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因为我现在只想拥抱你。亲爱的苏,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地球找你呢?]
[很快了,听说疫苗的研制已经到尾声了,等我注射研疫苗之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吉米……”
梦里的他好像还在继续写着什么,但是苏锦之听到有人在喊他,那叫喊声让他的梦变得断断续续,无法继续连续下去。
苏锦之眨了眨眼睛,对上了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那眼睛周围还有着一些深深浅浅的皱纹,显示着主人的年纪已然不再年轻。
“吉米?”
巴特又喊了他一声,然苏锦之彻底回神,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昏沉的厉害。
“爸爸?”苏锦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他已经被送回自己的卧室了,他正躺在床上,额头上压着一条厚厚凉凉的冰帕子。
“别起来,你发烧了。”巴特压着他让他重新躺回去,不让他起来,“都怪爸爸不好,没有发现你在地毯上睡着了,所以你着凉了。”巴特微微皱着眉,手碰着他的脸,情真意切地道歉,就好像他是个真正爱护儿子的父亲,正为了自己一时的疏忽而感到愧疚。
但如果他真的有一点关心他这个儿子,巴特就不会让他一直躺在那里睡觉,一直睡到着凉了都没发现。
然而巴特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可他在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苏锦之也不能落后,马上摆出一副贴心小儿子的模样,安慰着巴特:“没事的,爸爸,我一点也不难受……”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苏锦之还是故意憋红了眼眶,装得可怜又惨兮兮的。
“爸爸的吉米真懂事。”巴特拿走了他头上的冰帕子,给他换了块新的,“不过还是得请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吉米要乖,好吗?”
苏锦之非常乖巧地点点头。
巴特见他确实很乖,就转身对他身后的属下使了个眼色,过了几秒,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就跟在巴特属下后面进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块冰帕子压到他头上之后确实凉爽了许多,也让他神志清醒了不少,但是思维一旦变得清晰起来,苏锦之就能感知到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了。
在人类的各种小病之中,发烧属于比较折磨人的一种,苏锦之发烧过不少次了,差不多算是习惯了这种高热带来的不适,但这一次,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小腹有些痛?
没听说过发烧还会伴随小腹痛的,要不是巴特在这里,苏锦之都想撩开被子看看他的肚子怎么了。
所以那个白大褂医生进来的时候,苏锦之头也没抬,神色恹恹地垂着眼帘,最后还是巴特先开了口:“吉米,机医生来了。”
鸡医生?
这医生的名字可真时髦啊。
苏锦之一听这医生的姓氏马上就来劲了,马上抬头朝这名鸡医生看过去。
鸡医生没有带着口罩,是个亚裔清俊的一张脸露在外面,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脑后,衬衫上的扣子扣到最后一粒,显得十分冷漠禁欲。他的身高大概一米八几的样子,站在纯种西方人巴特的身边也不显矮,五官英俊,神色清冷,但这些都不是吸引苏锦之一直盯着他的理由。
苏锦之一直盯着他看,是因为他觉得,一号如果披上了人皮,不说真人皮,就是仿生人的类人皮肤,大概就长这个样子,而他朝他看过来的冷漠目光,更是让人觉得他和一号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吉米,这是机医生,他是来给你治病的。”巴特说着,又抬手捋了一把苏锦之脑袋,让属下给那个医生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床边,“爸爸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可以叫爸爸。”
苏锦之眼睛瞟瞟巴特,又瞄瞄这个鸡医生,然后更加乖巧地点了点头。
鸡医生坐下后,就掏出了个小白本子和笔,做好记笔记的架势,等巴特出去后,不等他开口,苏锦之就先问话了:“鸡医生?”
医生听了苏锦之的话后就挑起了眉:“哪个机?”
“公鸡的鸡。”苏锦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机医生:“……”
苏锦之小心地问他:“被我说对了?”
“……是机器的机。”机医生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完全就是消除了机械电子杂音后的一号声音。
苏锦之一拍大腿:“一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来给你治病的。”一号横了他一眼,把笔套从笔盖上取了下来,在本子上写着东西。
“我能有什么病?”
“但是巴特觉得你有病。”一号头也不抬的,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所以他让我来给你做心理疏导和催眠,想知道你最近怎么变了,顺便让你对他忠心和服从程度更深一些。”
苏锦之觉得很奇怪:“我变了,我哪里变了?”他的人设没有崩啊,他的好儿子巨婴形象维持得很好,每天早上都要咕掉一大瓶奶呢。
“因为这几次巴特来看你的时候,你没有再黏着他让他给你唱催眠曲,说晚安,还有陪睡觉。”一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因为没有了机械杂音,他又披了张人皮,因此他的声音里感觉多了几分人气,“所以巴特觉得你移情别恋了。”
苏锦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还是每晚都在干这些事,毕竟这是原身的人设嘛,巨婴就喜欢黏着他亲近的人,不过对象从巴特变成了淮昼而已。
“所以你现在要催眠我吗?”
“神经病。”一号懒得看他了,“要是催眠你我就不用过来了。”
“那你过来干嘛?”
一号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来给你做记忆疏导。”
第143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15
“记忆疏导?”苏锦之陡然听到这四个字时愣了一下,笑着和一号调侃道, “你不是AI吗?怎么还搞起医学来了?”
“都说了我和零号是硅基生物。”一号蹙了蹙眉, 严肃瞪过来,“我在我们星球拥有的就是医学学位, 要不是你们碳基生物的生物构造和我们不一样, 我也不至于花费五年……”
然而一号说着说着,突然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马上闭紧了嘴巴,用笔尾敲着白色笔记本,不耐地催促苏锦之道:“我们快点弄,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不过苏锦之还是揪住了关键点继续提问:“五年什么?”
一号见没法岔开话题, 只能反问他道:“你那么聪明的脑袋, 会不知道五年什么?”
苏锦之或多或少都是能猜出一些的, 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 一号和零号突兀的出现, 这个怪异的系统,和他明明死了却还拥有思维存在,这一切都在告诉他, 被他遗忘的过去和在那西港接受治疗的五年绝不简单。
“是他……让你和零号救我的吗?”苏锦之垂下头,稍稍测过视线看了眼窗户外面的风景,入目是一片葳蕤的绿。
这些绿色让他想起那西港,他很多时候都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那里夜晚有浩瀚的宇宙星海,白日里也有银色的星球尘环可看, 而每到夏天,外面就是浓郁的一片绿植,只是那个时候也许是因为治疗的缘故,他的视力已经变得很差了,完全看不清那些绿色的植物到底是什么,依稀只能记得他死的那天,那些植物依旧陪伴着他。
“就算没有我和零号,他也会想办法救你的。”一号淡淡地回答他,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苏锦之问他:“那你一定知道我和他过去的事,你和零号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直接告诉你?记忆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一号看着他嗤笑一声,“我和零号不清楚你们的过去,所知道的一些事也都只是他说的,完整地知道你们过去所有事的人,只有你和他,但是你不记得了。”
苏锦之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一号。
一号对上他的视线了后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垂向笔记本:“而他想让你重新回忆起来。”
“所以这个系统……这些世界都是来帮助我恢复记忆的吗?”
“不全是。”
“这个系统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是为了拯救不热爱生命的人而存在的。”一号顿了顿话音,似乎有些不想提醒他这一点,但屋子很安静,所以他清冷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从始至终都存在的拯救目标,只有一个人。”
苏锦之的心脏猛然一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唇瓣颤动着,张张合合最后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我……”
“你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一号抬手拦住了他,“我们做完记忆疏导,我就离开,你不会死的,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等你想起一切后去问他,我相信他肯定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好……”苏锦之涩声回答道。
“你最近有做梦吗?”
“有。”
“梦境和你原有的记忆相比,发生的顺序是之后还是之前?”
“之前。”
“你现在能分清真实的记忆和虚构的记忆了吗……”
……
一号前前后后问了很多问题,苏锦之靠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放空,机械地回答着一号的问题,而他的脑袋里想得却全是一号所告诉他的那句话——
“而从始至终都存在的拯救目标,只有一个人。”
每每想到这里,苏锦之都觉得他心口处一阵一涌地传来窒息的疼痛,让他连呼吸这样维持生存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沉重和艰难起来。
但是一号却很快收起了本子和笔:“我问完了。”
“已经问完了吗?”苏锦之仍是怔怔的。
一号露出腕上的银表给他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苏锦之垂下眼帘,哑声问道:“那结果呢?”
一号说:“你的记忆是逆向恢复,再过几个世界大概就能全部想起了吧。”
“哦……”苏锦之神色恹恹的,似乎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开心。
一号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从椅子上起身道:“我要走了。”
苏锦之听他这么说,终于把一些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你就要走了?巴特不是让你来强化我对他忠心和服从程度更深一些吗?”
“是强化对支配者的忠心和服从程度。你不是会演戏吗,照以前那样演戏就可以了。”一号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保证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最后在拉开门出去的时候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是的说了一句,“而且我好像的确强化了。”
不过他的声音太小,苏锦之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一号走了之后,苏锦之怔怔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侧过身体,像是以前躺在那西港医院的病床上打发时间那样望着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他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拽出一张白纸。
那张白纸上写着一个道极坐标方程式,而它的底下画着它所对应的函数图像,这张纸上有着两个人的字迹,却承载了同一份感情。
忽然间,苏锦之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难过,一号虽然说过再过几个世界,他的记忆大概就能完全恢复了,可是他直到现在,连他真正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苏锦之捏紧白纸,翻过身抱住了被子,把头埋在厚软的棉被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出的滚烫热气,还有脸颊上热湿的液体,那些液体浸入被子里,很快就被带走了温度,凉凉地贴着眼睑周围,就像是他一个人待永冻仓里时被冰冷的空气和液体环抱的感觉。
他现在记得那个时候他的感受——他想要有个人能够拥抱他,给予他温暖。
而这个人,被他遗忘了。
“先生,今天是情人节,您想给您的爱人带一束玫瑰回家吗?”
淮昼刚从书店里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发现一个小女孩铃着一束玫瑰花篮,手上正捧着一束鲜艳雨滴的红玫瑰。
淮昼问她:“今天是情人节吗?”
“是白色情人节。”小女孩有些羞赧,“不过应该没有多少人过吧……”
淮昼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几秒,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把小女孩手里的玫瑰花束买了下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小女孩花篮里的花还很多,很明显似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做她的生意,此时她好不容易卖出了一束玫瑰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轻快地回答道:“顾客就是上帝,当然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有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