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童延还真没概念,总之,他的目标之一,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没文化,那天聂铮演说时的潇洒自如他还清楚地记得,对着粉丝生怕露短他也记得,还有,燕导跟他说“十步杀一人”,他就真是走了十步,杀了一个人。
底子太薄,补都不知道从何补起,童延叹口气,“反正,专业书之外的吧。”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到书房,聂铮果然给他收出了几本书,都是名人说史之类的。
童延捧着翻了下,行,讲述还挺生动,他能看得进去。
聂铮果然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说:“你就从这儿看,毕竟历史涵盖面广,社会风貌,市井文化,人文哲学,以及艺术发展,这里面都有,你闲着就当故事看。发现对什么感兴趣,再深入了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童延现在事儿挺多,聂铮说完,打开抽屉,拿出个IPOD递到他面前,“这里面下载了有声版,没精神看,就听着解闷。”
艺人忙起来真是比他这个总裁还骇人听闻,童延带着个有声版,奔波路上睡觉前可以听,晚上还可以用来催眠,又学了东西又不耽搁休息,挺好。
童延乐了,“随身故事机?”
聂铮怔了下,往靠背椅一坐,“这样说,也对。”
童延拿着IPOD乐滋滋的,搜有声读物下载也是要时间的是不是?可从昨晚他开口到现在,聂铮一直在他跟前啊。
他上前,往聂铮腿上一坐,手搂住男人脖子,“你早替我准备好了?”
聂铮并不想说话,下意识地伸手托住大男孩儿的后腰。
童延又是打蛇上棍,索性又换成跨坐的姿势,脸凑向聂铮的脸,额头抵着聂铮的额头。
他眼睛亮晶晶的,离聂铮灰蓝双眸不到一寸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拿什么报答你好呢?”手很快摸到男人小腹下方。
聂铮尽量调整呼吸,心里是真犯愁。他做点不值一提的事儿,童延就这么热烈,但要真由着这孩子性子来,两个人都控制不住,那还不得成天都得扎在床上?
很快,他捉住童延的手腕,“柳依弄的,去谢你柳依姐姐。”
但转瞬,童延嘴唇凑到了他耳朵,“我知道,是你让她弄的。”
话是这样说,当表达的感谢还是得表达,童延在书房缠着聂铮闹了一会儿,还是去院子里找到了女秘书,扬着手里的IPOD笑着说,“姐姐,谢了!”
女秘书浑然不知那小长方块跟她有什么关系,但童延显然是从书房出来的,说的话必然是聂铮的意思,她只得受了,“不客气!”
有光棍节那晚的谈话,童延知道女秘书最大的愿望就是赚足钱混吃等死,本质是个小资青年。
见女人正拿着手机对着花圃拍发微博的照片,顺着摄像头方向看过去,顺口问了句,“这什么花?”
女秘书一秒后回答:“野百合。”
童延说:“哄我的吧,野百合不是这颜色。”
那花还真跟百合一样,是一株到顶端朝四面开出好几朵,花朵形状也跟百合相似,只是,花瓣是灼艳的红色,只有靠近的花心处放射出几缕青白。这朵朵的红点缀在深绿叶片间煞是好看,间杂几朵花苞,看着柔弱,颜色却红得愈发炽烈。
女秘书立刻矫正他,“不是名叫野百合的那种花,是野生百合,野生百合有好多种,这花去年突然凭空长在了院子里,聂铮费了些心思,才给养成这样。”
好像是野生百合吧,她依稀听见谁是这么说的。
童延在心里叫了声服,一株野花能养成眼前这样生机勃勃、令人赏心悦目的一片,聂铮还真是做什么像什么。
第50章 云泥
童延是次日下午的飞机,但也就是次日晨,别墅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寻常。
先是他睡得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聂铮在接电话,童延连是醒是梦都没分清楚,翻了个身,胳膊横上身边男人的肩:“谁啊……”
脸侧被温热的手掌摩挲,聂铮的声音在他耳边压得很低,“你继续睡。”
那一具身体的温度,贴着非常舒服,童延意识再次抽空,晕晕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下楼,还没到七点,聂铮就已经不在家了。
他站在客厅门廊向院子望去,庭院里,有好几个陌生男人匆匆来往,手里的对讲机呲呲作响。见到他,男人们也只是点头,脚没停,继续拿着他认不出的仪器在别墅外墙和庭院搜寻什么、又像是确认什么。
这气氛,肃穆得有些紧张。要不是这些人冷脸铁面之外对他还算客气,童延差点要以为这院子被人抄了。
见女秘书神色焦急地往客厅来,他赶忙迎上去,“姐姐,这是干嘛?”
女秘书一直凑到他耳边才低声说:“赵老爷子今天来,是临时起意,行程没公开。待会儿他要到这儿落个脚再去看聂太太。现在这是例行的安全检查,你忙你的,不用理。”
童延几乎以为自己想错了:“……!哪个赵老爷子?”
但显然,他的理解完全正确,他很快听到女秘书回答:“还能有哪个?聂铮的外公。”
聂铮的外公啊!那是个什么角色,东南亚富豪头几号。就这边顶尖豪华的连锁酒店,平常人连脚都不敢随便踏进去,那也就是人家的边角产业。
不对,这不是重点,关键,那是亲手抚养聂铮的人,老人家待会儿要到这儿落脚,他这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角色应该往哪躲。
只是想着,他就问出来了,“我……去哪合适?”
女秘书一愣,“你想去哪?”
聂铮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就在女秘书进屋几分钟后,童延接到聂铮的电话。男人第一句是:“吃过早饭了?”
聂铮的语气相当温和沉稳,但童延此时很显然没空理会这个温和沉稳,明明空着肚子,他下意识地答了声是。
接着,他听见聂铮说:“我外公待会儿要来,你应该听说了。上午你在家做自己的事,中午,换身能见客的衣裳。”
童延心里头顿时浮出一个场面:戏台上,穿着黄衣、画着白脸、作皇帝装扮的老生戏腔铿锵有力,“来人,把这迷惑我孙儿的妖孽,拉出去,斩!——”
岂止妖孽,他还是个长得像人家女儿终身情敌的妖孽。
不对,妈的,这……什么鬼?
他惴惴不安地问,“我不用回避?”
聂铮很快回答,“你用得着回避?”
聂铮这一句话就是表明态度:赵老先生来得猝不及防,他也不把童延藏着掖着,这是姿态,不管他现在跟童延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这个人是他身边的存在,他正视,他的亲人最好也能正视。这也是对童延应该有的尊重。
可童延挂断电话,想着,也是,外人只看到他住在这儿,不一定知道他跟聂铮真有床上那回事。就算知道,一个没成家的豪门子弟有点风流事又怎么了,聂铮未必需要藏着他,赵老也未必会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童延背脊上的那条骨头又挺了起来,在心里自骂一声没出息。那种让他发毛的感觉倒是没了,只是,一直到中午换了衣服下楼都不想说话。
此时赵老的车已经在往这来的路上,聂铮去接机,自然是随行在侧。
女秘书见童延缄默,笑着宽慰:“你跟聂铮都能处,就不用担心赵老爷子了,老先生性情比聂铮随意得多。”
童延强扯一个笑:“我挺自在啊。”
女秘书没跟他掰扯自在不自在,转而开始向他交代赵家那些事大概是个什么样。
女人非常认真,“赵家先祖南渡外迁已经一个半世纪,大族嘛,跟我们这些在国外的华人小家庭不一样,把传统看得很重,仁义礼智信那一套也看得重,家风严谨,头几代的当家人在私生活方面尤其规行矩步。”
童延:“……”行,知道聂铮到底像谁了。
女人话锋突然一转,“但到了赵老爷子这一代就不同了,赵老爷子不那么守先人的规矩,有过三任太太,每个太太给他生过一个孩子,也就是说,聂铮的大舅,二舅跟聂太太,三兄妹全是同父异母,聂铮的外祖母是意大利人。”
名流的私事自然是大众津津乐道的,童延本来不怎么关心,可跟着聂铮后就不可能完全不关心,这些他平时“不经意”在网上看过。
于是他说:“我大概知道点儿。”
就算他知道,女秘书也要再点几句,“所以,聂铮跟他舅舅们,说有情分,情分也不深,今天他大舅跟着来了,待会儿你能见到。”
她的话只能说到这儿。事实上,用“情分不深”这四个字来形容那舅舅两家和聂铮,着实有保留。豪门的血缘通常浓不过利益,所有姓赵的都有继承赵老家业的雄心,可行事又未必能比聂铮这个外姓人更叫赵老满意。
这是必要的交待,聂铮舅舅兄弟两家之间从来都是明枪暗箭,对聂铮更是防备,今天的场面,童延这小辈是一定要示好的,但示好也看对谁,跟赵老示好就行了,旁边那些跟聂铮本来就对不上的人,说什么都不用往心里去,表面客气算是过得去。
童延这才知道聂铮的大舅也要来,愣了下。
但女秘书的意思他明白了,其实不用女秘书说,他对赵老之外的赵家人也没什么好看法,夏奶奶就曾经对他说过,聂铮跟着赵老先生,挺招人眼。
了不得的远客是十二点到的,院门大开,聂铮的那辆迈巴赫从外面开进来,随后还跟着几辆车,气势很大。
先出来的是后面那辆车上的人,两个黑衣男人,一个上前拉开迈巴赫的门,另一个眼神像探照灯似的朝童延和女秘书身上扫过来,但也只是短暂停顿,就扫向了别处。
接着,赵老被迎下了车,等聂铮到他身边才一起朝着门廊的方向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对中年男女,应该就是赵老的长子和长媳。
童延自问就算上不得台面,眼下也不得不上台面,于是下意识上前一步。
三人对上,聂铮字字有力地对赵老说:“这是童延。”
明知眼前人是谁,等聂铮给他介绍完全犯不着,于是童延先开口招呼,“赵老先生,久仰大名。”
赵老先生头发花白,但步履稳健,看起来身子挺硬朗。老人家眼神矍铄,虽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看向他时神色却相当温和。
而且,就像女秘书说的一样,老先生比聂铮随意得多,听见他的话就笑了,还笑得十分愉快,接着说了句令他意想不到的话,“嗯,小童,你是个有福的面相。”
见聂铮在一旁微笑着问,“是吗?”童延立刻就不那么紧张了。
接着就是聂铮的大舅,年纪五十开外。这一位的照片童延也在杂志上见过,不过,眼下面对面,他总觉得这位赵先生虽然看着矜贵,身上却有股子说不清的晦暗之气。
赵太太举止还算雍容,只是话格外少,眼神一直追随丈夫。
虽然不算紧张,基于女秘书先前的交待,有这两人在,童延心一直是吊着的。
赵老此行是为了看一眼小女儿,但显然,对聂铮的关注也没比对聂太太的少,午饭就是在聂铮别墅吃的,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安生。
平静结束在外宾离开时,一行人从餐厅出去,聂铮陪着外公走在最前,赵先生夫妻紧随其后,童延和女秘书则跟在最后。
还没出客厅,赵太太突然转身,把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递到童延面前,用足以让赵老先生和聂铮听到的声音说:“事先没准备,这见面礼是长辈的心意,你收下吧。”
那木盒巴掌大,是很沉的褐色,式样古朴,一圈雕纹相当讲究,盖上有精巧的螺钿,看起来似乎是有年头的东西,盒子都是这样,里面东西还不知如何,这是没准备?
童延的怔愣很短暂,因为,很快,他听见聂铮说:“还不快道谢?”
抬头,见不远处的男人眼中有深沉的笑意,童延这才伸手接住,对赵太太说了声谢谢。
而此时,除了聂铮,旁边所有人神色各异。特别是聂铮的大舅,脸色有微妙的得意。
赵太太戏还没唱完,又瞥一眼聂铮,“晏家小姐前些天还问我打听你,看来,她注定要失望了?”
聂铮眼光无波无澜,“哦?晏家的哪一位小姐?”
这里头全是机锋,童延脑子顿时乱成一团麻。
赵家人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去看聂太太,聂铮当然还得陪着。上了车,赵老爷子才冷冷哼出声笑,不满地说:“看见了吗?还是这种伎俩。”
那对夫妻的车跟在后面,即使这样,聂铮也没随便对长辈的作为发表意见,转而问:“今天您起得早,路上休息一会儿?”
赵老爷子回头看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不用理会他们,你以前就是把自己管束得太紧,现在跟前有个人陪着很好,人活着,总该有点世俗气儿。”
这就是丝毫不排斥童延的存在,聂铮点了下头,“您说的对。”
而别墅庭院,等赵家夫妻俩乘坐的车出门,女秘书对着车尾小小地呸了声。
这时候,童延拿着两份“见面礼”,另一份,是赵老上车后,让人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