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言往后仰了仰,曲着的腿流氓似地抖了起来:“我没事和你聊啊,易生,你要去泡温泉吗?”
“你们不去吗?”莫易生惊奇地问,“来都来了,不泡太可惜了吧!”
孙言笑得十分灿烂,眼神隐晦地把莫易生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遍,很满意地点点头:“要去啊,我们一……”
严海安转过身,背对莫易生,声音带笑,满脸严肃:“孙先生一定是忘了,我们说,好,的,要聊一聊。”
说罢他就转过来,轻柔地哄道:“易生,你先自己泡,我和孙先生商量完了就去。不过不要泡太久了,二十分钟就要起来,不然会头晕的。孙?先?生?”
他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眼睛看着孙言,孙言面无表情地回看他。
莫易生看他们对立了起来,以为真的是有什么事要说。是严海安对他说孙言此人不可交往,但莫易生和孙言聊了之后觉得孙言风趣幽默,平易近人,一点都没有以势压人的坏习惯。莫易生估摸着严海安对孙言也是误会了,也许两人多接触一下就能解开这层隔阂。
莫易生心里想着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起身道:“那我不等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了。嗯,海安,你们俩聊完了刚好就一起去泡吧。”
严海安闭着眼睛转过了头,一脸难以忍受,不用开口就能听到他的台词:谁他妈要和这厮一起泡温泉。
孙言也笑得很嘲讽,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和我坦诚相见?”
莫易生对两人心中的呵呵一无所知,出门回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言:什么鬼,炖了吃了。
严海安(嘲讽):呵呵,孙先生何必和一只鹅计较。
大白鹅:放开我!我要打死那对狗男男!
严海安:……还是炖了吃了吧。
第8章 温泉
严海安目送莫易生出屋子,对孙言严肃道:“孙先生,作为一个好人,你自己说过的话至少得遵守吧?”
孙言一咧嘴:“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我做什么了?大老爷们儿的一起泡个温泉很正常吧?我要真想做什么你以为你挡得住?”
他似感慨又似嘲讽地道:“可毕竟,我是个好人。”
严海安不吭声了,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守一般地看着孙言。哪怕坐在一个木凳上,他也挺直着背,坐姿十分端正,好像随时可以开个董事会。孙言发现这个人随时随地都是这么板正的模样,仿佛背上背着一个不肯放下的木板,叫人看着都替他累。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孙言忽然有点意兴阑珊,他的兴趣一向持续不了多久,对这件事到如今已经到了极限。虽然莫易生这块鲜嫩特别的肉没有叼到嘴里,但看着严海安这么死守严防,像个流浪狗守着自己最后一点口粮似的,孙言心里真有点可怜他:“没意思,不玩了。”
院子的大门响了起来,在旁边候着随时准备收碗的婺宁淑小跑着去开门。跟班提着两大口袋的东西,站到堂屋门边狗腿道:“孙总,东西给您拿来了。”
孙言无趣地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瞄渐黑的天色。本来他是打算今天回去的,遇到莫易生才改了目的,现在既然不想再跟了,就起了回去的心思。
但是从这里去B市路特别难走,加上快要天黑了,保守估计也得花三四个小时,又没什么急事,孙言不是会委屈自己去赶路的人,咂了咂舌:“先放我睡的那屋里吧。”
婺宁淑给两人带路,去了主屋。严海安这才松了口气,他是一点不肯让莫易生被孙言占了便宜去,一想到孙言色眯眯地看到莫易生身体的那幅画面,他就冒火。
现在孙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常识趣,这很好。
严海安转去莫易生的房间找人,然而屋子里已经空了。
“这家伙……”严海安按了按额角,想必莫易生等不了消化,一回到屋里就跑去泡温泉了,所谓要整理的东西都散在炕上,一点没被收拾。
严海安帮他一件一件收好,算好时间,绕到了房子后面。这里几乎家家都会挖这么个坑,用石头铺一层垫底,再把温泉引进来,就成了简易的天然温泉池。有的会像婺宁淑家这样拉个篱笆遮掩一下,有的人家连篱笆都不拉。
温泉不能泡太久,严海安隔着篱笆把莫易生硬是叫了起来。晚上气温更低,莫易生泡得正舒服,不甘不愿地围着个浴巾,从温泉里爬了出来,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今晚别睡太晚了,明天早上起来吃早饭。”严海安让他赶紧披上外套,“把你作息时间调一下,不能一直这么日夜颠倒。”
“知道啦。”莫易生嘟嘟囔囔扯着外套,穿着个拖鞋啪嗒啪嗒地快步朝回走,“你怎么和我妈一样。”
严海安无奈道:“那你倒是给我省点心啊!”
进屋前他往孙言的屋子看了一眼,那里亮着灯,估计是在和他的跟班聊什么。
“啊,你已经收好了啊。”莫易生扫了一眼整齐放在椅子上的包裹和画板,扑上被铺好的床上,幸福地蹭了蹭被子,认真道,“海安,你真的好像我妈。”
严海安:“……”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海安坐在一旁,让他躺好,准备重新黑一下孙言:“易生,关于孙先生……”
“你可能误会他了。”莫易生在被子里眨了眨眼睛,“他不像你说的那样。”
傻孩子啊。
严海安婉转道:“你不能只凭他一面之词就改变你的想法……”
“不是凭一面之词,是一种直觉……而且我看你和孙言来往也不多,你也是听别人说的吧?”莫易生唏嘘了起来,“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也常常被人说闲话,但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只有你不相信他们。”
莫易生说的是他们一块上高考冲刺班时的事,他表现突出,常常被老师表扬。面临高考的孩子特别敏感,攀比心理异常严重,莫易生又是这样一种不懂掩饰不甚圆滑的性子,便理所当然地被人排挤,连他的长相优势都不管用了。
那时候严海安和莫易生还算不上好友,却是班里唯一可以和莫易生平常交流的人。他也不是嫉恶如仇或者性格独立,只是那段时间他心情好得看谁都顺眼,又有一股心气儿不想与那群傻逼同流合污,就不吝于多散发一下人间自有温情在。
到了后面严海安这边发生了意外,辍学后再与莫易生重逢,两人的关系才迅速地好了起来。
“我对孙先生没有误解,单纯是因为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想避免麻烦。”严海安不多说,免得激起莫易生的牛角尖。
莫易生撇了撇嘴,又顺着刚才的话题聊起从前的事。严海安对于那时候的事记得没有莫易生清楚,便耐心地听他说。
莫易生道:“可惜孙老师不在B市了,不然可以常常去看他。不知道那里的治安好点了没,想起我们丢的那些画,我还是好心疼哦。”
那个冲刺班教室所在大楼的安保不好,学生的成品画常被保洁的或者其他有心人拿出去十块二十块的卖掉。严海安都丢过一两次,更不用说莫易生了。
可严海安知道莫易生的画有几幅是被同班同学扔掉的,他还帮忙捡回来过,莫易生至今都不知道。
他垂目看着眼睛闪亮亮的莫易生,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品,终是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莫易生的额头:“快点睡,不准玩手机。”
莫易生苦闷状在被子里扭了扭:“睡不着啊。”
“闭着眼睛养神也好。早上9点准时来叫你,不准睡懒觉。”严海安站起,替他关了灯,“晚安。”
聊得太久,不知不觉都11点了,天黑了下来,院子里只有一个昏暗的灯泡照着,让人能勉强看清路。严海安动了动脖子,又瞧了瞧孙言的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不知是睡了还是人不在。但他并不关心,折腾了一天,他也乏了,准备泡个温泉就去睡觉。
月朗星稀,春分刚过,微冷的空气里飘荡着万物初始的生命力,那种讨喜的湿润味道闻起来十分清新。这里的夜晚不像城市中充满了噪音,四周安静极了。大约是为了照顾他们,婺宁淑周道地在水池上方拉了两盏灯泡,严海安解了浴巾,折叠在一旁,试过水温后找了个地方坐下。
水池较浅,只到胸口,他便又往下坐了一点,让池水浸润到肩膀,靠在石头垒成的池壁边,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脑缓慢地放松了些,又被严海安重新紧张了起来。这些年总是这样子,他必须要找些事反复思考来占据思绪才行,只有时时刻刻这么监督自我他才能做好现在的自己。
看那天那个情况,李卿这场展会应该是会和协会拉上关系的,如果这个展会选在市美术馆就好了,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其实能加入协会就不错,资源会扩大不少,可莫易生对协会成见太深,就算能加入多半也不愿意……
严海安出神地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灯,忽然听到一阵响动,转头看向篱笆的门处。只穿着长裤和拖鞋的孙言拿着条浴巾,拉开篱笆门,侧身走进来。
严海安:“……”
孙言:“……”
鉴于不想和此人多加接触的初衷,严海安此时本该站起来让位,但不管他怎么控制,这样舒适的情景中,他的心神多少还是有了一丝松懈,本性中那一点点脾气就露了出来:“孙先生。我再泡一会儿就出来了,您稍等。”
孙言本来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大约也在犹豫是进还是退,可一听到严海安先说出这种话,少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一向都是别人让着他,什么时候要他给别人让路了?
孙言反手关上门,本来就破破烂烂的篱笆门受不了他的大力,一下就垮了一边,松垮垮地搭在另一边上。他走到池边,挑衅地道:“可我现在就想泡,不然你先起来?”
严海安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充耳不闻。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谁也不肯相让,空气里满是火药味。孙言展颜一笑,把浴巾往篱笆上随意一搭,开始脱裤子。
严海安:“……”
孙言的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好,肌肉分明,六块腹肌像砖头似整齐地码在腹部,两侧的人鱼线漂亮地向脐下收缩,散发着男性的魅力。亚麻的休闲裤十分宽松,此时解开了裤带,轻轻松松就一脱到底。孙言内里什么都没穿,挂着空档,这一下彻底全裸,双腿间的那玩意儿随着动作晃了晃,沉甸甸的,那大小简直是人间凶器,显出惊人的存在感。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极为自信,丝毫没有在人前裸体的困窘,用脚把裤子蹬到一旁,一步就跨了进来。
哗啦一声响,水面掀起涟漪,严海安被沾了一脸水。他默默伸手抹了一把脸,身后飘过无数弹幕,内容皆是大大小小各种字体的:妈的,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孙言:我是个好人
严海安:我从未见过这么热衷于自己给自己发卡的人
孙言:呵,满意你看到的吗
严海安:不要脸
第9章 世事无常
孙言泡温泉全然不像严海安这样规规矩矩地坐着,他两手张开,搭在池边,一下就占据了大半个水池。严海安表面上无动于衷,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挺直,离开了池壁。
孙言往后爬梳了几回头发,将轮廓坚毅的脸整个露了出来。他长手一探,拿过裤子,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夹住,吸了一口。
淡灰色的烟雾混着轻柔的水雾一起袅袅上升。
他才从外面回来,本想泡个温泉就睡的,没想到池子里待着个这么个人,悄无声息的,直要和坏境融为一体了。孙言冷不丁地转过头看着有个头在水面上,还他妈给吓了一跳。
细细回想起来,严海安一直都是这样的,安安静静,安然地居于众人视线之外。特别是和莫易生一同出现时,他总藏在莫易生耀眼的阴影里,就像个影子。
初一看觉得大概是战战兢兢去谄媚的那种人,会耍心机和手腕,实际上没什么趣味。然而真的一接触,又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尽管孙言有时候会被他那种嫌弃的眼神给惹火,但不得不说,不同于莫易生那种表里如一的单纯,严海安和他以为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把烟灰抖落在池外的沙地上,孙言眯着眼睛打量着稍稍有些侧对着他的严海安。
可能是因为莫易生的外貌太张扬太显眼了,和他同进同出的严海安就会被衬得路人,其实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严海安长得确实不错。他的唇形很好,转角锋利,唇珠却丰满,所以不让人觉得薄情。而眼睛的形状内勾外翘,眼尾斜着向上靠近太阳穴,长度惊人的眼睛却总是常常低调的收敛着,偶尔抬起头来直视他人,一点都不会唯唯诺诺的,倒是神采逼人。
此时离得近了,孙言才发现他圆润耳垂上有个小小的凹陷,证明那里曾经有过耳洞,只是长久没有戴东西而趋于痊愈。男人有耳洞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放在严海安身上就有种很矛盾的新奇感觉。
孙言的手肘搭在池边,夹烟的那只手若有所思地轻轻敲着额角。这么一个人,这么帮衬着莫易生,到底是有什么理由。
不知是水雾凝结还是泡出了汗,几滴水珠沿着严海安的脸颊缓慢地往下流,流过下颌的曲线,汇集到下巴处,明晃晃地往下一滴,砸在水面上。
孙言的目光顺着水滴游走。严海安在温泉里恢复了正襟危坐,胸就露出来了,从温热的水里陡然暴露在冷空气里,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连淡色的ru头都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在一浪一漾的水面中若隐若现。
孙言:“……”
自从那次事故后,孙言的生活一直声色犬马,欲望被养成了一种惯性,已有些不受本人的控制。完全是下意识的,他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
他往前靠近了一点,推出的水波打在严海安身上,让严海安眉心一跳。
“我说,你这么喜欢莫易生,你就上啊。”孙言醒过神来,找话来聊,“我看你们俩不是挺好的吗?”
严海安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了,我和易生只是朋友。”
“神他妈的朋友。”孙言嗤笑,在严海安旁边坐下,口吻有点语重心长的,“我看着都替你累。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