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从抱着历史书抬头冷笑:“得了吧,就初哥这样的,我消受不起。”
“我哪样的?”狄初一边回消息,一边继续接上刚才的问题,“文艺复兴的性质:资产阶级思想解放运动。以古代文化的名义促进新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文艺复兴的核心:人本的意义倡导人为中心,而不是以上帝为中心,人们是创造者和主人的真实生活,要求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
程司从把书一放,嚷嚷:“初哥,能不能别边回消息边背书,显得你很不在意我,很渣男。”
“我他妈哪儿渣了?”狄初说,“我回答错了吗?”
“没回答错。”程司从叹口气,“但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好好上自习行不?你在跟哪个不要脸勾搭你的发消息?”
狄初抬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起手机,盯着程司从,故意一字一句地发语音:“凌哥,管家婆说你不要脸勾搭我。”
每说一个字,程司从的脸色便龟裂一下,等狄初说完,程司从恨不得立马跳楼。
“我操,狄初!不带这么玩儿的!”
狄初耸肩:“还继续不?”
“怕了你了。”程司从转回去,过了会儿回过头,“凌哥这以后是不打算高考了吧?”
“你管他的,”狄初想,小爷我都没有干涉自家男朋友的选择。
“那他高三下半期学习怎么办?”
“形(行)而上学,不行退学。”
程司从彻底服了,狄初应该叫学神。
下课狄初被缺心眼叫去了办公室,递给他两个大信封,一个是中国概念作文获奖证书和入选通知,一个是出版通知书*。
缺心眼对狄初获奖一事很淡定,几乎认为这是应该的。狄初那么好的文笔,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出彩的,若不能力拔头筹,也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奖金也在信封里,好样的。”缺心眼嗓门儿大,这下全办公室又知道狄初拿了个全国奖,真是想低调都不行。
狄初把信封拿到手上,只求赶快离开缺心眼的视线:“林老师,没事我就走了。”
“又走?你小子每次见了我都跑!虚什么虚!”
狄初心想我倒不是虚你,就挺烦您这闪闪发光的地中海和大嗓门儿。
“没有,我哪儿敢啊。”
“对了,出版社那边有个编辑还专门找到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缺心眼把手机拿出来,翻出联系人,在一张纸上写下编辑的手机号和名字。
狄初接过,一头雾水:“林老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学霸的脑子?”缺心眼猛地喝了口茶,恨铁不成钢。
狄初笑笑:“我是学痞的脑子。”
缺心眼伸手点点他,知道你丫的有个性。
“这个编辑从你文里了解到你有个公众号,说想联系你。我猜可能有想帮你出书的意思。”
狄初一愣,有点傻。虽然平时飘飘然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写的不错,但要说出版,那是离了十万八千里:“林老师,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对自己多点信心。”缺心眼说,“反正你先和人家联系一下,不过有什么重大决策你还是要跟我说。”
狄初犹豫半响,点点头:“我知道了,林老师。”
缺心眼出于狄初的家庭着想,毕竟这孩子父母双亡,家里只有奶奶和妹妹。凡事都得照顾点,不希望狄初被人坑。就算要让他经历社会险恶,那也不是现在。
缺心眼认为,只要自己还是狄初的班主任,就要全权对他负责。
出不得岔子。
祁凌跟狄初聊完,回到终点舞台去找王立他们,把已经认不出人样的张毅、周宇和李志希从人群里挨着挨着扒拉出来,回了酒店。
祁凌洗完澡,拎着两瓶啤酒上跑阳台上坐着。王立洗出来时,祁凌已经喝上了。
王立一边擦头发,一边在他身边坐下。两人穿着睡袍并肩而坐,眼前是N市华丽的夜景。
“你能不能在浴室吹干再出来,这水都甩我脸上了,你属狗的吗?”祁凌抹了一把脸,很是嫌弃。
王立把另一瓶酒打开,不管不顾:“妈的,今天彩跑弄得老子头发缝儿里全是彩粉,刚才洗澡跟开染坊似的,太狂爆了。”
“我看你挺乐意的。”祁凌闷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胃部。
眼前繁华的都市夜景也变得迷离,他们住在酒店26楼。楼下的行人车辆变得如蚂蚁一样,盯着车道看久了,会真有一种川流不息的感觉。
夜风吹到两人身上,彼此都精神不少。
“你这次回N市还有没有其他安排?”王立避重就轻地问,实际上问题核心不离其宗,只是比较委婉。
祁凌当然懂他的意思,不然怎么说是兄弟。
“嗯,明天我去我爸妈那里,你们去逛街吧。”
“怎么不音乐节结束去?”
王立回房间把烟和烟灰缸拿出来,递给祁凌一支。
祁凌摆摆手:“喝酒就不抽烟了,不然第三天上台我还唱个几把。”
“哦对,我疏忽了。”王立坐下。
“明天去看我爸妈,顺便交代点事情。后天演唱会结束,聚会就不参加了,我已经买了回去的车票。”
王立皱眉,嘴边咂摸着烟蒂,伸手把半湿半干的头发往后拨:“凌哥,后续乐队间的聚会你不去了?主办方那边的邀约你也不去了?”
祁凌伸展四肢,把酒瓶捏在手里。玻璃绿的酒瓶折射出对面大楼上霓虹五彩的光,似在夜里绽出一朵缤纷的花。
“初初还在家,我等不下去了。”祁凌说。
“这次不说好是七天,你这硬生生压成四天合适吗?”王立喝着酒,缓缓问。
“你们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那套应酬的东西,唱完歌就走,我一贯这样。对别人也这么说就行,不打紧。”
“你还是觉得狄初离了你不行吧。”王立不再迂回,直接戳中问题核心,“祁凌,你不能因为谈场恋爱,就连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祁凌说,“我不是来参加音乐节了么。”
“是狄初让你来的吧?”王立笑了声,“那你知不知道,是我让狄初去跟你说的?”
祁凌一顿,捏着酒瓶的手骤然一紧。眸子暗了三四分,低声说:“就算是这样,至少我也来了。”
“对,你是来了。那你觉得狄初若知道你为了他放弃后续一切交流活动,会不会开心?”
“你别用这招激我,没什么用。”
王立叹口气,换了个方式:“凌哥,别以为我是在离间你们俩,兄弟干不出这种事。但你要考虑清楚,谈恋爱和前途哪个重要。或者说,你认为在狄初眼里,你的前途多重要。”
“我的路我会自己走,就算有一天他走不动了,我都会带着他走。”
祁凌说得很坚定。
“那你有考虑过狄初的家庭吗?凌哥,除开他妹妹不说,问题在于他奶奶。老年人能是那么轻易就离开一个环境的?”
大多数老年人生于一个地方,讲究的,就是落叶归根。年轻时离开故乡,到死都想着回去。更别提那本就在故乡老去的人,他们的朋友、亲人、念想都在这里。
离开?说得轻巧。
没那么容易。
祁凌知道自己说话莽撞了,连喝几口酒,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天际。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王立把烟戳灭:“办法肯定有,但现在很多事,仅凭你们还是无力解决的。还有一个事,兄弟劝你想清楚。”
“你说。”
“多注意一下自己表达爱的方式。”
祁凌一愣,有点懵逼:“……我错了?”
“不是说你错了,”王立挺直脊背,“这么说吧,你和狄初相爱了,那你们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表达自己对对方的爱意,是不是?”
“嗯。”
“那这个时候,如果狄初想要的是西瓜,你给他苹果,你觉得他会乐意吗?”
王立看着祁凌,认真地说。
祁凌没有回话,如果对方不是王立,这句话还没说完他肯定一瓶子给摔脑子上去。
祁凌沉默地看着夜色,想了几分钟,才把这句话想透。
是啊,如果狄初知道自己为了他而耽误音乐交流活动,自己认为这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但狄初会接受吗?他会觉得这就是爱,这就是好吗?
不会的。
反而会觉得这是一种压力。
人通常表达爱和接受爱的方式是统一的,这就是所谓的“爱的语言”。每个人天生在表达爱和接受爱这两方面,有自己的方式。
祁凌表达爱的方式为“贡献时间”与“身体接触”,他觉得这样才能让狄初感受到自己的爱。而恰好狄初表达爱的方式为“服务行为”与“身体接触”,所以两人至少有同一点是合拍的,这就使得两人现目前阶段互相迷得要死。
可一旦当另一种“爱的语言”发生冲突时,又怎么办呢。
两人无法明白对方的时候,不恰当的爱,就成了压力。
我们总不能强求喜欢吃西瓜的人,偏偏得承认苹果好吃吧。
祁凌忽然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王立今晚这些话绝不是为了让他和狄初之间生出嫌隙。反而使祁凌开始反思自己有些冲动的做法是否恰当。
“谢了兄弟。”祁凌笑着说,“不过我还是决定要当天回去,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
王立知道自己两三句话是不太容易改变祁凌的决定的,不过恋爱这种事,靠的都是两人自己,怎么走,走多远,都是造化。
祁凌向王立举起酒瓶,瓶子在夜晚里碰响的声音格外清脆。
温热的瓶口上还残留着祁凌嘴唇的温度。
祁凌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轻声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其实获奖入选通知和出版通知不应该是一起收到的,这里为了文章需要,就改成一起收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嘿嘿……
②就像写到前面,把初初的真实样子写出来了一样。现在要开始给甜心们慢慢剖析凌哥到底是如何的了,但我想甜心们都会喜欢他,热情的冲动的暖心的。慢慢带给你们看。
③写到这儿,渐渐要把这篇文的爱情观开始展现了,这一章只是初露头角。如何对别人正确地表达“爱的语言”,如果喜欢的人回应你的方式和你想的不同,难道他/她就是不喜欢你了吗?不是的,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对方没那么喜欢自己,也有可能是互相不懂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