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叶英静默着,抬起手摘下挡住眼睛的手掌,直视着他,以一种不避退的姿态面对这可能违背常理的情况。
顾生玉则像是注视珍宝一般将叶英的变化收入眼底,小心翼翼的温柔装载进夜色送给他的一双黑色眼睛里,深沉温柔。
“维佳末。”
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叶英越握越紧,顾生玉淡淡的将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这可和你在船上时的试探完全不同。”
“我爱你,我说真的。”
“当一种感情产生,喜欢这份情感却完全不能满足它的出现条件时,‘爱’这个字眼被人创造出来,用于这一生中可能仅有一次的情景之下,而我选择的时刻与对象,是这里和你。”
叶英在如此真挚的告白中完全失去了表情,他苍白着脸看着他,就好像在望着某样令他纠结不已的东西。犹记上一次令他生出这种想法的,还是幼时学习四季剑法的时候。
他知道有破解的方法,但就是无法对父亲说出来,甚至在思索完毕之前都没办法出剑。
不知何时,火堆旁发呆的三名苗疆女子都被这边诡异的安静吸引。
她们可能听见了顾生玉的告白,此时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叶英,新奇的等着他的回应。
凤瑶的心情可能是三人中最复杂的那个,但是顾生玉的告白连她这个旁人都听的感动,更何况身处在这份深情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他真的可以拒绝的了吗?
这样想的她,看向叶英的目光变得平静起来。
苗人感情炙热,两情相悦就不会背叛,眼前正有一对情人燃烧起致敬永恒的火花,她也会以最真诚的态度等待结果。
自己慢了叶英一步没什么好说的,而他们两个要是成了,她也会选择祝福他们。
凤瑶是个女人,但更是个好姑娘,相信任何一人听到她的内心声音都会这样想。
旁观人的心理差不多都能从她们的表情中看出来,例如纳罗的惊愕,例如美菱的不甘心,但是表白的真正重点可从来都是两个当事人。
顾生玉的声音在夜色中拉的又长又远,没有爱情的火热,清淡的像是风一样,随时都可消散在静谧之中。
美菱纠结在美色和自己的心情之中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但这时却近乎本能的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是错觉吗?
以告白来说,这声音太轻了啊。
然后这么想的她倒抽口冷气,在美菱的视线中,树下面对面的两个人亲上了!
呜哇,好害羞。
美菱捂住自己眼睛的时候还不忘把现场的未成年人也捂上,哪怕纳罗一个劲儿蹬腿抗议她还是将她抱的死死的。
凤瑶心碎的撇开头,盯着火堆里烧的炸裂的柴火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想自己感情破碎的事情。
可是顾生玉那边儿的情况远没有她们想的乐观。
“亲你一下,都不给我反应吗?”
顾生玉是个流氓,他告完白没等叶英回应就亲上去了。
按照常理,叶英应该打他个桃花朵朵开,但事实上,顾生玉仅仅是轻啄了他的嘴角,叶英也没有感觉到厌恶。
抬起头,顾生玉说出这句话后,叶英回视他的目光,复杂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顾生玉扛不住的说道:“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
叶英哑着嗓子道:“很奇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也是第一次接受来自男性的情意。”
叶家大庄主正是好年华,一般女子对他出色的脸望而生畏,大半女子为他家世雄厚却步,还有一部分女子怯于他木讷于剑的性格,但仍有许多大胆的女人豁出去的向他表达爱慕。
但这些都被叶英拒绝了,原因无他,没有感觉。
可以说在遇到顾生玉之前,藏剑就是叶英的一切。
一句我心藏剑,诉说的是叶英的整个人生。
然而顾生玉的出现,打破了他静水流深的生活。闯进他的世界,令花隔云端的美人低下了从未映照进红尘情爱的双眸。在那双平静淡泊的眼底深处,任性的留下了自己的身影。
五毒教内左长老起居室空无一人,却有细碎低语幻觉般的响起,侧耳倾听会发现这声音源自床榻下方,显然,这里有一处隐蔽的暗室。
“真不敢想象,你竟然能如此废物。”
低哑男声出言便是呵斥。
“够了,要不是你提供的毒药分量出错,也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
这声音冷硬阴鸷听不出半分好意,要是有五毒教弟子在此会发现这正是教内左长老乌蒙贵的声线。
低沉嘶哑的男声听到乌蒙贵这么说,顿时冷冷说道:“你大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是不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认同。”
“你……!”
乌蒙贵一时哑然,好似对他话中那个大人非常忌惮。
低沉男声嘲讽道:“没有那位大人你哪里来的资本研究,这次地宫的损失我会如实禀报,而你胆大妄为的行动也别指望我会隐瞒。”
“宇文承,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主意!”
乌蒙贵大怒,当场叫出那个嘶哑男音的身份,正是和他秘密结盟的宇文世家当代族长。
宇文承冷笑道:“我不过提个建议,但你这个蠢货居然真去把藏剑山庄庄主抓来了,你以为藏剑山庄在中原武林的地位是说笑的?”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而且你竟然害得他死在地宫之中!”
乌蒙贵语塞,但还是反驳道:“我在离开时派人去找过他,但是囚门大开守卫昏迷,人已经不见踪影。当时情况紧急,我又能怎么办?谁能想到时机会赶得那么巧,毒尸就这么无端失控了!”
“哼,归根结底还是你废物,”宇文承可不给他面子,嘲讽的说道:“你现在最好祈祷地宫爆炸,他已经被炸死在里面,不然要是给他机会逃脱,呵,到时候就是你乌蒙贵的麻烦了。”
乌蒙贵沉声道:“这我当然知道,你不必出言激我。我还想说,宇文纳罗在地宫失踪也不见你对她有半分焦急。亲人亲人,我看你们这些中原人心肝都是黑的,我可怕被你们背后捅刀,”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分外痛恨,“不用你多说,我自有我的做法,旁人休提!”
宇文承语气不带温度的说道:“既然如此,待我据实禀报给那位大人后,你可莫要再来怨恨我。”
乌蒙贵猛的转过身,“宇文承!”
“呵。”
话不投机半句多,宇文承冷道:“你想清楚,上一次你交给大人的蛊虫已经暴露了下在明教身上的暗子,如今要想将功折罪,你最好尽快把真正的尸人研究出来。”
“毒尸不过小道,我们需要掌握的是能将整个神州大地变为死域的可怕力量。”
乌蒙贵皱起眉头,盯着这个神情狂热的男人,身为苗疆人的他本能的对尸人这种东西心怀抵触,若不是为了在魔刹罗面前证明自己比那个中原男人好,他才不会和这群疯子合作。
想到那个叫方乾的男人,他不快道:“你答应过我,就算尸人之术成功也不能将它们用在苗疆子民身上。”
宇文承正幻想着掌握尸人力量的自己成功光复国业,黄袍加身,骤时万人之上,天下尽在掌握,他将会是宇文一族真正的骄傲!
虽然不可能实现,但就算是做梦,他也是梦到高潮阶段,如今被乌蒙贵的声音打断,他不耐道:“当然,你放心好了。”
两个都对对方没有好感的男人勉强凑做堆,惯例就是没说几句话便在冷嘲热讽中结束了交谈,宇文承通过密道离开,临了走出密道出口回头瞥了眼渐渐合上的暗门。
他轻蔑道:“不对苗疆人出手?哈,此一时彼一时,真是天真的男人。”他一面这样想,一面回到宇文一族族地。
因为流落苗域,宇文世家除了内部还抱有汉人的传统习惯,外层基本被同化的差不多了。就连宇文承自己穿着打扮也是苗人的短款上衣和灰色裤子,腰间围着五彩的缕带。
他一回来,就立刻回到书房下笔,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报告给远在中原的某个人。
苍鹰腿上挂着信筒展翅高飞,消失在天际,然后在下一个据点被人把信件取出换成新的方式再度传递。
等到到了中原腹地,小半个月已经过去了,有关于叶英死去的几行内容被人用手指抚摸过,戴着面罩藏起整张脸的男人蹙眉。
“死了?不可能,顾生玉跟着他,他怎么可能会死。”
回想起顾生玉其人的神奇,他眼底滋生出贪婪的神色。
“活在人世的传奇啊,要不是隐元会在这些年间收获的消息比世人所想象的还要多,我也不会知道顾生玉这个人的神奇之处。”
“长生不老,踏破虚空,哼,皇室藏的还真是严实。”
男人拉出一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布料。
江湖中爱用明黄的只有藏剑一家,这还是得到过皇帝允许的特赦。但这卷黄绢和藏剑家实际使用的杭丝不同,整体透出一种“贵”的气势,摸起来的手感绝对是贡品御用,一般人用不得。
男人将它展开后眼神落到第一行字上眼露狂热。
“贞观初年,唐太宗字。”
这正是李世民当年留下的亲笔手书,也不知道这种皇家秘传的东西是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不过他能拿到仔细想想好像并不奇怪,因为种种细节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
隐元会首领无名,堂堂九天之一,就算在九天这个组织里历来也是以神秘著称的幽天君要真想知道什么,拿到什么,还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手书里骇人听闻的内容暴露出来之后,他能办到这种事就十分令人难以置信了。
此书上撰写的非是皇家私密,反而是提起了当年一个已经成为传说的人物。
唐国开初,大家都知道太宗李世民有一来自民间的大宗师师父,而这师父在隋末年间可谓赫赫有名。
尤其是慈航静斋,魔门等数大江湖势力中,他的名声比民间所传的更加响亮。
甚至传说他以某一年限开始消失就是因为他已经参透武道极致,踏破虚空,前往更高处的世界去了。
但这在当年都是传言,过了几十年后更是成了奇闻神话一般的故事,真正当真的只有江湖最顶端的那一批人物。
而且在唐太宗改国号为贞观,顾生玉之名因为“帝师”的关系人尽皆知。
在此之前他的名字仅仅流传在当年武林最上层那一批势力主们之间,也就是顾生玉消失之后坚持认定他是破碎虚空的圣魔两派,还有数位大宗师们口里。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默契,也唯有亲身感受过“顾生玉”这三个字拥有怎样魔力的人才能表现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无名十几年来断断续续收集到的线索,真正以这些线索牵扯出来的情报才是至关重要的内容。
打开的黄绢里记载着李世民亲笔手书,提到他那位老师,是以此人数十年不老,体貌神态和当初见面别无二致为开头。
虽然也有说,老师破碎虚空而去之前曾回转太原看过他一面……但诸如此类的相处细节不是无名行动的重点,他需要的是和长生不老,武道究极有关的内容。
无名一目十行的看完,心情一时和当年第一次看时相重合,巨大的野心和渴望促成了十几年间从不间断的谋划。
虽然他最开始的目的是觊觎绝代宗师留在皇室的秘籍,据说那是曾在世间留下深刻影响的奇录“天地书”。
此书中记载古今中外,天地宇宙中所有机密。
在上古战神殿隐世,长生诀匿迹,慈航剑典与天魔策随着圣门静斋两派被皇室打压到解散而失踪,这“卷”真正融入到各方天地,神乎其神的奇书成了人世间唯一通往至高境界的大道。
在十年前他从无数传闻野史中筛选出证据,证实“它”是真正存在的,又通过无数努力得知天地书的一部分在皇家控制之下,还利用隐元会的力量找到留有一部分残卷的岭南宋家。
虽然曾经有着天刀威名,但经历过百年沉浮,在朝廷的刻意打压下,隋末时期偏安一偶却能左右天下局势的宋阀终是血脉凋零,势力不负当年。
他曾亲自前往岭南,向当年伐南一役后残存下来的宋家人不着痕迹的试探过有关天地书的消息,但是这些人一问三不知,不过也正是这些表现将矛头直指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