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打了个冷颤,她,怎能忘记,大儿一直被老爷子养在身边,对大儿极宠,她怎么就敢开了口。若她敢开口要大儿随她离开,老爷子怕是会不等她出月子就得送去军中。女子充军,下场只有一个。惨然的摊坐,夫人回想起她进李家后的种种,脸上被泪水占满,不知是悔恨的,还是其他。
老大的下堂妻算是如了愿的搬出了祠堂,也只是换个地方被关而已,再想闹腾,也不会有人理,更不会有人帮她传个什么消息,府中的下人虽是看人眼色讨生活,可也都不是傻子,很多人背后都言大夫人脑子不好,不疼自己亲儿子,反倒还结成仇,也不想想以后要靠谁。
老三回府的时候,便被老爷子叫了去,刚问了安,还没等站直,便迎了老爷子一顿揍。老三被打得蒙圈,却不敢反抗,等父亲消了气,老三才开口问明,“父亲,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回去问问你媳妇,今天都干了什么好事。家中刚安稳没几天,她便觉得闷是不是!”老爷子气得狠,当初他是怎么给儿子挑的媳妇,怎么一个个全都是不安分的主。
老三被打得心酸,当初他想休妻,是父亲不让,说什么李家已经连休两妻,若他再休妻,就算是知妻不闲,也会有文官借题发挥,现在不安分的主惹事,他还要受罚,回了院子,扯着媳妇的头发,老三脸上的表情要多恐怖就有多吓人,老三媳妇心虚,想到之前相公提醒过她,安分的在院子里,不得准不许出院子的话,立刻哭着嚎着直念错了,别看老三少上战场,多以为他不是主将的料,他的功夫不比大哥二哥差,只不过家里大哥二哥已为将,他不能再出风头引起皇帝心疑,他知分寸,哪想媳妇是个不知分寸的,以为没了大嫂二嫂,她便能掌管内宅,也不想想她之前办的蠢事,当武夫无脑?
李菻善打宫里回来,得知母亲今日惹事,想了想,便去了母亲被关的小院。站在院外,李菻善没有进去,望着门许久后开了口,“母亲,为何深恨儿?请为儿解惑。”李菻善不知院子里母亲有没有听到,现在他也没了想要知道答案的想法,尤其是从战场归来,对母亲,他已经不再奢望,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院子里的夫人,被儿子问得面容扭曲,为什么不恨,若不是他,丈夫怎会不喜,一房又一房往院中添,若不是他,她怎会不能怀孕,若不是,她怎会不得公公喜,身为李府长子之正妻,却连内府之事都不能插手,若不是他,她怎能落得如今,当初就应该掐死他,没了他,她仍是将军府的夫人,也许还会管着内府之事,风光无限。
李菻善站了一会儿便离开,没有奢望,便不会有失望,对母亲的所做所为,便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吧!
或许因为一天的折腾,情绪不稳,深夜,下堂的夫人突然有了生产的迹象,一直到天渐亮,孩子才平安出世,是个女孩。老爷子听闻是个女孩,挺高兴,家中都是男孩,如今得一孙女,自然开怀。李俊良和李菻善都挺高兴的,李俊良原本便想若是男孩,他若对其好,怕大儿子会多想,如今是女孩,就不会想那么多,宠着惯着大儿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李菻善高兴就比较纯粹,有了一奶同胞,不管母亲待他如何,妹妹是无辜的。
得女孩,唯一失望的,便熬了一夜生产的夫人,她为肚子里的孩子谋算诸多,可,却是女孩,怎么会是女孩,明明为她诊脉的大夫十分肯定的说是位公子,怎么生下来却是女孩,带着不甘昏睡过去。
天还未亮,王修晋便起床,今日要到朝堂上领匾,想到面圣,心里便激动万分。上辈子故宫去过几次,后来末世了什么古建筑都被破坏,故宫自然随着消失,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上朝堂,还能见到活的皇帝,感觉很是奇妙。
换好衣服,仆人送来些吃的,然后小声的开口,“小少爷,李家送来红皮鸡蛋,说是刚刚府中喜得一女。”
“可问清是哪个生女?”上次去李家,王修晋没见到女客,小孩子也只有李菻善,倒是听说李家没有女孩,如今有了女娃,李家肯是欢喜。
“是大老爷休了的媳妇产女。”仆人问得清楚,这关系到小少爷回礼送什么样的东西。
休了的媳妇?王修晋倒吸了口气,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在有孕的时候休妻。王修晋有些后悔没打听清楚李家后院的情况,且他对送礼一事十分抓瞎。在王村,若有人家生子,送些鸡啊,肉啊,或是些鸡蛋就可,哪里用得着费脑筋。“待商铺开门,你跑一趟杂货铺,问那掌柜正妻生女当送什么礼,掌柜的推了什么,你挑着一样买下就成,钱去大少爷那领。”
“是。”仆人忙应下,心里想着一定要把此事办好。
王修晋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便往皇宫赶。一路上还担心能不能进去宫门,到宫门时,便见到上次去王村传旨的公公,王修晋忙过去行礼,公公身子侧了侧,只受了半礼,“咱家是万岁爷派来迎小公子,王公子请随咱家来。”
“有劳了。”王修晋觉得直呼对方公公不好,可又不能称对方为大人,叫叔什么的更不行,只能含糊的略过。
公公带着王修晋走到朝堂候着的地方,快速的给王修晋指点了些规矩,然后便等着皇帝的招见。进了皇宫门后,王修晋便一直很紧张,这与上辈子逛故宫的感觉不同,等下面圣,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身首异处,他还没活够。等待永远是最熬人的,也不知等了多久,便听外面有人传唱,“宣王修晋觐见。”
王修晋忙理了理衣服,脑中快速把刚刚公公教过的规矩过了一遍,然后看向一直陪他等的公公。公公开口又嘱咐了几句,便引着王修晋往大殿走去。
第76章
提起金銮殿, 人们的第一个反应大概是故宫中的大雄宝殿,在后世人眼中只是景观, 而在古统治阶级的眼中,那里象征着无上的权利。品级低的官员, 挤破头想要进入朝堂, 能进入朝堂的, 便想着离皇帝更近一步, 若能权倾朝野最好。未成年的皇子,想着何时能够与朝旁听,能够站在朝堂之中的皇子,眼里便只有那高高在中的大位。
王修晋还不够从正面的台阶走进大殿, 从旁而上,望着那块在几百年, 甚至是几千年后, 会被观光者随意踩踏的阶梯,王修晋心中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这里活了许久,他已分不清,上辈子的记忆是真的存在过, 还只是他梦回中的黄粱。立于门边, 迈开脚步,踏进威严大殿之中,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按照规矩,他是不能走得太靠前,心中默默的数着步数, 然后恭敬的跪于地上,高呼万岁。
“平身。”天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孩,才惊觉,王涣之的小儿,当真不满九岁。在此之前,天子虽时常想着王涣之的小儿子是个小孩,可从没有这般的,直观的感受。从皇儿口中听说的关于王修晋的种种,让他总是忽略了年龄。他现在确信皇兄没有骗他,父皇看重王涣之并非因其有才。
大梁朝立朝始,国师做了精准的推算,很多预言已经应验,像是父皇即便是立了太子,太子也不会握有王权。单这一点,天子便信了,之后皇兄提到的关于王宰相的预言,也得到了应验,乡野出身,顽固迂腐,虽有实才,却无大用,然,其子,天异星,重用其者,帝星当照。
之前,天子听过皇兄讲这些,只觉得好笑,虽知王修晋有几分能耐,却不觉得有助帝星之才。然,此刻,天子却有一种对方大才大用之人。殿下之人还不足九岁,就能摆摊,制冰,种新米,养螃蟹,开铺,带着乡亲一起种新米养蟹发家,如今开创新的制砖方式,新的建房方式,取代了之前的木制,土制,甚至比昂贵的砖式,还要安全的房子。虽然王修晋赚的那些钱中有他的皇儿傻傻贡献的银两,但不得不说,王修晋得到的一切,凭的是自己。
“上前几步。”天子缓缓的开口,王修晋最早入了眼,不是包子,也不是制冰,更不是新米,而是制造了新的农具,不得不说,王修晋比他父亲招人待见,有才大用,当得上。
王修晋躬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哪敢抬头望向大殿上,心道天子想干什么,直接把匾给了不就行了。
“抬头让朕瞧瞧。”天子再一次开了口。
王修晋心觉奇怪,但仍是抬了头,借此机会想要看看皇上长什么样,是不是跟上辈子书本里的图片一样,都很丑。头抬了起来,以为能看清殿上之人,奈何天子头顶着个“门帘”将面孔全都遮住,王修晋心觉遗憾,恐怕他以后再没机会得见天子。
天子瞧着王修晋,然后开了口,“老将军占了便宜,瞧瞧,模样多周正。”
王修晋嘴角没忍住的抖了抖,皇上,你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合适吗?
“是臣的孙儿讨了便宜,孩子进京时便到家中拜见,两人相处很是不错。”李老将军今儿高兴,早晨得了孙女,这会儿又得皇上的准话,他对王修晋很是满意,比起家中那些个闹腾不安分的儿媳妇,王修晋比之强出百套。虽说是个男娃,但他不差孙子,以后瞧着哪个好样的,过继几个给两孩子养,不成问题。
天子的心情泛酸,心想着父皇既然知道相师推算之事,怎么不把人留在自家中,偏指给了李将军家,是别有用意?还是皇兄未全告之?天子沉下心,几年前相师阁中的大火,当真是意外?天子眯起眼睛,若不是意外,父皇对皇兄真是宠爱,以为不管谁做上皇位,只要皇兄把相师推算之事,提上一提,便能保命?
王修晋不知皇上在想什么,躬着身子不敢乱动,打进殿他就说了一句话,然后便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这样还被皇上打趣,听着意思,婚事怕是没了更改的机会,若他此时跪地求放过,皇上会不会命人将他叉出去?王修晋胡思乱想,皇上开了口,命人将匾抬出,并言匾中字乃亲笔提写。王修晋忙跪地谢恩,心里还暗暗的来了一句,说两句了。
匾上字迹龙飞凤舞,朝臣纷纷赞叹皇上笔墨,王修晋却在考虑运回家之后匾要挂在哪里?来之前他以为皇上赐的是门匾,直接挂在院门之上便可,哪想皇上赐的是亲笔签名不说,还比正常门上之匾大不少,显然不能再挂在院门,要不就挂父亲的书房中?父亲应该会很高兴吧!
得了皇上赏赐的匾,王修晋面圣之事便可以告一段落,跪在地上想完匾应置于何处后,又想皇上怎么还不让他退下?
没用王修晋急,李老将军便开了口,既是一家人,哪里站在一旁不理,且让王修晋一直跪着,他也不忍。
皇上点了点头,应允王修晋退下,心中却十分的矛盾。人都是自私的,皇上虽自认为是龙子,到底是长着人身,直然想把好的往自家揽。待王修晋退出大殿后,皇上开了口,“朕记得老将军曾在朝上,想让朕解除令孙与王涣之之子的婚约。”若李老将军顺着坡再提起解除婚约之事,他绝对不会反对,立刻下旨解除。
“臣那时未见其人,枉下定论,如今见着人,觉得其聪慧通透,是个好孩子。与臣之孙很合得来,臣自不能当那捧打鸳鸯之人。”李老将军说得一本正经,心中却想皇上是不是要抢人?
朝中大臣都不是傻子,心中奇怪,皇上的反应,倒没觉得皇上是相中了王修晋,而是在想,王涣之是不是要翻身?想到一直悬而未定的宰相之位,大臣们心思转了又转,定不能让王涣之翻身。
远在王村的王涣之不知自己莫名的拉了仇恨,正忙着监督村民修整老宅。自打传出老六要在老宅办学堂,村里人不管关系如何,都自发过来将老宅修整一新,以求学堂办起来后,能让家中小孩子过来启蒙识字。
京城,王修晋带着匾回到落脚的宅子,和大哥说明匾是由皇上亲笔提写后,便去换衣服,之前没觉得,待脱下衣服才发现,后背处已经湿透。王修晋望着衣服,要不要把这身衣服供起来,待以后有了晚辈,便给他们讲,这衣服是他当初面圣时穿的,百年之后,也可以带其下葬,再留个墓志铭,言其衣服的来历,待后人挖坟掘墓寻到他时,说不定还有些考古的价值?
想到此,王修晋狠拍了下额头,又拍了下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盼着自己的墓被挖,“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反复念了几次,才安了心。
“添丁,你说这匾是皇上亲提字?”王修柏见弟弟出来,忙拉住弟弟,问个明白。
“对啊!皇上是这么说的。”王修晋倒没觉得有什么,上辈子领导人经常给这个那个提字,没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大哥,怎么又叫我小名。”
王修柏摇了摇手,他比弟弟想得到多,皇上亲提字,用意何在?是想再用父亲?王修柏觉得不可能,若想再用父亲,有很多种方法,但绝对不包括“送匾”。难道说是因为李家?皇上是怕李家功高震主,所以没取消玩笑式的婚约,又因要给李老将军几分薄面,才会给王家几分地位?
王修晋不知大哥脑补了些什么,他算着哪天回王村,眼看春播在即,也不知仆人有没有提前插秧,提前育苗长势如何,蟹苗有没有发到村民手中,那些不能种蟹田的人家有没有去家中闹事。一大堆的事,有些虽可交由管家和铺中管事处理,无需他亲力亲为,可仍是挂心,现在没有便利的通信方式,不能及时的得知进程如何,哪里放心得下。
“大哥,我打算早些回家。”王修晋将要离开的话说出口。
王修柏没反对,现在家中由弟弟当家,自然要早些回去才是,不过,“走之前,你得先去趟李家。”王修柏已经基本认定匾之事,皇上意在李家。且李家刚刚有新喜事,而两家又有着婚约,不能一声不响便走了。
“这是自然,还要与赵四哥告辞,大哥在京中万事小心,若遇事,便去杂货铺寻米掌柜帮忙,若米掌柜无法解决,再去寻李家。”
“为兄在家中看书,会有何事。”被弟弟照顾,王修柏仍觉别扭,总觉得比他小十余岁的弟弟,更像长兄,明明年长的他,反而显得一无是处。
还没等王修晋去李家,李府的管家先上了门,而王修晋原本回家的打算,因李府管家的上门,而推辞。
第77章
李府的管家带来的消息, 也不清是好,还是坏。王修晋对李家之事并不了解, 回房换了一身素衣前往李家,早晨刚迎来新生命, 还不到晌午, 便送走亲人, 也不知这会儿朝会散没散, 李老将军能不能顶住喜悲二事。叹了口气,王修晋整了整衣服,最伤心的当属李菻善吧!早上迎来妹妹,现下送走了母亲。若王修晋对李府的事多几分了解, 便不会有此感叹。
到了李府,早晨还一派欢喜的景色, 现下却是挂满了白布。李老将军还未下朝, 迎门的管家让仆人把王修晋引到孙少爷的院子,因死去的已是被休之人,李家准备的灵堂便设在李俊良的院子,更不会设在祠堂, 而是生前最后居住的小院。
夫人的娘家过来的是其兄弟, 倒没对李家有多怨言,他们也曾劝说过, 让其善待儿子,即便没什么表情,也是身上掉下的肉, 奈何她不听劝,行事更是越来越疯狂,甚至还做出逼迫未长成的外甥去战场送死,好在外甥活着回来,不然身为娘舅的他们,怕是永不能心安。知李家休妻,他们没闹过,毕竟她做得不对,李家将其关在祠堂,他们也来看过,知其不悔改,他们也无能为力,便当没这个亲人。今早接到李家的红皮鸡蛋,知其生下一女,他们便知不好,匆匆赶来,便听闻人已去世的消息。
王修晋进李菻善的院子,便觉得奇怪,他不清楚古代葬礼应该是什么样的模式,电视剧中的情节,只能做参考而已,若是按着电视剧里的来,指不定惹出什么笑话。但,李菻善的行为让王修晋有些不解,即便此人再无表情,去世的人是他的母亲,李菻善的眼中该有悲伤,可他从李菻善眼中看到的绝对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此人无情?从他头顶的信息来看,绝对不是那种人,他见到过的李家之辈,头顶上均有浩然正气,骁勇善战,金戈铁马,光明磊落等等的词汇,无一负面之词,李菻善的头上,甚至还有问心无愧的字样,那么,为何亲娘去世,李菻善却在院中的树下呆站?
脑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心中有好奇,却未开口相问,虽说两人被指婚,但现在的关系也只能用见过的陌生人来形容,贸然问出口,只显得唐突。站在李菻善的身边,抬头向上望,并未发现有何不同之处,刚刚李菻善在看什么?
“树是我出生那天,祖父和父亲一同栽下的。”李菻善见王修晋打量着树,便开口解释。“二叔家和三叔家的长子出生时,也都栽了树,祖父希望我们能够如树一般,撑起李家。”
“好想法。”王修晋对李老将军的做法称赞,不过,今天适合讲这件事吗?
“母亲与我不亲,我是由祖父养大。”李菻善不想向王修晋讲母亲待他如何,母亲已经故去,再言其过,又有何用。
看着李菻善头顶着有话难言,王修晋自动脑补了很多深宅大院中的爱恨情仇,而李菻善很有可能是无辜的受害者,可也不对啊!那是亲娘,又不是什么继母上位,没道理对亲儿子不好,虎毒还不食子,何况人乎。王修晋对大家庭后院了解不深,虽说他父亲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有钱有权妻妾成群的时代,王涣之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不忘发妻,没往后院添过一人,实属异类。对于父亲好的一面,王修晋向来敬佩。
如果当初父亲的后宅人数众多,母亲能不能安稳的回到村中便是个问题,就算是能回到村里,之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而他,若想出头,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分家。有了对比,才会发现好的一面,王修晋决定回家之后,对父亲要更好一些。
远在王村的王涣之打了个喷嚏,拿出帕子揉了揉鼻子,想着儿子有没有到京城,大儿可有落脚之地,小儿什么时候归来,两个儿子可去了以前的宰相府。想到宰相府,王涣之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念了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小儿倒是有才,不考举,有些可惜了。”
在京城,将军府里出了事,不论与之交好,还是不是出于真心的人都要走个过场,不图名声,也要做个样子给“人”看。李老将军下了朝便听过来报信的下人言大儿媳离世,作为公公,李老将军可以不用出面,但早晨而有喜事,几个时辰后人便去了,李家总要摆个姿态。
对大儿媳妇再失望,李老将军也没有想过要了她的命,这会儿人故去,李老将军一时间还有些不信,明明早晨产子后,产婆说母子平安,怎么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人没了。
老大媳妇死得算不得安祥,生了女儿之后,虽然睡了一会儿,但因心中有事,很快又醒了。她不愿相信生女儿的事实,想起前一天的事,甚至觉得是因为大儿子说的那番话扰乱她心情,才造成孩子提前出世,让儿子变成女儿。越想越气,再加上身体疲惫,心中郁结成梗,一口气没提上来,便香消玉殒。
李菻善大概不会想到,他母亲临终之前,还在怨恨于他。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虽是母亲所生,却是祖父养大,生育是恩,养育恩更大。对母亲期待过,结果是从失落到失望,甚至是绝望。李菻善没有泪水,不愿去守灵,若不是管家一直在劝说,他甚至不想披麻戴孝。
王修晋抬手拍了拍李菻善的肩膀,他不知要怎么劝人,上辈子见过太多的死亡,已经没有了怜悯之心,刚入末世时,身边的人在战斗中离去,即便是在逃命中,也会做个简短的告别,将其的骨灰埋至某处,到了后来,谁还会在意身边谁离去,便是听到,也只是会说句“哦”,仅此而已。
“我该去为她守灵吗?”李菻善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他却想知道王修晋的答案,如果他说该去,那么他就去。
王修晋不清楚李菻善和他母亲有什么样的故事,他不能贸然的给李菻善任何的答案,能说的也只是这番话。“故去的人是幸福的,他们表演给活人看的只是躯壳。而活人却是悲哀的,他们每一天都活在给别人看的认识中。”
李菻善低下头想了想,便想通王修晋的话,他不能恣意而为,他不只是自己的,还是李家的,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李家蒙羞。“我去给母亲守灵,你,可陪我一起吗?”
王修晋愣住了,不是真不知古时两人被指了婚算不算一家子,如果算,那么他去守灵是应该的,谁让他将来会和李菻善在一起。王修晋此时十分想念母亲,若她在身边该有多好。王夫人不在,王修晋只能揉着鼻子,跟着李菻善去设有灵堂的院子,不算用不用陪着守灵,他都应该给李夫人上柱香。
灵堂的位置有些远,两人到达时,灵堂之中,夫人娘家的兄弟和李俊良已经守在灵堂旁,现在李俊良不会言休妻之事,不管生前如何,人现在已经没了,活着时还为他生下一男一女,过去的事,随着人的故去而抛开。
李老将军赶回府内,听管家讲王修晋陪着孙子去了灵堂,老将军叹了口气,“苦了那孩子。”孙儿心中定是很苦,在心中为孙子担忧,却没往灵堂走。
过来吊唁的人,冲着李家的大门,来过便走。王修晋心中叫苦,他怎么就跟着跪下了,有他什么事啊!若是让父亲知道,肯定引经据典的骂他一顿。刚刚他一定是被李菻善祈求的眼神迷惑了,联想之前脑补的深宅之事,想像到可怜没人疼的小娃娃,才会动了恻隐之心同意陪他,可此陪却要跪地还孝礼,他,后悔了行不行啊!
李俊良看着两孩子跪在棂旁,又看向另一边妾生之子的表情,脸色十分的不好,就算棂中躺着的媳妇已经被休,但只要没出李家的大门,便算是李家之人,让他们几个在此守棂,不求他们表现出多么的悲伤,但也不能在灵堂之中不停的搞着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以为别人都眼瞎看不到吗?
王修晋也注意到对面的几个孩子,他以为古代孩子们都早慧,尤其是深宅之中的孩子,一个个最先学到的就是看人脸色,他是不清楚对面的孩子和李菻善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既然已经过来守棂,对亡者有着最起码的尊重,可那边的几人,王修晋在心中摇头,他该说李家的家教不严,还当说家学另类?
王修晋正思考李家的家学,便听传来太监传唱的声音,“皇四子到!”王修晋抬头望向门口,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熟人。
第78章
身着皇家特有面料花色衣服的赵四, 抬腿迈进灵堂时,差点没摔倒, 为何没有人告诉他,王修晋在此?赵四郁闷啊!进还是不进?压根就不给他考虑的j时间。硬着头皮, 赵四迈着脚步进去, 他过来是给李菻善站脚助威的, 若他不来, 或是派人来,被人说三道四事小,事多大概会有往上递个折子,让父皇对他的印象坏掉。
赵四进来之后直接走向李菻善, 对其他人的跪地大礼未做任何的反应,先扶起李菻善, 又将王修晋扶起。“府中之事忙完后, 便带着王修晋去正在建的院子。”赵四说完之后,冲王修晋眨了眨眼睛。
李菻善忙应下,然后拉着王修晋恭敬的退后一步。赵四看着李菻善的样子,“若觉得委屈, 只管跟我讲, 我做不得主,便去求父皇。”
灵堂里的人不少, 听到四皇子的话,面上没显,却暗暗观察起李菻善。李家的长孙, 与其父相像,但更像李老将军,小小年纪入军营,便闯出一番功绩,着实不简单。自小被李老将军养在身边,日后怕是会成为李家当家者。至于被皇子提起的王修晋,倒是没有人多加注意,一来是身世不显,即便其父曾高居宰相,但也只是曾经。二来便是被指婚的事,先皇时指的婚,即便是皇上记得,也不打算违背先皇的意思,王修晋仍是男妻,又不能为李家传宗接代,那么李菻善很有可能会迎妾,甚至会取平妻。
若李夫人还未去世前,没有人会将李菻善列入到择婿的人选中,同在京城住着,对李夫人因长子容貌而不喜的事谁不了解三分,没有人愿意把孩子推进火坑,当然李夫人除外,去年李夫人逼迫儿子去参军的事,面上大家言谈中对李夫人钦佩,可私下谁不笑李夫人脑子不清楚。推亲子入火坑,对她有什么好。家中有年龄相仿的人家,谁舍得把女儿送进李家门,意外李夫人因为喜李菻善而对儿媳妇出手呢?
如今却不同,李夫人去了,对上不用伺奉婆婆,对下,如今李家长房正室夫人留下的只有一嫡女,而非嫡子,也就是说,李菻善依旨意娶了王修晋,日后便是妾室所生之子,也有继承李家的可能性。而产下儿子的妾室,地位自然就会不同。再加上四皇子亲临,又说了那番话,很多人动起心思,官大的人考虑的是平妻位置,而官小的,便动了能不能从自家亲戚中寻个漂亮的女娃给李菻善做妾。便是没生出儿子,只要把人哄好了,对其家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京城的官员谁不知如今皇上对四皇子十分重视,若能过李菻善与赵四皇子攀上关系,日后仕途必将通畅。
李菻善不知灵堂中其他人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再次给赵四行礼道谢。王修晋看向赵四,四哥子,呵呵,可真够会中唬人,说什么皇室亲戚,话倒也不假,赵四说是皇帝是他亲戚,谁敢说亲戚关系是骗人的。赵四的头上原来一堆问号变成了名字和背景,王修晋没忍住嘴角抖了抖,他不知眼睛鉴别的能力到底算什么,居然还给人分类,皇子就不显示,其他人都能看到,似乎皇帝头上的显示也只是“皇上”二字,并没有其他的内容,因为对方是皇上?他是不是可以以此猜测,只要看到头顶着问号的人,都是皇室成员?
赵四来去匆匆,留下要见李菻善和王修晋的话。王修晋便不能离开京城,待李夫人下葬,见过四皇子之后,才能计划归家之事。
王修柏从书房出来,听说李家有人逝去,便换了衣服过来,见弟弟陪李菻善一起守灵,眉头皱了皱,只说了一句让弟弟早些回家,便离开了。王修柏对李府的客人没兴趣,即便有人与他打招呼,也只是点头带过,并没有多言的想法,以前父亲站得高,而他又多年没能考取功名,没少受人耻笑,现在在李府,又是白事的灵堂,没有敢说些有的没的,王修柏离开也没有人跳出来寻不痛快。
王修晋过了傍晚便离开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赵四的身份与大哥分享。赵四是皇子,让王修晋的心情很是复杂,回想起认识赵四的过程,仍不敢相信赵四会是皇子,哪有皇子会那么单纯的还主动涨价,会在别人家混半年,跟着天天守在脏兮兮的工地里,还会跟着下地坐在稻田旁,谁会把这样的人往皇子的身份联想,认定对方现皇室有亲,已经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说,杂货铺是皇上的?”王修柏想的方向和弟弟不同,在王修晋还在纠结赵四的身份时,王修柏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杂货铺的主子是谁。
“啊!”王修晋略有些迟钝,双眼茫然,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