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权贵走进书房时,正看见小儿子闲闲地倚在书柜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其实说是翻看,只不过是从头到尾数了一遍页数,跟玩似的,汤权贵不禁在心里生出鄙视,心说这儿子从来就不是块学习的料,一身吃喝玩乐的富二代病,哪像大儿子那么用功。以为他在看书?呵呵,也是抬举他了。
所以说,还是得像他这样的苦孩子出身才能成才。
汤权贵清了清嗓子,径自走到气派的老板台后,往高档真皮转椅里一坐,“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就在汤权贵进来的这会儿功夫,“汤臣”已经将两本砖头一样厚的精装书翻完,其中一本是在书柜角落里积灰的《法律条文汇编大全》,还有一本是游记类的画册,介绍了全国各地有代表省市的风土人情。
“那两排矮松到底怎么了?你妈和你说过什么?”汤权贵看着气定神闲的小儿子,忽然有点沉不住气了。
“汤臣”这才笑吟吟走过来,坐在汤权贵对面。
汤权贵虽然出身低微,到底做了多年的地产老板,怎么说也有点上位者的威仪,可是此时面对汤臣,气势却被不知不觉压了下去。只见他倚靠着高背座椅,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另一条胳膊支起手肘,以手撑头,身体向一侧微倾,显出几分闲适。
这哪里是一个儿子面对父亲时应有的态度!
汤权贵一边在心里不满,一边又下意识学着汤臣的坐姿,觉得用那个姿势坐起来显得十分有贵气。然而他没想到,汤臣这么坐好看,是因为脸好身材好,换成体型发福挺着啤酒肚的他,就变成了一坨扭曲的猪肘子。
“爸,你是不是经常很不甘心?”
“汤臣”将汤权贵的样子看在眼中,唇角轻勾。
汤权贵一愣,没想到汤臣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汤家人要才有才,要勤奋有勤奋,凭什么就不如岳家?怎么岳家就能高官辈出,顺风顺水,汤家人却只能做点地皮生意,被那些蓟城显贵看不起?”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汤权贵的心坎里,让他内心不平翻涌而出。
是啊!凭什么看不上他们?自从岳家那老头死了,汤家如今在蓟城混得越来越艰难,那些势利眼以前不知怎么巴结他,如今全都给他找茬!不就是命么,不就是出身么!不就是因为他白身起家,祖上不是当官的么!他娶了岳梦瑶,所有人都说他是吃软饭傍千金,可是这家里一直是谁在拼死拼活赚钱?!
“汤臣”给汤权贵留了足够的时间酝酿情绪,才悠悠然道:“其实想要富贵盈门并不难,如果不是外祖坏了规矩,岳家到我母亲这一代只剩下一个身体不好的独女,以后也必定世世代代官运亨通。真是可惜了……”
汤权贵听得眼中精光一现,“坏了规矩?你姥爷坏了什么规矩?”
“我以为母亲和您说过的……”
“到底是什么事!”汤权贵这辈子的好奇心都快被吊起来了。
“岳家祖上曾与一个风水先生交好,那风水先生帮岳家布了风水局,只要按着这个风水布局布置家宅,就算不能高官厚禄,家中也会有官气回护,晚辈从政者辈出,仕途顺遂。可惜外祖是个痛恨封建迷信的忠实党员,不喜欢这些东西,从他开始,家里就不再布置那些了,至于后面的事……想必不用我多说。”
汤权贵听得出神,生意场上笃信风水命理的人很多,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可是有的时候,邪门事儿真的很多,也由不得人动摇。
原来老岳家以前走运,都是因为风水好?
“那两排矮松,也是和风水布局有关?”
汤权贵心想自从岳梦瑶死后,他的事业就一直不顺,而岳梦瑶托梦让他儿子把那些矮松烧了,不会是……为了报复?这么一想,汤权贵面色如土,脑门上渗出汗。
见鱼已上钩,“汤臣”隐藏在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看着猎物正一步一步走进陷阱。
“爸。”他轻轻的一声,打断了汤权贵的思绪。
汤权贵愣愣地抬头对上儿子的视线。
“去请个风水师来给家里看看吧。”
汤家人都很好奇晚上汤臣在书房里究竟和汤权贵说了什么,怎么汤权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不停给人打电话,要找什么有名望的风水师来看家宅。
“小兔崽子不知道玩什么花样,哥也信他!还请一些乌七八糟的人来家里!”汤权莉晚上也在汤家别墅留宿,偷偷和汤奶奶抱怨。
汤奶奶却一直是儿子的坚定拥趸,叹了口气道:“请就请吧,你大嫂刚走,这家里说不定也不干净的,找人看看也好。”
汤权莉没有得到母亲的共鸣,憋了一肚子气,上楼时刚好碰见正在往房间走得汤臣,几步上前叫住他。
“汤臣!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一回来就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是故意给我们找不痛快吗?”
“汤臣”转过身,打量了汤权莉一番,品评似地说:“五行属金,偏生妒火太重,烧了大好护林,招得满身小鬼。自己都快把自己克死了,还不肯消停点?”
“你说什么!!”汤权莉见鬼似地睁圆了眼。
“汤臣”却在这时靠近,在她耳畔笑着低语:“姑姑,看着你们都不痛快,我才痛快啊。”
在汤权莉近乎石化的瞪视下,“汤臣”毫不客气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万芸果然很会做人,不仅将汤臣原来的房间保留下来,甚至连布置都和以前没有多少变化。
“汤臣”进门后打量了一番,似是还算满意,走到窗前挑开窗帘向楼下看去,两排矮松依然矗立在夜色中,只有一棵被烧得面目全非。
“是不是心疼了?烧了你母亲的树。”
“汤臣”忽然低声开口。
一直藏在意识里的真正的汤臣,声音听起来从未有过的振奋。
“不,如果是我,只怕现在两排矮松都保不住了,还会被汤天择气死。”
望月宗主轻声笑出来,“嗯,还算知趣。”
“谢谢你,望,望月宗主。”
望月宗主显然被这声生涩的宗主称呼取悦了,又道:“放心,他们以后会将这两排树当祖宗供起来。”
汤臣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两排矮松,真的和风水布局有关吗?”
望月宗主啧了一声,“你怎么和你那个爹一样蠢?”
汤臣:“……”
望月宗主:“当然是编的。”
汤臣:“……”
汤臣的这间卧房很大,里面自带一个洗手间,望月宗主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一直没有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汤臣,自顾自地在那个可以游泳的大浴缸里放满热水,显然是准备亲自沐浴。
因为已经见识过望月宗主的手段,汤臣如今对他已经从恐惧到敬畏,因此也就没有主动提出要拿回身体控制权。
望月宗主放好了水,开始脱衣服。
浴室中有一面等身高的落地镜,他就站在镜子前,一件件衣服往下脱,刚开始还好,是外套和羊绒衫,然而等他把上身最后一件衣服脱下来时,汤臣那白皙劲瘦的身体就毫无遮掩地全部展露出来。
浴霸过强的灯光从上方照射下来,打在那细腻的皮子上,像镀了一层泛光的釉。
望月宗主看着镜子里的身体,微微挑了下眉,然后手向下,开始解腰带。
“那个……”
“怎么?”望月宗主的动作微顿。
汤臣微弱的声音响起:“你洗澡的时候,可不可以闭上眼睛?”
第15章 鬼上身15
汤臣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同性,当他提出这小小的要求之后,望月宗主在镜子里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哦一声,慢条斯理道:“闭上眼睛啊,可以。”
接着他果真闭上了眼,然后继续去解腰带脱裤子。
自己摸自己没什么感觉,可是如果那两只摸你的手是被其他人操控的呢?
似乎因为眼睛看不见,望月宗主只能靠摸来寻找腰带的卡扣,于是先在汤臣腰上摸一圈,摸得力道火候刚好,够汤臣寒毛竖起来一片。
“怎么了?”望月宗主感觉到汤臣身体的战栗,十分“不解”地问。
汤臣:“……有点痒。”
望月宗主回答得很坦然:“嗯,抱歉,我不太熟悉你们这里的衣服。”
汤臣立刻说:“没关系,是我太敏感了。”
于是敏感的汤臣一路敏感着被望月宗主有条不紊地脱光,走进装满热水的浴盆。
“我是要一直闭着眼,对吧?”望月宗主十分配合地问。
“嗯,如果,可以的话……”
汤臣的身体可以感觉到热水的温度,可以感觉到自己手的触摸,可就是没办法夺回自主的操控权。氤氲的热气蒸腾着他的脸,他被望月宗主操控着,一点点将身体浸没在水中,浑身发烫。
这种体验太奇怪了,身体彻底暴露,在一个陌生人密切的窥视和掌握下,在水中被抚摸搓揉,而他却看不见那人。
“你很紧张。”望月宗主突然低声说,那声音就存在于他与汤臣共享的意识世界里,可又仿佛有人用唇贴着他的耳朵发出。
“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
“是么,那恐怕你要试着习惯了……”
汤臣突然感觉被望月宗主操控的手,正在往下面某个地方探去,脑子里好像火山喷发,每一个细胞都沸腾起来,他猛地睁眼,失控的中枢陡然恢复工作,给伸到半路的手下了个急刹车的命令。
望月宗主啧了一声,显示出不满。
汤臣却愣住了,从浴盆里抬起双手看了看。
他居然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哎,看来你已经知道该如何从我这里夺回身体了。”望月宗主倒也没有再和汤臣争,只是有些遗憾,“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谈一谈之前说的条件吧。”
汤臣尚且沉浸在重夺身体的意外和兴奋中,听望月宗主这么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嗯?什么条件?”
望月宗主道:“我帮你查清母亲去世的真相,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也要答应帮我。”
汤臣这才想起来,在学校那个洗手间里,望月宗主第一次正式和他说话时,的确说到过要让他答应他一些条件。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
望月宗主却不答反问:“你觉得对于一个死人来说,他能有什么事想做?”
汤臣顿了顿,试探地问;“了却未尽的愿望?”
望月宗主不屑地哼了一声,“人都死了,还管他什么愿望。”
汤臣被勾起了好奇,“那还能有什么事想做?”
望月宗主嗤笑,可是汤臣却感觉出他的声音里不含一丝笑意。
“死人能有什么事好做?自然是要千方百计,死而复生。”
就在汤臣听望月宗主说起他要寻求复生之法的时候,蓟城CBD商圈某幢灯火通明的写字大厦里,挂有“和谐律师事务所”标牌的写字间,有个人正在落地窗边站着,望向窗外城市夜色。
那人穿着考究的西装,袖子的边沿露出一枚精致又样式低调的袖扣,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下,偶尔闪过流光。
这正是之前将汤夫人保险箱钥匙交给汤臣的方律师,他不苟言笑地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在窗栏杆上轻轻敲打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方律师。”
一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出现,紧接着一个身姿笔挺的高大男人走到方律师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