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何修懿肩膀脱臼,剧组临时调整计划,先拍了段“我”与“我”的男友的戏。幸亏“扛洋灰”是烟花厂拍摄地中的最后一场,倒也没有耽误多少实际进度。
吴顺之狠狠地发了一波通稿,为何修懿添加“吃苦耐劳”人设。“在35度高温下扛了两个小时一百斤的水泥”,被他硬生生地扩成几倍,变成了“在35度高温下扛了六个小时一百斤的水泥”,何修懿也不知道多出来的四个小时都干嘛了。那个通稿,还把很简单的“肩膀脱臼”讲的好像眼看就要翘辫子了似的。
直到两周之后解了绷带,何修懿才重新进入剧组,完成八十年代最后一场——澡堂中被勾引。这段剧情在影片中位于“劳动改造”之前,是余美丽被送去礼花厂扛洋灰的原因。
饰演钓鱼执法的警察其实也是帅哥。
“警察”神色暧昧,注视着何修懿,忽然伸过脚去,蹭何修懿小腿。
何修懿“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凯文吓了一跳:“你的反应好大。”他想:这何修懿好怪,跟左然拍明明“意乱情迷”,演技爆炸,这会让却是不行了。
“……抱歉。”
第二遍,何修懿故意装作“性致勃发”,含情脉脉凝视“警察”,起身坐到对方身边,并且还问“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呼地一下跳了起来,大叫了一句:“好哇,你可真是藏不住呢!”
“Cut。”左然抬头,“修懿,你好像没进入状态。”
“……”
“余美丽已单身十年。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一见钟情,内心应当高兴、雀跃,你的反应有些平淡。”
“因为……你在看我。”
“嗯?”
“像在出轨一样——”他很清楚这是演戏。然而,在爱人的面前,身体好像本能般地抗拒接受另一个人。
怎么就会那么喜欢,似乎已经融入骨血。
左然叹了口气:“那么,你就回忆一下,第一次见到我时的心情。”
“……???”何修懿说,“可我毫无感觉。第一件见完你,就把你忘掉了,没有印象。”
“………………”
“第二次也……毫无感觉。”只是想:原来这就是左然影帝。
左然垂眸想了一下:“修懿,这是演戏。”
“我知道。”
“再试一次。”
“嗯。”
重新穿着内裤、盖着浴巾坐进“澡堂”池子,何修懿再一次“察觉”到了身边那个“警察”。
“警察”用脚蹭他小腿。
何修懿发现对方十分英俊,装作不好意思,眼神躲闪,正面面对凯文的摄影机。
这次,左然没有坐在监视器后,而是站在凯文身边,衬衣、西裤,漂亮得很,眼神缓缓滑过何修懿的肩、颈、胸膛。
何修懿蓦然间便是全身发热,胸前两颗似乎都要站立起来,浑身都涌起了一股极熟悉的躁动。
他定定神,两颊绯红,双睫微颤,起身坐到“警察”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立即嫌恶地跳起来:“好哇,你可真是藏不住呢!”
“好!”左然说,“Cut!过了!”
至此,《又见余美丽》中,何修懿基本杀青,就只剩下几场“二十一世纪后”在广场中的戏,与影片中的“我”再遇以及告别。
也就是影片开头与结尾。
那时的余美丽已经疯疯癫癫,身着粉色的连衣裙、高筒袜、高跟鞋,抬头挺胸,在广场上穿行而过。在小镇中众人的阵阵嘲笑中,一生悲惨但却坦荡随心的他,说自己是快乐的——因为心灵自由,而说自己是快乐的。
第84章 《又见余美丽》(十七)
何修懿的最后两场,全都是与龙飞搭戏——一次是余美丽出场, 一次是余美丽退场。
片子主角虽然是疯子余美丽, 但讲述者是“我”,因此龙飞饰演的“我”非常惹眼, 他也十分珍惜。
对于出场, 左然还有美指胡上将何修懿给装扮得十分夸张!
粉色的连衣裙,是桃花粉, 样式直筒,蕾丝!高跟鞋,有十厘米!
何修懿:“这……”不管怎样, 还是得穿。
对于广场上的群演, “左导演”进行了最精心的挑选。他们长相全部十分平庸, 女的一律在一米六五以下, 男的一律的一米七五以下, 决不允许有当年自己那样的存在出来抢镜。群演全是当了好多年群演的, 只想混吃混喝,没人有演员梦,没人有强烈的表演欲、表现欲。只有这样, 穿上鞋子差不多有一米八五,脸孔精致的何修懿出场才能鹤立鸡群。
事实果然如此。
“Action”后,龙飞表演出了一个回家乡小城散心的自由作家的百无聊赖。他的眼珠在大广场上扫过——广场熙熙攘攘,充斥年女老少。
镜头切成龙飞视角——广场、建筑、车流、人群。
这时,何修懿走出来,成为镜头焦点!
此时没有任何对话表明他是主角, 但是观众一定知道,他是主角,也是片名中的“余美丽!”
想要突出主角,有好几种方法,比如多给主角打光,而左然的处理方式十分独特,就是将主角的外表区分开来。他说:“这样可以暗示,主角是个积极角色。他在主动出击,而不是在被动旁观。”
何修懿迈步走,觉得幸亏造型师给上了一堂“高跟鞋”课,不然真要摔了,内心十分佩服那些女明星们,居然全都可以一站就是一天。
左然用浅色的眸子看监视器:“Cut,不行。”
何修懿:“嗯?”
“头发上面颜色太暗。”
凯文点头赞同:“是的,衣服颜色太艳,上面就压不住,观众注意不到五官,对余美丽后续出场不利。”
何修懿:“嗯?”他想:难道要戴假发?
左然沉吟数秒,转头对剧务道:“去买一朵玫瑰,红的,必须新鲜。”
“……啊?去哪买?”
左然扫了她一眼;“你在问我?”声调依然不高不低,然而气势压人。
剧务姑娘立即回答:“我自己查!”心里觉得跟组,尤其是跟左然的组,真是好锻炼人。
左然:“谢谢。打出租车,回来报销,一定要快。”
“是!”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剧务姑娘拿花回来,她怕出现问题,一共买了五朵。
左然接了过来,从中挑了一朵最大和最艳的,说:“何修懿,过来。”
何修懿:“……???”何修懿走过去。
于是,左然就在“广场”正中,在几百号群演的目光当中,垂眸,将手中的玫瑰剥掉了几瓣,又用修长的手指仔细整理剩余花瓣,最后好像终于是觉得满意了,轻轻掰掉长长的花梗,将红玫瑰插进何修懿的头发,打了一个响指,声音冰凉:“发卡。”
造型师回:“来了来了!!!”
左然捏着玫瑰花梗,望进何修懿的眼睛。那个眼神非常专注,何修懿的呼吸急促,偶尔被拂到的耳尖酥酥麻麻。
造型师拿过来一个黑色发卡,刚一站定便要帮何修懿别上。
左然打断了她:“我来。”
“哦。”
左然接过发卡,放在唇边用牙咬开,一手抚摸何修懿柔软的头发,一手将他发间的玫瑰固定住。做完这些,左然又伸手帮何修懿理头发,让玫瑰花“具有美感”,最后退开一步看看:“可以,就这样吧,很好看。”
“……”大庭广众被戴了朵红色玫瑰——他能嗅到那朵花的甘甜气味。
重来之后,何修懿又疯疯癫癫无视众人,抬头挺胸穿过广场。
而杀青场,还是在“大广场”,何修懿戴了左然别的另外一朵玫瑰,在龙飞问出“那个……你快乐吗”这句显得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摸了摸耳边的那种玫瑰,笑道:“是的,我是快乐的。”“叛逆”一生,不曾屈服,大概,比那个已经成了大学教授、科研泰斗的沈一初要快乐。
最后一镜,影片中的何修懿,与现实中的何修懿,奇迹一般地重合了。
何修懿很快乐。他的指尖依然还有玫瑰花瓣的芳香和柔软,左然缱绻的目光也似乎依然还在包围着他,于是他很快乐。
他要不管不顾,与左然在一起,这样,不求事事尽如人意,他也能够无愧于心,就如片中主角一样,说:“我是快乐的。”
“好,停。”左然抬头,“修懿杀青。”
剧务上前鲜花。何修懿接过了,走回左然身边:“那个,谢谢左导。”顿了一下,何修懿补了句:“谢谢,谢谢一切。”
左然唇角现出一丝浅笑:“不客气,应该的。”
“……嗯。”
……
后边还有别人戏份要拍,何修懿也没有离组,而是一直陪着左然,全程观看剩余拍摄过程。
除了何修懿与左然,最主要的角色就是龙飞。
自由作家“我”回到家乡小城散心,见到了主角,回忆这个“叔叔”给自己买玩具、却被父母严令禁止了的过往,又在无所事事当中对余美丽产生好奇、决定调查他的过去……最后执笔创作《又见余美丽》。
龙飞特别努力,简直算是拼命。
而且,表现出了对于机会的渴望。
龙飞总围着左然转,希望得到左然欣赏,能在未来将他推荐给行业中大牌导演、制片,或者在再左然下部商业片出出演重要角色。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就差把“我想红”三字贴在脑门上了。《又见余美丽》就是他“跪求”来的机会——虽然余美丽是主角,可“我”非常重要,这是一个阶梯,可以帮他叩开成为主演的门。
龙飞曾对何修懿说:“我一定要凭自己红。”
何修懿:“嗯?”
龙飞眼中熠熠发光:“公司雪藏我两年半,我要凭自己红,扇烂他们的脸。”真是想想就爽。
“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龙飞嘴角现出嘲讽:“艺人经纪总监想要上我,而且还摸我的胸和屁股,我就一杯……”
“红酒泼了过去?”
“……酸奶泼了过去。”
“……”
“那个酒会上有老北京酸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