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摔,就又把方才苦苦挣扎了半天才走了一小段的路又给摔回去了,这怎能让人不气馁?
如此反复了数次之后, 安齐远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不动弹, 苏澈见他用大拇指不断地摩挲着下巴,知道安齐远正在考虑事情, 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区长镜直接趴在灵莲花瓣上喘粗气,郑东更是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状态最好的觉非罗也觉得再这么拖下去很可能会活活被这朵灵莲拖死在这里, 也一反方才有些轻浮的态度,开始认真思考起对策来。
“这第二重的情境和第一重的欲境一样, 都是根据梵奇对于‘情’和‘欲’的理解来构建的禁制,如此说来,这朵灵莲应该就是梵奇对于‘情’的看法。”觉非罗道。
郑东闭着眼仰躺在地开声道:“可这朵灵莲怎么看不就是朵花吗?完全不知道跟‘情’能有什么关系。”
在觉非罗和郑东说话的同时, 安齐远一直蹙眉沉默不语, 似乎也未能参透梵奇的深意。
苏澈无奈道:“或者我们一开始就打算要将这朵灵莲走一遍的想法根本就是错的,现下看来,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走一遍。”
之前在第一重欲境的时候,由于安齐远的思维和怪胎一般的梵奇出奇一致,这才解开了第一重的禁制进入到第二重。可如今就连安齐远都百思不得其解, 又如何能让人不担心?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同时,区长镜却一直不曾表态,反而这摸摸那看看的,似乎对不断散发着甜腻气息的灵莲十分感兴趣。
觉非罗见他似乎不在状态,上前勾了一把区长镜有些松垮垮的腰带,差点没真把区长镜的腰带给扯下来。
区长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紧紧拽住腰带的另一端不放。
“别发呆了,快来一起出出主意。”觉非罗道。
区长镜用力吸了吸鼻子,继而又屏住呼吸一阵,之后才有些疑惑地说道:“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朵灵莲会不会只是一种幻觉?”
方才他觉得灵莲那股甜腻的气息很好闻,所以一直很畅快地在闻它的气味。可方才因为觉非罗扯他的腰带逗着玩儿,他一紧张难免有些岔气,就憋着几口气没喘上。
这一憋气,就发现眼前的这朵灵莲的影像有那么一瞬间的黯淡。
觉非罗虽未表示怀疑,但却反问道:“可我方才也试过用滤空罩过滤灵莲的香气,但也没发现眼前的情景有任何变化。”
区长镜闻言不免有些局促,他确实无法解释为什么过滤了灵莲香气之后幻象还是无法解除。
“可是,可是刚才我是真感觉到灵莲的影像晃了那么一下。”
众人又重新陷入沉默,方才大家说的话不断地在苏澈的脑海中闪过,似乎有些东西能够串起来形成一条线索,但一时间却没能找到突破口,有种被人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的感觉,让人十分不爽。
“灵莲的香气,无法破除禁制的不安,对未来可能遇到的机遇的幻想,近在咫尺却无法跨越的阻碍……”
苏澈不断地重复着众人遇到的所有的事。
“甜腻,恐惧,憧憬,患得患失……”
将那些感觉提炼出来,这朵在镜湖之上的灵莲似乎在表达着一种复杂又奇妙的情绪。
“没错!这应该就是梵奇的情景所想表达的意思!”
想到这个可能性,苏澈难免有些激动。
“这朵灵莲本就是走不出去的,它只是反映了一种心境的存在。”
“这面镜湖就是所谓的‘心境’,能折射出深陷于‘情’的人的种种内心反应。”
“不安、彷徨却又甘之如饴的追求,所有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这朵灵莲上的人皆能感同身受地体会。”
安齐远亦如醍醐灌顶般站起身来。
“没错,这朵灵莲应该就是梵奇的内心体悟。既是体悟,就是一种虚幻的精神世界。但只要是精神,就必定会有它的载体。”
“只有找到实物载体,才有可能破解这一重禁制。”
觉非罗也眼前一亮地道:“真是有趣,若你们所说是真,这灵莲就是情境的映射。”
“难怪这海面如此平静,光洁得连一丝波浪涟漪都没有。”
众人趴在花瓣边缘往下探望,但除了深不见底的海水之外,什么东西都没看见。
区长镜道:“这一定是障眼法。”
觉非罗也道:“看来只有跳下去才能知道下头到底有什么。”
郑东难免不安:“若是跳下去就上不来了怎么办?”
毕竟这个禁制中无法御气飞行,而这朵灵莲如此巨大滑腻,一旦跳下去,再想重新爬上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觉非罗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我是五人中道行最高的,就先由我跳下去探路,若是真如两位道友所说的那样,你们再跟进也不迟。”
区长镜闻言立刻本能地回问道:“若是出事可怎么办?”
虽然觉非罗是元婴修士,但与梵奇这种已经飞升的上古化神修士相比无法同日而语,跳下去一旦遇到危险,也不是没有陨落的可能。
觉非罗闻言笑道:“区小道友这是在担心我?”
被觉非罗这么一问,区长镜才反应过来,立刻涨红了脸解释道:“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如果连你都出事,我们这些修为低的肯定也没法活着走出去!”
觉非罗笑着伸手揉了揉区长镜的脑袋:“放心吧,这怎么说也才是第二重,还不至于能折个元婴修士在这。”
区长镜闻言脸色绯红,但却半天憋不出反驳的话来,索性撇过头去不看觉非罗。
最后众人商议的结果是,在觉非罗的腰上捆上足够长的捆仙索,然后由觉非罗先行跳下境海一探究竟。
如果遇到突发状况,觉非罗就会用灵气震动捆仙索,届时还在灵莲花瓣上的众人只需收回捆仙索,就能将觉非罗重新拉回灵莲之上。
“那,我下去了。”
郑东又帮觉非罗确认了一次捆在他腰上的捆仙索十分牢固,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觉非罗给区长镜递了个眼神,似乎在表达“不要太想我”的意思,让区长镜有种想要一脚把人给踹下去的冲动。
区长镜本能地避开觉非罗的眼神,可就在他避开的同时,就听到噗通的落水声。
区长镜心下一紧,立刻回过头去,可哪里还看得到觉非罗的身影?
方才还站着一道高大身影的花瓣上如今已空空如也,区长镜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捆仙索,登时心如擂鼓,视线也紧紧地贴在觉非罗方才跳下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面的动静。
众人屏息凝神地观察捆仙索的动静,可一刻钟过去后捆仙索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办?要不要把人拉上来?”
捆仙索在伸展到一定长度之后就静止了,说明觉非罗并没有继续下潜,同样地也没有继续上升。
那平静的海面虽然被觉非罗的一跃而荡起了涟漪,可那层涟漪也以非常快的速度平复下来,整片水面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而即便将灵气蕴集在眼部四周以加强视物力,却依旧没能看透那层湛蓝的海水。
“不对劲,把捆仙索收上来!”
安齐远皱眉,令众人合力将捆仙索回收。
因着捆仙索的伸展和收缩都需要耗费一定的灵力,在苏澈和安齐远都必须隐瞒修为的情况下,四人必须倾尽全力才能将如此长的捆仙索给收回来。
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捆仙索上,捆仙索逐渐收缩,但毕竟耗费灵力巨大,未过多时,郑东和区长镜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不行了,我得吃颗丹药补充一下灵气……”
郑东满头冷汗地暂停输送灵气,开始在储物袋中寻找丹药。
安齐远和苏澈为了掩人耳目也陆续取出丹药服用,却只有区长镜由始至终不发一语,雷打不动地输送灵气,也雷打不动地紧紧盯着海面。
就在纤长的捆仙索终于被抽出水面的之后,众人皆惊呆了。
捆仙索的另一端哪里还有觉非罗的身影?方才牢牢系在他腰上的环结还在,但捆在里头的人却没了踪影。
郑东诧异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绳节,喃喃道:“不应该啊……若是真出什么事,没理由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安齐远也神色凝重地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捆仙索,确定捆仙索并没有因为浸泡在海水中或者其他因素失去灵气传导的功能。
苏澈有些担心地撇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区长镜,发现他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些,刚想开声安慰,却看区长镜猛地抬起头来说了句“我跳下去看看”,就不由分说地纵身一跃,跳进了镜海中。
“喂!你等等……”
苏澈哪里想到区长镜会如此冲动?对他的动作也丝毫没有防备,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只扯到了区长镜的腰带,等扑到花瓣边缘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着区长镜的身影迅速湮没在镜海中。
“现在怎么办?五个人跳下去两个了。”
郑东已经有些六神无主。
第156章 第二重(三)
苏澈虽然眉关紧锁, 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纠结。
“还有什么好选的?怎能抛下他们二人不顾?即便我们三人不跳下去, 也只会在这朵灵莲上生生耗死, 还不如跟着他俩一起去了。”
安齐远向来对苏澈的决定无条件支持,见苏澈说要跳,就二话不说将地上的捆仙索拾起来, 看样子是想把苏澈和自己绑在一起。
苏澈摇头道:“捆仙索连觉道友都捆不住,这时候还能指望它?”
安齐远想想也是,索性袖袍一挥把捆仙索收回囊中, 朝苏澈伸出右手。
“既然捆仙索靠不住, 那便靠我们自己罢!”
语气是带着如此自信的理所当然,似乎只要两人双手紧紧相扣, 即便是镜海那样凶险的禁制也拿他没办法似的。
若是放在平时,苏澈哪会理会安齐远的夜郎自大, 但此时此刻,这种专属于魔修宗主特有的狂傲自大, 那种连上古修士梵奇所设的禁制也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目空一切,反而让安齐远有了一种奇怪却能够吸引人心的气场。
似是被这种气场所蛊惑,苏澈竟没产生丝毫抗拒,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手放在了安齐远的掌心里。
“喂喂喂,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我呢?”
虽然郑东一直很识时务地不去当什么打鸳鸯的大棒,但这种生死关头一个人被孤零零地撇下也不是那回事啊!郑东觉得他很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别最后一个人淹死在这镜海里连个伴都没有。
与苏澈的对视被打断,安齐远十分不悦地啧了一声,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袖袍。
郑东顿时无语凝噎——这安远不也跟自己一样是个筑基巅峰修士吗?而且他充其量还是个小组长呢!怎么遇到这怪胎的时候就愣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就连扯着人袖子这样丢脸的事情也做出来了。
不过在不久之后,当郑东得知安齐远的身份的时候,才万分庆幸自己有如此敏锐的第六感。正是因为紧紧抱住了安齐远的大腿,才让他得以在如此险恶的梵奇秘境中生存下来。此乃后话。
于是,安齐远与苏澈十指相扣,郑东这个拖油瓶则紧紧拽着安齐远的袖袍,在苏澈的一声令下三位一体地往镜海中跃了下去。
三人之中属苏澈的水性最好,这与苏澈前身是水属性单灵根不无关系。
原本还以为入水之后需要进行一段长距离的游潜,苏澈也做好了要给郑东搭把手的心理准备。
可落到镜海后没多久,三人完全没有感觉到丝毫水的浮力,反而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重力将身体往下拉拽,即便四肢在水中努力划动也不管用,灵力更是丝毫使不出来。
在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的牵引下,三人在水中吐出了一长串气泡,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原本笼罩在身边的海水骤然消失,三人径直坠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地面上,哐当一下又是摔了个眼冒金星。
苏澈与安齐远一直双手紧握,坠落在地的时候安齐远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为苏澈做了缓冲,苏澈相当于直接摔到了肉垫子,没受什么影响。
趴在安齐远胸前,苏澈揉了揉有些发晕的额头,这才问道:“郑东呢?”
这时,郑东的声音幽幽从身下诡异地传出:“不好意思,我正被你们俩压着,能不能劳驾移一下尊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