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斜睨了安齐远一眼,知道这魔头已不打算将真实身份继续隐瞒下去,只得叹了口气,无不可地道:“那自然是比你的无赦谷要强上那么一分半分的。”
“阿澈?”
“苏明?”
郑东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了从安齐远嘴里听来的两字,又想到了这白衣人之前的身份就是苏明。
“苏,苏,苏澈?!”
这下郑东的下巴也被惊出来了。
“宗,宗主?!”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的问题,郑东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了苏澈跟前,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澈那无可挑剔的五官。
“门徒郑东,见过宗主!!!”
郑东将脑门磕在地上砰砰直响,说话的声音的都明显带着颤抖。
呆愣了半晌之后,区长镜竟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明怎么会是宗主?!如果你是青阳洞的宗主,为什么会和安齐远混在一起?!”
其实,区长镜比郑东更早地发现了卸去了易容术之后的“苏明”与青阳洞宗主苏澈异常相似的事实,只是他不愿承认,堂堂的道修宗主竟然会被安齐远那般,那般搂住,不仅言语动作之间未见太多排斥,就是像他这种心思纯正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说好的道修与魔修道不同不相为谋呢?!
说好的道修与魔修不能共处一室呢?!
想到之前“安远”和“苏明”之间的种种行径,若是脱去了表兄弟这层外衣,除了情人还能是什么?!
魔修和道修结为道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区长镜只觉得自己向来秉持的价值观被彻底颠覆了。
他宁可相信眼前的这个银发男子不过是个空有一幅皮囊的假货,宁可相信青阳洞的道修宗主已经在天劫中陨落,也不愿相信这个软软地靠在安齐远怀中的人就是苏澈!
苏澈闻言叹了口气,未做解释更不想多言,只是轻轻地别过了视线。
可越是这样的反应,区长镜就越发笃定眼前这人就是如假包换的青阳洞宗主,不知为何,眼眶就红了一圈。
最后还是觉非罗看不下去,直接从区长镜的身后用手臂箍着他的脖子将人整个向后扯,凑在区长镜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也是跟我这个魔修凑在一起?苏宗主和安宗主在一起又犯着你哪了?”
觉非罗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是让区长镜像炮仗一样点燃了。
“就是犯着我了,哪都犯着我了!!!”
“他是堂堂的一宗之主!这样委身于魔修,让我们青阳洞如何自处!!!”
见区长镜哪壶不开提哪壶,觉非罗也是气得牙根直痒。
看区长镜还想再说,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将他那没遮拦的嘴给牢牢堵住。
区长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死命抡起胳膊往觉非罗的背上捶,只不过区长镜也是个重病号,就是用了死劲也没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觉非罗被他整烦了,索性将区长镜的双手反剪到他身后。
反正区长镜已经气成这样了,还不如把便宜占个彻底。
“啊?这……”
面对这种乱象,郑东只能呆立当场,风中凌乱了。
第170章 第二重(十八)
区长镜真是恨惨了魔修的没羞没臊没脸没皮, 但更可恨的是他自己的无能为力——哪怕知道自家宗主肯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 哪怕知道那魔头安齐远定是鸡毛当令箭霸王硬上弓, 但奈何他实力不济,就连觉非罗都奈何不了,更别说是连觉非罗都自叹不如的安齐远。
在盛怒之中的区长镜口没遮拦以下犯上, 觉非罗又舍不得动手教训,只能以吻封缄。
只是小豹子怎么可能乖乖任他轻薄?只要抓住了空隙,区长镜就毫不留情地咬破了觉非罗的唇舌。
觉非罗眉关轻蹙, 但手上钳制的力度却丝毫没有放松, 唇紧紧贴着区长镜的没有离开,任那愤怒的小豹子将自己的唇咬得有些血肉模糊。
等到充斥在两人唇齿间的血腥味浓重到有些呛鼻, 区长镜已经感觉到流入喉咙的腥甜的时候,那种用尽了全力的挣扎才逐渐减弱下来。
看着区长镜眸中的愤怒最终被不敢置信和深深的疑惑所替代, 觉非罗才稍稍将自己的唇移开一些。
“冷静下来了?”
区长镜往一旁的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显然十分排斥这种被逼无奈的血肉相溶的感觉。
觉非罗啼笑皆非地将区长镜重重箍在怀里, 用手掰住他的脑袋,强迫他看向还拥在一起的安齐远和苏澈。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见过这么低三下四的‘强迫者’吗?你见过这么泰然处之的‘受害者’吗?”
“你见过在外人嘴里无恶不作的魔头, 就是因为害怕某个人削苹果削到手指, 所以在辟谷上百年之后又偷偷摸摸地在属下的屋子里练习削苹果吗?”
“你见过一个向来养尊处优的魔头,心甘情愿地抱着一堆脏衣服蹲在山溪边一件一件清洗的吗?”
“你见过一个眼高于顶的魔头,整天就关注着某个人的指甲什么时候长了该剪了,然后捧着别人的脚丫子一个一个指甲的剪了又细细锉平的吗?”
看区长镜越瞪越大的双眼,觉非罗越讲越来劲, 甚至还伸手指着不远处正百无聊赖大打呵欠的虎先生道:“你见过一个超级讨厌带毛的兽类,恨不得把所有有毛的走兽都剃光的魔头,为了某个人的喜好,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把一头这么多毛的鬼蜮魔虎抓回来,只为了给他一头小虎崽做灵宠吗?”
区长镜:“……”
苏澈:“…………”
安齐远:“………………”
被点了名的虎先生打完了呵欠,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在上风口抖了都庞大的身体。
于是乎,紧接着就有无数被抖落的小绒毛随风飘了过去,纷纷粘到安齐远的身上。
果然,安齐远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燥郁,似乎是经过了极大的忍耐才没有把粘在自己脸上的虎毛给拍掉。但这种情绪很快就压制下去了。
还没等尚处于晴天霹雳状态的区长镜有所反应,苏澈就先人一步地回过头去看了安齐远一眼:“原来你不喜欢带毛的灵兽?”
难怪之前每次看到圆胖赖在他的床上安齐远就会十分躁郁,不把圆胖赶下床决不罢休,弄得圆胖后来神经质地一听到有脚步声就立刻滚下床躲到皮毛堆里假装自己是虎皮围脖。
苏澈一直以为是安魔头气量太小连圆胖都容不得,弄了半天等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安齐远不过是讨厌带毛的灵兽。
从苏澈眼神里读出了“原来如此”的意思,安齐远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苏澈的鼻子。
“不要想太多,我就是不喜欢那东西整天窝在你怀里。”
“真的?”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苏澈还是一幅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伸手从郑东那边将装着圆胖的灵兽袋勾过来,苏澈把圆胖从灵兽袋里抱了出来。
直接把一头雾水的圆胖挂在安齐远头上,苏澈歪着头笑眯眯地问道:“这样也喜欢吗?”
“嗷?”
圆胖瞪大了圆眼,也学着苏澈的样子歪头嗷了一声。
被圆胖肚皮的绒毛搔了一脸的安齐远:“……”
将圆胖从脸上扯下来,看也不看地甩到了虎先生那边。
脑子里已经想出了无数种把爆他黑料的觉非罗折磨成这样那样的计划,安齐远虽然想要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的调皮恋人,但却又爱惨了苏澈这种眸带狡黠、眉尾上调的得意模样。
可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在这时感觉到丹田的法轮处传来一阵剧痛。
见安齐远动作僵滞脸色煞白,苏澈立刻反手撑住安齐远的背部。
“你怎么了?!”
见安齐远出现异样,就连方才一直咋咋呼呼喊着正邪不两立的区长镜都没忍住惊问出声。
在这凶险万分的秘境里,所谓的道修与魔修的界限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不愿意承认,但区长镜在潜意识里,经历了重重患难的五个人已经将彼此看做成最亲密无间的队友,这也是为何安齐远和苏澈都没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的缘故。
从来没见过那不可一世的魔头惨白着脸,无力靠在自己背后的虚弱模样,最要命的是这种状态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安齐远的情况实在是不妙。
觉非罗也没有了继续玩笑的心情:“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离开梵奇秘境。宗主需要回到无赦谷好好休养。”
青阳洞的玄冰洞对于苏澈来说虽然上好,但对于单火灵根的安齐远来说却无甚助益。想要更好地恢复,安齐远只能选择回到无赦谷。
“先把离开法门找出来再说。”
在苏澈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破烂的巨大莲蓬——如果没猜错的话,逃出梵奇秘境的法门,一定就藏在那个莲蓬里。
苏澈搀扶着安齐远坐上了虎先生的背,郑东则照顾着状况同样不大好的区长镜和觉非罗。
圆胖巴在郑东的头上,没敢往有安齐远在的虎先生那边去。
五人两虎朝那莲蓬中心走去,苏澈看着趴在虎先生背上闭目养神的魔头,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便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引着他低头一看。
“这是……”
弯腰将地上一只用符纸叠出的蛇捡起来,苏澈皱了皱眉,很快就发现了这只不过巴掌大的纸蛇竟然就是让他们落到如此狼狈境地的通天蟒的式神原型。
苏澈将手中的纸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不禁讶异道:“这式神竟然没有认主!”
就在苏澈表示惊讶的同时,手指上的血迹染到了式神身上。血迹在式神身上发出一阵淡淡的亮光,然后便完全被符纸吸收殆尽。
“式神认主了?!”
虽然淡淡的红光只是一闪而过,但眼尖的觉非罗还是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但同时也难免咋舌。
看到认主了的式神由原来的符纸状态变成了一条小拇指般粗细的金色小蟒,蟒头上的佛陀标记依旧十分明显,如今软软地绕在苏澈的手腕上,比羊羔还要温顺上几分,与之前穷凶极恶的那头巨大的通天蟒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虽然如今从觉非罗嘴里知道这头通天蟒认了苏澈做主人,但因为方才那场恶战实在是太刻骨铭心,导致郑东和区长镜在看到那条小蛇吐出淡粉色的蛇信子的时候,脊背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凉了一下。
苏澈用意念将式神变成一个蛇形的手镯,没有他的指示便不会露出原型,免得把两个吃了大亏的小朋友给膈应到了。
觉非罗捏着下巴道:“难道这式神就是这情境中的宝物?”
跟宝物遍地的第一重欲境不同,这式神就是情境中的唯一奖励,而获得奖励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将通天蟒彻底打趴下。
这可真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完成的任务。
虽然获得了修士眼中无与伦比的至宝,但苏澈此刻却一点欣喜的心思都没有。想起方才安齐远煞白的脸色,苏澈完全不想考虑第三重爱境中有可能存在的宝物,只想赶紧出去好让那魔头回他的老巢疗伤。
“可是梵奇这厮如此古怪,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了秘境去。”
觉非罗此话一出,给原本就已经低落的士气雪上加霜。
苏澈没有应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还催动意念让驮着安齐远的虎先生走到队伍的最后。
现下的队伍里,除了他这个刚刚进阶的金丹修士状态最好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若真得有人进入那残破的莲蓬里,他必须身先士卒。
众人在一片狼藉的破烂莲蓬里上下攀爬,不消多时就进入了莲蓬的核心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