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户都忙着采买年货,街面上一天到晚人水马龙十分热闹,连带着纸货铺子生意量也加倍。过年过节祭祖上坟,少不了香烛纸钱,过年铺子也要歇业,一般都会在初五或初八才开门,东西都要提前预备好。因着生意好,平安也在一旁帮忙,主要看着铺子里的东西,免得人多将纸货给碰坏了。
如今这家桃记纸货铺十分有名儿,有的人听说这里头布置的稀罕,哪怕离的很远,也愿意绕半个城跑来一把供香。又都知道这铺子里的纸货扎的特别好,手头宽裕些的,都愿意在年节时来买几件儿好纸货,今儿平安就见金童玉女卖出去五对儿,貌美的小娘子卖出去十个,什么纸马轿子金银元宝更是多,这一般都是家中有至亲故去未足三年的,家里人心疼,总想亲人在底下享福。
平安忙了几日,与十娘商议过年的事儿。
她们住在这儿是为避祸,大过年的还不走,总不似那么回事儿。况且她们新居已落成,自己有家,也不愿一直借居。
“我正想和你说呢,只是铺子里忙,你我也能帮把手。这几日人少些了,我们就和桃公子辞行吧,等过年再来拜年。”十娘说着心头一热,一想到今年自己已是良家,有家有姐妹,过年还能“走回亲戚”,就似寻常百姓,和幼时一样了。
临近年关,赵琦孙富皆是外乡人,必是返乡了,哪怕她们在外走动也不需担心。至于郑贵妃那边……桃公子与她两个说了,无需担忧,郑贵妃不知她二人,只以为是赵琦凑巧救了人,正将赵家恨的咬牙切齿呢。
桃朔白正伺弄着朱常溆送来的两盆儿水仙,见平安与十娘来告辞,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想来过年总在自家才好。你们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跟木山说。”
木叔管着铺子生意,木婶月娘管后宅,木山则管着家中进出采买等事,外头人熟。
平安知他性子淡,又不怎么讲究人情往来那些虚礼,说出这样的话绝非客套,心下十分感激。她厚着脸皮来求助,一再麻烦,对方没嫌,反倒还能如此关照,这一家子即便再奇怪也不会使人避讳了。
作为朝夕相处一锅吃饭的人,平安十娘都觉察了这一家主仆的异样。
虽说这几个主仆异样吃饭睡觉做生意,可就是给人的感觉和常人不同,除了和人说话时像活着,其他时候静悄悄的没点儿声响,时常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且木叔一家四口——木叔自开门起就坐在铺子柜台后老神在在,有客没客,都会一直稳稳着,除了三餐吃饭,直至天黑关门才离开。木山、木婶、月娘,都是各自忙着手中事,一旦忙完就自觉进了库房屋子做纸货,真是一点儿空闲都不偷懒,且一家三口坐在里面也不相互说话,埋头苦干,那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桃朔白这个东家就是个甩手掌柜,从不见过问铺子里的事,月末也不见查账,从不说家中事务或问银子……当然,平安除了去求人,根本没和对方讲过话,也从未听到这位神秘的桃公子和家中人闲话。
十娘是个实心人,虽也奇怪过,但也感慨。十娘说这位桃公子一看就是有丰厚家底儿,不必为银子钱计较,却又稳得住,整日在家就是看书,别说去烟花之地寻欢,根本都不在外头闲逛,简直比攻读的学子还闭门不出呢。
平安时常腹诽,一个大男人每日独自在家做什么?难道是个宅男?真坐得住!
大约、只有邠王来时这个家才像有活人。
人真是不经念叨,刚想到这人,人就来了。平安却是把眼睛盯在其身后跟着的侍卫身上,那侍卫手中捧着个托盘,其上盖着块黄绸布,里面鼓鼓的,也不知什么东西。
朱常溆碰巧为之解惑,伸手就将上面的黄绸布揭下来,里面就是摆着六个白面馒头。这馒头的个头比之百姓家小巧,似有温热,隐隐散发着馒头清香,但就算再好看再好吃,也不过是馒头罢了。
平安这段时间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邠王朱常溆对桃朔白简直好的没话说,作为一个皇子,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但凡有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听说了什么趣闻,都赶来和桃朔白分享,平安与十娘两个也沾了光。平安不免酸涩的想,当年大学被男友追求时,对方都没这么殷勤细心呢……
平安一愣,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下,豁然开朗。再看朱常溆言语举止,越发肯定,顿时又惊又愣。
朱常溆没去注意平安,指着那几个馒头笑着说:“今儿二十三,宫里蒸馒头呢,这是御膳房的头一锅。我说要出宫来,皇上知道我有个投趣的友人,特地赏的。这东西给大臣家是个恩宠,你又不需要,只到底是赏赐,一会儿给你家下人吃。”说着似终于看到平安十娘两个,眉色微挑,加了一句:“嗯,一人一个,正好。”
六个馒头,木叔、木婶、木山、月娘,加上平安与十娘,可不是正好儿!
平安终于明白朱常溆对她时冷时热是什么缘故了,当即与十娘告辞出来,准备收拾东西叫刘大来接。正好与月娘告别,想起刚才看到的馒头,便提醒月娘:“明儿就二十四了,你怎么也没准备揉面?明天不蒸馒头?”
月娘本来是没打算蒸馒头的,他们一家本就不需进食,平日里有平安十娘在,都是做样子,过年时又无亲友走动,蒸那么多馒头也是浪费。但见平安问起,月娘不动声色的笑道:“二十六才蒸馒头呢。”
民间是二十六蒸馒头,宫里要早两天。
平安点头,本想说明儿扫房子、后儿糊窗户,自己可以留下帮忙,可又一想,月娘木婶这家里的活儿做的实在利索,平日里就清扫的十分干净,即便是过年都不需要大动作了。倒是她们新家,刘大三个虽住在那儿,但正房是空着的,她们得赶紧过去打扫安置,也要安排刘大几个准备过年事宜呢。
月娘突然朝外望,与平安说一声,去了上房,稍时便端着馒头过来了。
对于月娘这般举动,平安已是习以为常。每每她什么都没听到,月娘总要离开去听桃朔白吩咐事情,仿佛心灵感应一样,当然她只是这么一打趣。
实则乃因月娘等人是傀儡,一旦启动体内便留有主人印记,桃朔白不需发话,仅凭心意便可驱使,十分方便。
月娘另取了个干净的白瓷盘子,拣出两个馒头给平安:“公子说给你和十娘。”
平安道谢,端着馒头回屋子去了。
十娘已将东西收拾好,见她端着馒头来就笑:“没想到如今借了桃公子的光,竟有幸得到皇上过年的赏赐,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平平常常的馒头瞧着也和平民百姓之家的不一样。”
平安拿起一个馒头,不经意看到馒头底下盖有个红戳,似乎是“御膳房”三个字。听了十娘的话,笑道:“皇家吃的米面自然是最好的,这面里大概加了点儿糖,更香软可口。”
“带回去,等着除夕时热了吃吧。”十娘不是那等爱慕富贵之人,但时代制约,对于皇权有天然敬畏。况且,十娘看重这两个馒头不仅仅是皇帝赏赐的缘故,更是希望一家人分吃了馒头,能得个好兆头。
宫里宫外都在热闹的转呗过年,宫中不比民间,自二十四起,每日白天鞭炮齐响,晚上火树银花,人人都摆着一张喜庆笑脸,先时因太子遇刺一事带来的沉闷气氛也为之一松。
转眼到了除夕。
朱常溆布置的好戏便在今晚上演。
第48章 《杜十娘》
除夕宫中摆宴,皇亲宗室不少,歌舞升平,喜庆繁闹。一年一回的除夕大家宴,只要面上规矩不错,皇帝也不会那般苛刻,诸人推杯换盏、嬉笑谈说,灯烛换了两回,人声才逐渐消减。
郑贵妃向来是个有心思的女人,从大宴上回来,又命人准备了一桌席面,定要单独与皇帝过年。同时将一双儿女叫来团坐。郑贵妃原不止生育一儿一女,其他孩子都夭折了,而长成的儿女因着母妃受宠的缘故,也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皇女。福王形貌俊朗,寿宁公主端妍伶俐,加上姿容妩媚的爱妃郑氏,皇帝酒不醉人人自醉,笑声朗朗,其乐融融。
皇后等人对此皆已习惯,太后也懒得理会这些。
当晚,皇帝自然是歇在郑贵妃宫中。
将睡未醒之际,寂静的宫中忽闻一声惊呼:“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皇帝与郑贵妃几乎同时惊醒,掀起帘帐朝外问道:“哪里着火了?”
内监已去打探,片刻后回道:“启禀陛下,是长春宫。”
皇帝大惊,长春宫离的可不远,特别的除夕大晚上走水……皇帝没了睡意,立刻穿戴整齐朝外走去,郑贵妃暗骂晦气,也赶紧更衣梳洗跟了上去。一处殿门,但见在长春宫的方向一片通红火光,只看架势那火就不小,宫中早已开始救火,水车往来不息,宫人们在指挥下并不杂乱,半个时辰后火势就转小的趋势。
尚未离宫的宗室宠臣们赶紧来护驾,对着长春宫的大火却不敢乱说一字,生恐触了皇帝的霉头。
李太后受了惊动,也赶来了。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儿怎么起火了?”李太后常年吃斋念佛,又是在大年节闹了这事,未免胡乱多想。不等皇帝答话,已是急匆匆的吩咐人去查看:“赶紧瞧瞧有没有伤着人。”
大年下若死了人,可是一整年都不顺。
然而待查看的宫人回来,面色十分古怪,跪在那儿只顾哆嗦,就是没一句说的明白。皇帝看的恼怒,冷斥道:“说!究竟伤着几个人?”
皇帝以为这宫人胆怯,只是因为死了人晦气,恐招自己不满。
宫人头压的极低,这回总算回说明白了:“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福王殿下伤着了,除此外只死了两个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小宫女。”
“福王殿下伤到哪儿了?”郑贵妃一听儿子受伤就急了,皇帝也是担心,两人忙忙往长春宫赶。这会儿火势已经控制住,并无危险。
李太后却是拧眉,觉得这事儿不太对,长春宫乃是妃嫔居所,就算有人因此受伤也该是妃子宫女内监,怎会是福王?本朝皇子们若按惯例,十岁封王,继而就该出宫住藩邸,最迟二十岁去藩国。如今因着皇帝宠爱郑氏,偏疼福王,不仅拖延的去年才立太子分封诸王,更是让已经封王的几位皇子仍旧住于宫中。太子有东宫端木宫,皇帝便在其侧收拾了一处,令满十岁以上的邠王、福王、瑞王三人居住,皇帝心思一目了然。
福王如今十六,虽说是太后孙儿,但福王的名声太后多少有所耳闻。想到某种可能,太后脸色陡然一白,双手微微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快、快拦住皇上!”太后怕丑事泄露,又担心皇帝承受不住打击,一时间恨死了郑贵妃。若非这女人魅惑皇帝,居心不良,太子早立,其他皇子早去就藩了,岂会有今日之事!
对于太后突然发令,宫人们不知所以,想去请皇帝暂留脚步,但忧心儿子的皇帝早已与郑贵妃进了长春宫。
郑贵妃早先夭折过一子,深知丧子之痛,更何况福王不仅是她儿子,更是她立足后宫的资本,是后半生的倚靠,也是他们郑家的依仗,万万不能出了丝毫差池。郑贵妃口中喊着福王名字,朝躺在地上的福王奔去,一面担忧的落泪,一面斥责宫人:“这么冷的天怎能让福王殿下躺在地上?冻坏了如何是好?到底我儿伤到了哪里?要不要紧?还不赶紧来人,将殿下送到我宫中去!”
周围的宫人侍卫们神色皆十分微妙,一人出声道:“贵妃娘娘息怒,福王殿下伤着腿了,奴婢等担心胡乱移动加重伤势,不敢妄为,现已去请太医,太医就要到了。”
皇帝也不顾万金之体,蹲在福王跟前仔细审视,又顺着宫人的话去查看福王的腿。结果这时才发现,福王身上裹着一件滚毛大氅,掀开大氅一看,里面竟未着片缕,皇帝与郑贵妃同时一愣,此时昏迷中的福王朱常洵口中喃喃喊着冷也传不到二人耳中了。
郑贵妃看到福王身上残留的红痕,身为过来人,很清楚那是缘何留下的,顿时又羞又恼又恨儿子不争气,但再不争气也是唯一的儿子。郑贵妃不愧在后宫浸淫多年,马上就有了应对,一面快速将大氅拢住免得冻坏了儿子,一面怒气冲冲扫视周围宫人,那眼神冷的活似一把尖刀,要将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哪个贱婢勾引了殿下?”
贱婢,在郑贵妃口中,明显指的是宫女。
按例,皇宫的宫女都是属于皇帝的,皇子们染指宫女也不行,但福王受宠,又被郑贵妃曲解为宫女主动献身勾引,只要皇帝不追究,这事儿就不算什么。按照以往皇帝宠爱福王的架势,若此事当真如此,别说一个宫女,福王要十个都行。
宫人们跪了一地,却是一声不言语,气氛越发诡异。
这时太医到了,却嗅出不对劲,不敢上前。
当宫人们跪下,有一处就特别明显,在距离福王所躺之地不远,也躺着一个人,装扮与福王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是个娇艳欲滴的妙龄女子,身子裹在大红斗篷里,却因宫女们被郑贵妃所威慑,一时没照料好,女子的一只胳膊从斗篷中滑落出来——白皙娇嫩光溜溜的一截儿小手臂,明显是没穿衣服。
古时女子规矩多,断没有谁会裸睡,再加上一个福王同样情况,只要脑子不傻就清楚怎么回事。倒不是福王做的不严密,谁知长春宫恰好走水呢?福王倒霉,慌乱中没逃出来,被倒塌的多宝阁砸了腿,又被浓烟呛晕,若非侍卫们发现了,只怕今晚就葬身在火海中。
郑贵妃眼皮一跳,马上去看皇帝,登时心下一个咯噔。
皇帝此时面色阴沉,却是一语未发,阴测测的目光扫视着宫中诸人,每个人都是脊背一寒,觉得小命休矣。可皇帝视线再一转,看到赶来的太后等人,太后身旁是皇后与诸多宫妃,又有太子领着诸位皇子皇女,甚至皇室宗亲与宠臣……
皇帝哪怕再想灭口,也不能将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郑贵妃显然也知失态严重,若真发生这种不伦的丑事,无人知晓尚能仗着宠爱求一求情,但众目睽睽,皇帝丢尽了脸面……
“来人,将那贱人……”皇帝咬牙切齿,虽对福王恼恨,但到底是最宠爱的儿子,也舍不得要了他的命,便将所有怒火都发作在那女子身上。
这女子的脸皇帝很有印象,乃是新入宫没两年,原本位份低,还是郑贵妃进言,这才新封了丽嫔。原以为这丽嫔容貌妍丽,性情柔顺,知情识趣颇有郑贵妃年轻时的一二风采,谁知竟如此放荡不堪!
“皇帝!”关键时刻李太后出声压住了皇帝,太后走到他身边,冷眼扫了郑贵妃,伸手握住皇帝颤抖的双手,别有深意的说道:“福王这孩子都是被宠坏了,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今儿晚上又喝多了酒,准是被谁给撺掇的,一瞧见走水就跑来看热闹。也是底下人没照料好,竟让福王伤着了,按理这命留不得,但念着除夕,见血不吉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律杖责五十,打完了逐出宫去。”
皇帝经太后一打岔,冷静下来,知道这是太后为这件皇家丑事做遮掩,也是讲给在场所有人听,不管那些人明不明白,今晚之事就是太后口中所讲的这般,但凡传出丁点儿异样,一干人都难逃干系!
那些所谓犯了错的宫人,别说杖责五十后还能不能活,就算还有条小命儿,一旦逐出宫门,往后是生是死又有谁知道?然而在场的人都是在宫中或官场生活多年,这点儿惯例还能不知?这些宫人是难逃一死的。不在宫中直接处死,一是为掩人耳目,二来也是不喜大年下脏了皇宫的地。
哪怕吃斋念佛的太后,一旦动了怒,这些个宫人的命在她眼里也如蝼蚁。
朱常溆目睹一切,很是满意。
这一切虽在朱常溆的计划之中,可实际上他只是命人放了一把火。福王朱常洵是自己宴后趁着酒兴跑来长春宫,对丽嫔威逼利诱,丽嫔便半推半就与其成就了好事。
朱常洵十一二岁就寻摸上了小宫女儿,自十三岁身边就有郑贵妃赏下的人,只是为养身之故,郑贵妃不许他过分沉溺女色。然而福王是什么性子?对郑贵妃的交代嘴上答应,转头依旧我行我故,如今十六岁,后院儿的美人儿十来个,更因住在宫里,不少宫女都被他弄上手。郑贵妃无奈何,只能以各样手段将那些宫女处死或逐出宫,也有几个经福王讨要,求了皇帝赏给了他。
这个丽嫔福王早就看上了,以往顾虑着是皇帝妃嫔,最多只敢动动嘴,动动手,丽嫔不敢得罪福王和郑贵妃,于此不敢声张。后来在宫中长夜漫漫,总无法得皇帝宠幸,又见郑贵妃势大,福王有望帝位,不免存了屈就之心。
福王是个精明人,看出丽嫔转变,这也是今晚他赶来纠缠的缘故之一。
其二,这长春宫只丽嫔一个主位。原本还有小贵人、选侍才人住偏殿后殿,因着福王别有心思,趁着先前年底加封后宫,暗示了内务府管事,将那些人都挪出去。管事太监以为是郑贵妃的意思,即便不是,福王的面子也要给,至于福王用意,这太监可没想到那大逆不道的事儿,只以为郑贵妃要用这丽嫔,有心关照呢。
如此来,朱常溆暗中派人在一旁撺掇暗示了几句,天时地利人和,朱常洵太上道,一下子就钻进套子,完全暗着意料之中的计划走。朱常溆又瞥了眼依旧昏迷的福王——眼睛动了,但没睁开,还不算蠢,知道这时候醒来绝对没好下场,只能装晕。
李太后体谅皇帝心情,便让皇后太子等人都散了。
王皇后一贯对郑贵妃敬而远之,何况是这等要命的阴私丑闻,早恨自己腿脚快,早知道就不来了。太子虽善良仁厚,可不傻,与王皇后所想一样。其他人也早巴不得赶紧离开,得了太后的话,犹如得了大赦,很快就走的一干二净。
太后对着郑贵妃自然没好脸色:“郑氏,还不赶紧将福王送回宫去!”
郑贵妃不敢辩一字,甚至不敢看皇帝,连忙命人抬着福王去自己宫中。她得看看福王的伤势如何,也得仔细问问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心烦乱忧虑的郑贵妃犯了个糊涂,此时最要紧的不是福王如何,而是应当向皇帝请罪,可惜她错过了机会。
皇帝这会儿也没心思搭理一贯宠爱的妃子,阴沉着脸,颇有些失魂落魄又羞愧难当,只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不知如何发作才好。
知儿莫若母。
李太后唯恐他窝出病来,便借故让皇帝送她回宫,顺势将人留下,屏退宫人,也没就今晚之事发表意见,只说了一句:“皇儿,福王十六了,邠王十七,都不小了,按理该去就藩了。”
皇帝面皮微动,嘴上不言语,心里却是因着恼恨,觉得太后此言甚是。
太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道:“福王十六了,今晚犯糊涂,还不是被你和郑氏给宠坏了。你呀,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你若病倒了,母后只你一个儿子,岂不是要剜了心。你气不顺儿,等过完年,想如何出,一句话的事儿。”
这也是太后在暗示提点,皇帝可不止一个儿子,没了福王还有别人。按理福王是太后孙儿,太后只有恨铁不成钢,却没有不疼的道理,不过是不喜郑氏,希望皇帝能不受挑拨,对太子好些。
若非知道皇帝一时不可能完全放下郑贵妃,太后定不会轻饶了她。总归这回的事儿先记上,逆了人伦,令皇帝丢尽颜面,哪怕曾经再宠爱,这母子俩也难再得好。
却说郑贵妃那边,请了太医过来给福王治伤,孰料太医说出的话令郑贵妃崩溃。太医竟说福王腿伤太过严重,里面骨头砸碎了,即便长好,只怕也落得残疾。
残疾?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