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和一向不喜欢商人,这些人投机倒把哄抬物价为富不仁,富得流油不管百姓死活,简直就是大齐的蛀虫!
这会儿瞧见这宽敞的码头,想到都是从百姓身上赚来的血汗钱,周茂和对那蒋震本就差到极致的印象,便又差了一些。
今天赵刘氏过寿,蒋震的很多手下都去了赵家,码头上的人手少了很多,这些人还都有事情要忙,倒是没人有空去管周茂和了,也没人跟他搭话。
周茂和四下里看了一圈,越看这边热闹非凡的场景越是不满,然后便往村子里走去。
与此同时,蒋家来了一个人,正是沈安新身边的护卫,那人还将一封信给了蒋成祥。
蒋成祥看了信,整个人就激动起来:“沈少来信了,说是那位钦差来何西村了!”
“真来了?”蒋成才也有些高兴,但很快又担心起来:“我们真的能告倒蒋震吗?”
“当然能,有什么不能的?”蒋成祥道,但心里到底有些不安。
要不是有沈安新一再保证,他绝对是不敢去告蒋震的,毕竟那蒋震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金震镖局如今光镖师就有两三百人,这么多人……想要弄死他们一家,简直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们好好地过日子不行吗?”蒋老头叹了口气。蒋震的态度也是很明显的,只要他们不去找他的麻烦,便也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只要他们安分点,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现在这样,能好好过日子吗?哪来的好日子?”蒋老太想也不想就道。他们一家子吃不饱穿不暖,蒋震却能吃香的喝辣的,她光是想想这些,就觉得难以忍受,整夜整夜睡不着了!
她一定要让蒋震倒霉!
蒋家人心里都是担心的,但他们到底还是再次统一了意见,要去告蒋震。
沈安新派来的人,是告诉了他们那位钦差的大致长相的,蒋成祥将沈安新给他的信藏好,便换上最破旧的衣服出门去了,远远地看到周茂和,确定了他应该就是那个钦差之后,还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周茂和面前。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周茂和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蒋成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苦笑道:“就是饿坏了。”
“饿的?”周茂和眼里闪过同情,而这时,刚刚爬起来的蒋成祥,便又“体力不支”摔倒了。
蒋成祥还很小,便能自编自演告状说蒋老大欺负他,这会儿早有准备,自然演得更好,周茂和几乎立刻就相信了。
“小兄弟,你家在哪里?我扶你回去吧。”周茂和道。
周茂和最终跟着蒋成祥,来到了蒋家。
蒋家的屋子,看着还是不错的,屋里的人却都脏兮兮的,穿得破烂,看着极为可怜,这会儿,蒋老太和蒋成才两个人,还在抱头痛哭……
“我的儿啊……好端端的,他怎么又来打你?”
“也不是他打我,是他手底下的人看我不顺眼……”
“那还不是他吩咐的?他怎么能这样……你是他亲兄弟,他都不给你一条活路?”
“娘……他连你都打……”
……
周茂和这次过来,就是想在何西村找找那蒋震的父母的,没想到一来,竟然就找到了这家人。
他听了一会儿,便问:“你们跟那蒋震有什么关系?”
“那蒋震,是我的儿子。”蒋老太哭道。
没想到这么凑巧,一来就找到蒋家人了……周茂和当即问起具体情况来。
“那蒋震,是我的大儿子,他出生的前一天,他爹就去当兵了,我一个女人带着他,日子过得极为艰难,对他也就不大好……”蒋老太按着蒋成祥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一边哭,一边说起来:“他出生的日子不好,又为人孤僻,我对他便一直不喜欢,但也将他养大了,不想他竟然对我怀恨在心,不满我偏心他的弟弟……”
“真是岂有此理!”周茂和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子不言父之过,便是当父母的有所不是,为人子女也不该忤逆父母,那蒋震呢?不仅打伤父母兄弟,强逼着父母给他分家,还抢走妹妹,不养父母……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简直罄竹难书!
更可气的是,这蒋家人想要讨回个公道,竟然求助无门!
“今日,是他岳母五十大寿,村里的人除了我们,都被请了去,结果我之前去挖野菜,不过是离赵家近了点,就被他手底下的人打了。”蒋成才补充道,露出了脸上的红印子。
他这当然不是被蒋震的手下打的,而是被黄敏打的,他不过提了一句想再试试去做生意,就被黄敏打了……
周茂和已经火冒三丈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便朝着赵家的宅子走去。
赵家那建在码头边的宅子非常好认,周茂和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那边,然后就发现大门口摆开了很多桌子,桌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许多人坐在那里吃吃喝喝,再往里看去……里面一张铺了红布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金灿灿的观音并其他一些东西。
这一切,简直奢侈的可以!
自己的日子过得那边奢靡,却留父母在家中受苦……周茂和当即大喊了一声:“蒋震何在?”
“你是谁?”蒋震正在外头招呼客人,看到周茂和,当即走了过来,皱眉问道。
看到蒋震的样貌,周茂和便已经对蒋家人的说辞深信不疑:“你这人竟然不孝父母,不悌兄弟,简直不配为人!”
“你胡说什么?”蒋震的眉头皱了起来:“蒋家人找你来的?”
“你还知道蒋家?你可知他们是你的父母兄弟?!”周茂和怒道。
“来人,把他给我丢出去。”蒋震毫不犹豫地表示。这是赵刘氏的寿宴,他可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破坏了。
蒋震话音刚落,便有他的手下抓住周茂和和他的护卫,将他们三个给扔了出去。
“你们住手!”周茂和被人抓着,脸都黑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颜面扫地的一天。
然而,蒋震的手下又哪会听他的?直接就将他给扔出去了。
把人扔走,蒋震便回到了屋里,在里屋,是单独开了一席的,就只有赵家人并郑逸坐在这里。
“怎么了?”看到蒋震进来,郑逸问道。
“没什么,处理了一个来闹事的。”蒋震道,蒋成祥在外面说他坏话的事情,郑宝宁跟他提过,今天这人,他琢磨着应该和那个宋立差不多。
他懒得理会这样的人,便不去管他了。
蒋震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周茂和却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便去了码头上,对送他来的船家道:“去府城,我要去府城!”
“这位老爷,府城太远了……”
“你送我过去,我与你一两银子!”周茂和道。
“老爷,你快坐稳了!”那船家当下喜形于色。
周茂和这会儿冷静了一点,却有点心疼银子了,从这里去禾兴府,应该是用不着一两银子的……
周茂和离开了何西村,而蒋成祥和蒋成才两个人,是目送了他离开的。
“这人真是钦差?”蒋成才忍不住问道。
蒋成祥的表情也有些纠结,这人……真能帮他们?
郑逸并不知道他原先一直让人盯着的周茂和突然来了何成县,又离开了。
他是有让手下打听这人,但他的手下里,认识周茂和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便是见了周茂和也是认不出他的,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周茂和竟是在何成县出现过,还去了何西村。
当然,沈安新知道,这周茂和,本就是他刻意引来的。
想到前几日见郑逸的时候郑逸和自己说过的话,沈安新的脸色煞白一片。
蒋震的女儿不过是长个牙齿,蒋震就那么关心,他呢?
还有,那事,是不是就是赵金哥安排的?这些日子蒋震突然不来县城是不是被他拖着了?
蒋震和郑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郑逸又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
“少爷,吃饭了。”沈安新的小厮从外面进来,对沈安新道。
“我不要吃,你给我倒了。”沈安新道,他根本就没有胃口,这会儿浑身难受,头疼胸闷,只想一个个静静地待着。
“少爷,你身体要紧,还是吃点吧?”沈安新的小厮担心不已,当初发现那蒋震有小妾,他家少爷就大病了一场,然后变了很多,这回又是怎么了?
“我让你出去!”沈安新抓起手边的砚台就扔了出去。
沈安新身边的小厮再不敢劝,急忙离开了。
赵刘氏的寿宴办得非常体面。
吃过之后,桌上剩下的菜蒋震都让人打包带走了,然后又找来手下收拾了桌椅碗筷,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家里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自家办宴席,自己竟然完全不用忙活……赵刘氏感慨不已,然后就抱着那个金观音,喜滋滋地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又从房间里出来了,然后找到了赵金哥:“金哥儿,这观音你放在屋里,就放在你床头,以后多看看它!”她还想再多添几个孙子孙女儿呢!
“娘……”赵金哥有些无奈。
赵刘氏想了想,大约又觉得这样不妥:“等等,还是算了吧,这么大块的金子要是有人来抢……”
“娘,你不如挖个坑埋起来。”蒋震看到赵刘氏担心的样子,给赵刘氏出了个主意。
“你瞎说什么?这可是菩萨,怎么能埋了?!”赵刘氏立刻反驳了,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放在你们床头吧,应该没人敢来咱们家里抢东西。”
蒋震:“……”
蒋震和赵金哥两个人的床头,就那么多了一个金灿灿的送子观音,赵明珠瞧见了,还一心想要,不给她就眼巴巴地看着蒋震,看得蒋震心都化了。
“那菩萨比你还重,小心砸到你。”蒋震想了想,找出几块金砖银砖,洗干净给了赵明珠:“来,咱们来玩这个,爹教你搭积木。”
赵金哥:“……”
赵刘氏的寿宴办过之后,蒋震第二天,便又去了县城。
蒋震约了郑逸在清风楼见面,他去得比较早,而刚去,便听清风楼的人跟他说了一桩事情,说是昨天有人来闹事,结果被客人们骂出去了。
蒋震听了几句,便清楚来龙去脉了:“估计是哪里的老学究误入了。”
“是啊,就是个老学究,都惹柳姑娘和赵公子生气了。”那小厮有些愤愤不平。
蒋震看了看他那气愤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柳芊芊和赵灵熙两个人,在这清风楼,倒是混的如鱼得水的,还有了一群粉丝……
蒋震这次找郑逸,是他想要找船厂定做几条大船,还有就是会造船的工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一些。
王海生当初说他会造船,但他只会做那些小船,对建造大船,其实是一窍不通的,在何成县,也没有会做大船的人。
“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让你定做大船,不过这工人可不好找,那些手艺人,都被海商捏在手里。”郑逸道。
大齐其实是有海禁的,规定片甲不能入海。
只是,海商太能赚了,因此这规定一直形同虚设,在江南,海商的数量一直很多。
禾兴府其实还算好的,再往南一点,那儿的海商还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