。仿佛别人永远是别人,而自己独自站立。
他的心情有点糟糕。
之前果然不是我的错觉,盛薰书在避开我。
他慢吞吞往楼上走去。
我确定我什么都没做!不知道盛薰书到底为什么突然就阴阳怪气了,为了避开我居然还说谎!
他走过了一层楼。
回头盛薰书找我,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他。
他又走完了一层楼梯。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对我不满不是和我吵架打架,而是说谎回避……
他走完了第三层楼梯。
最近肯定发生了什么和过去不一样的事情,才引起了错错不一样的变化。
他开始走回自己宿舍的最后一层楼梯。
决定了,回头错错主动来找我说话吐露烦恼,我才会原谅他!
许嘉年终于到了自己宿舍所在的楼层。他做了决定,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
他猜盛薰书最多三天,就会憋不住回来找自己了。
有事他总会告诉我的,这就是我的错错呀~
然而出乎许嘉年的预料,这一次,盛薰书不止没有来找他,反而回避得更彻底了。
不过一转眼的时间,许嘉年已经有四五天没见到盛薰书过了。一开始是赌气,后来是真的忙碌起来。今年的运动会和中秋节的日子凑到了一起,他要准备全校的节目和学生会的文艺表演。等这两样大事处理掉,许嘉年参加的物理竞赛又将开始省级的角逐。
但事情再多,开小差的时间总是有的。
许嘉年发现盛薰书在学校里总避着自己走后,也不特意去找人了。他盘算着等周末回家了,他再去隔壁堵盛薰书,总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距离这么近,他转个身的功夫就到了。
许嘉年想:到时候我要给错错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知道有话不说憋在心里会导致什么糟糕的后果……
但这些都是周日的事情了。
现在是周六,学生会正常运转。
大中午的时间,许嘉年吃完午餐刚到学生会,准备在沙发上睡个午觉,就听监察组的同学上来说:“会长,老师反映最近一段时间有同学中午不午休,去学校后边的巷子里的小店看电视——”说完,他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
许嘉年小小一懵,反映过来。
现在网吧业如此发达,看电视不去网吧去小店,听上去就颇有深意。
他说:“那就带人去看看,违纪了就登记。”
同学:“好的会长。报告会长,我们人手不足。”
许嘉年:“……”
要不是学生会长能随便做我想做的实验,随便买我想买的实验材料——
他打了个哈欠,拍拍脸,站起来说:“行吧,我们一起去。”
每一个学校的后门都有一条隐蔽的巷子。每一条隐蔽的巷子里头都有几个神秘的小店。
许嘉年来到地点一看,发现那是一家杂货铺,买点小零食小饮料。这条巷子是成排的一层建筑,每一家店铺都有五十平的大小。但这一家杂货铺和左右都不同,它进门只有三步宽,三步之后就是一堵墙,墙上贴着柜台,角落开了一扇小门,明显门后还有内容。
学生会的成员早就来这里踩点过来。
将许嘉年带来的监察组组长动若脱兔,无视守在外头摇蒲扇赶蚊子的大爷,一步闯进虚掩的小门里头,大喊一声:“学生会的,里边的人束手就擒吧!!!”
如冷水入滚油,昏暗的室内“轰”一声就炸开了!
许嘉年站在门口,一眼扫过,只见小店后边的屋子大概三十平米,窗户都被帘子密密遮住,也没有开灯,屋子里的光线全随着角落里的一台电视机上的画面变幻而变幻。电视机前围坐着好几个学生,有他们学校的,也有一两个别的学校的。在他同伴的一声大喝之后,他们齐齐自原地跳起,也就着一刹那的功夫,许嘉年看清楚了电视上播放的内容……两只妖精在打架,一点都不像他过去想象的那么唯美。
他的内心尴尬了一瞬。
正是这时间,突然一道本来就站在靠门角落的黑影从旁边冲出,将他狠狠撞到门板上,间不容发跑出小屋,向前冲去!
两人相撞,匆忙之间,许嘉年瞟到对方被衣领遮住一半的脸,他心里一咯噔,这是——
“会长!”
“别跑!”
室内兵荒马乱,许嘉年撞上门板的余音还在空中回荡,冲出去的人已经跑过了大半巷子,只留给他们一个远得追不上的背影!
许嘉年按着肩胛骨,磕到门上的凸起了,真疼!
狭小又昏暗的室内,光影乱晃,众人在他面前挤来挤去,室内的人想要和跑掉的那个一样冲出去,学生会的人则用力阻拦他们跑掉,还有暧昧的声音一直从电视机的音箱中流泻出来……在事情不可控制之前,许嘉年掏出手机咔嚓拍照,然后提足中气,大喝一声:
“我把你们都拍下来了,谁想拿大过,谁就再跑!”
混乱在十五分钟后结束。
许嘉年和学生会的同学一起将这些学生带回学校。在面对老师的时候,许嘉年先和学生会的成员们通个气,撒了个小小的谎,说自己去的时候这些同学也刚进门,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
学校老师将本来准备的记过处罚改成了全校不具名通报警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对许嘉年而言,事情并不算彻底完结。
他不再等什么周日放学回家了,直接趁着最后的十五分钟午休时间去找盛薰书,但不管是班级、寝室、还是他平常会去的操场,都没有盛薰书的踪影,再问他的朋友,也一中午没见到盛薰书了。
许嘉年心沉了沉,先向下午上第一节 课老师打了个假条,接着走出校门,开始打电话找盛薰书。
不出意外,手机关机,打不通。
许嘉年沿着学校周边的街道一条条找,尤其关注有网吧在的小巷子。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在一家小网吧背后的巷子里看见熟悉的人影蹲在垃圾桶旁的地方,直楞楞看向前方。
许嘉年快被这人气死了:“盛薰书,你有没有毛病吗!你没事和人去看什么片子,跑就跑了,跑掉了不回学校,还想逃课?!”
许嘉年生气,盛薰书比许嘉年更生气!他一下从原地跳起来,冲许嘉年大喊:“我不要你管,你管我干嘛,管好你自己做你的学生会长不就好了!”
许嘉年简直不可置信:“你发什么疯?”
盛薰书:“滚!”
他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垃圾桶,垃圾飞溅,其中一只香蕉皮直冲许嘉年飞来,差点就盖在许嘉年身上!
许嘉年气蒙了。
他在原地杵了两三秒钟,紧紧抿着唇,转身离开。
许嘉年离开之后,盛薰书又狠狠踹了一脚倒下的垃圾桶,然后蹲下身,将脸埋在手臂中,不说话。
巷子外头,许嘉年狠狠走了十来步,停下,冷着脸转向,再回到小巷子里。
小巷子里,盛薰书蹲在原地。
许嘉年来到盛薰书身旁蹲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冷静说话:“盛薰书,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你爸妈的?还是你身上的?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是不是老师排挤你……”
他想了好多种可能,正的反的,甭管可能性有多高,他都逐一问出来,再继续说:
“快乐两个人分享就变成了两份快乐,痛苦两个人分享就变成了半份痛苦……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替你出主意……你看你把自己折腾的……明显这件事你自己解决不了……那你就要引入外援……如果我也解决不了,我还可以帮你去找能够解决的……反正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许嘉年翻来覆去地说,也没得到身旁人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也有些灰心丧气,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错错,我的错错,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我连你小学三年级了还一不小心尿床的事情都知道了……”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