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齐远在,杜遥自是不敢逾越,身上穿的也是跟苏澈一样的低阶道袍,手上还像模像样的握了一把麈尾,放出的是筑基巅峰的威压。
这样高中低的组合在青阳洞确实最常见不过,出现在西莲五峰一带一点都不奇怪。
安齐远上前两步便要从床上抱起苏澈,苏澈本能地排斥,他虽腿脚不能行动,但也还是用手撑着微微避开了些。
站在安齐远身后的杜遥看到苏澈的退避自然气得眼角直跳,安齐远的脾气本就不好,这青言之前因着逃跑犯了事,如今还这般扭捏作态,难道真是要作死不成?!
索性在后头朝苏澈使了使眼色,杜遥拿起那个装着小魔虎的灵兽袋挥了挥。
苏澈一看自己的软肋被杜遥抓在手里,只得暗自咬牙不再躲避,乖乖让安齐远抱了起来。
好在安齐远并未追究,只是抱着苏澈坐上了灵霄仙鹤,法决一掐便飞了出去。
杜遥自然是自己单人一乘,不疾不徐地跟在安齐远和苏澈身后。
这灵霄仙鹤是青阳洞的修士专用的代步灵禽,虽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胜在速度极快。像无赦谷和青阳洞那样远的距离,不消两个时辰就能飞到。
只是灵霄仙鹤有着洁癖一样的臭脾气,一般只愿给心思纯净之人驾驭。苏澈也没大想明白像安齐远这种从头龌龊到脚的魔头是怎么骑到灵霄仙鹤身上却没被颠下来的。
虽然在安齐远怀中呆着是百般别扭,但奈何形势比人强,再加上他对于去青阳洞一事也无比渴望,自然愿意配合行程。
只是青言这幅常人的躯壳极不争气,虽然脚筋被抽了,可腿的知觉还在。在灵霄仙鹤上才坐了半个时辰,苏澈的双腿就开始各种酸麻起来。
苏澈又没法移动双腿解乏,难受得紧了,便本能地微微晃动身体。
这种小动作又怎能逃过安齐远的眼睛,原本并不想对这个差点坏了他出行计划的青言露出什么好脸色,但脑海中却又不经意地浮现出这青言一身道袍的模样,心底便莫名地一热。
安齐远本就不淡定地想入非非,如今苏澈又在那难受地蠕动。两人身体贴得近,苏澈这般一动,自然就无法避免地蹭到了安齐远身上。
果然没舒缓两下,苏澈便感觉身后似有火热的硬物顶着他。
苏澈在那方面本就十分迟钝,也万万没想过安齐远如此情况下还能随时随地便发情。苏澈只觉得顶在后方的东西膈应得荒,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往后拂开。
可手刚有往后的趋势,就被安齐远握住了手腕。
忍不住将下身往苏澈那贴了贴,安齐远低下头咬了咬苏澈的耳廓。
“哦,终于学乖了,懂得怎么讨本座欢心了?”
经安齐远这般一点破,苏澈又被那东西顶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安齐远那可恶的孽根,登时就白了脸色。
好在身下的灵霄仙鹤比苏澈还受不得这种诡异的气场,被安齐远不纯洁的气息所影响,灵霄仙鹤高啼了一声,往下一个急急的俯冲,差点没把气急败坏的苏澈给甩飞出去。
安齐远眸色一暗,指尖掐出一个惑心咒,朝暴走的灵霄仙鹤脑袋上砸去。
凌霄仙鹤顿时眼冒金星,只得头脑发昏地被安齐远控制了意识,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恢复了平稳。
苏澈被方才那急速的下降惊得是心脏乱跳,倒不是他少见多怪,只是这常人的身体的自然反应,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安齐远似有感应一般,将手探入了苏澈的道袍,指尖有微微的灵力传出,迅速抚慰了苏澈惊魂未定的情绪。
用手拨开覆在苏澈脸上的几缕乱发,安齐远笑道:“怎么,之前有胆子逃跑,如今却只有这点能耐?”
苏澈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撇过头去不做应答,耳朵尖却因为被安齐远的调侃而窘迫的红了,倒是露出种死鸭子嘴硬的可爱模样来,看得安齐远的眸色又深了深。
只是灵霄仙鹤这种高傲又脆弱的飞行灵禽实在不能过多承受惑心咒的威力,安齐远也不得不压抑下心中莫名的波动,好让灵霄仙鹤平稳地飞到青阳洞的腹地。
因着方才苏澈那般一动,安齐远这才想起青言这幅与废物没甚两样的躯壳需要时常活动活动以舒展筋络,便抱着苏澈换了个坐姿,手掌十分自然地滑到苏澈腿上揉按揉了数下。
苏澈原本对安齐远的接近十分抵触,但后来发现安齐远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给他活络筋骨,加上又抗拒不得,只得沉默接受。
心下有些惊讶于安齐远这种屈尊降贵的做法,便可知这幅躯壳之于安齐远的重要性,苏澈不由得对自己的逃跑大计又多了一层忧虑。
两人心思各异地度过了难熬的两个时辰,在越过一片高耸的横断山脉之后,眼前的景色便赫然开朗起来。
在一片仙雾缭绕的葱郁山林中,有五座秀丽的山峰如玉簪一般立于其上。
座下的凌霄仙鹤发出一声愉悦的啼鸣,苏澈也跟着眼前一亮,熟悉的气息随着风扑面而来。
青阳洞的腹地——西莲五峰终于到了。
第22章 暗线
看到再熟悉不过的景色,苏澈差点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虽然他在不久之前渡劫失败,但九天玄雷共凝而降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西莲五峰一带的灵气比之前还要浓郁了许多。
如今苏澈刚开始修炼入门功法,谈不上能对灵气有多高的感应力。不过因着他陨落后神识好死不死地落到了无赦谷,经历了一段堪称噩梦的时光。如今故地重游,光是心理上的依赖就比之前要多了不知多少,连带着也觉得这西莲五峰越发地可亲起来。
贪婪地呼吸着微微带着沁莲花香味的空气,苏澈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回家的激动。
这种愉悦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身下的凌霄仙鹤,只听它清鸣一声,远处便也传来了模糊的声响,似是有别的灵禽在回应,端的应了那句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可还没等苏澈高兴多久,便察觉凌霄仙鹤在安齐远的控制下缓缓下降,最后落在了青阳洞一处偏僻且人迹罕至的屋宅前。
苏澈被安齐远抱了下来,苏澈环视了四周,发现他竟对此处也十分不熟。
青阳洞在西莲一带势力极大,光是内门的范围就囊括了包括韶华峰在内的五座山峰,五峰之外才是外门子弟出入的地方。
由于苏澈在被带回青阳洞时就直接拜入师父座下成为了内门子弟,所以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从外门子弟往内门子弟升迁的流程,对外门的环境不熟悉也是十分正常的。
苏澈忽然想起一件十分棘手的事,那便是青阳洞的内门与外门虽同属一个门派,但其实暗斗十分厉害。
这主要是外门子弟虽然资质相对平庸,但人数却是内门子弟的数倍之多,且往往承担着一些日常的平妖伏魔任务,青阳洞在修真界积累出来的好名声有很多时候都是外门子弟攒下的,但他们却远离以韶华峰为核心的灵气聚集地带,心理不平衡是肯定的。
内门子弟虽然天赋及修为都比外门子弟高,但大多数都像苏澈那般只顾闭门修炼,有时候一闭关就是十数年,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在闭关过程中更不能被人打扰,更不喜外门子弟随意进入修炼的领地。
因着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起初的青阳洞内外门弟子经常因为争夺灵地而暗地里相互杀伐,与道修之无欲无求的境界相去甚远。无奈之下青阳洞长老才下令在从外门通往内门的通道上被布下了层层禁制,若想进入,就得达到一定的修为,或者拥有通关令牌,以避免内外门之争继续恶化。
至于修为或者所谓的通关令牌,这些对于以前的苏澈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可现在苏澈一无修为,二也不知从何能弄来这十分难得的通关令牌。
以前就常听说通关令牌在外门是极难得之物,一个令牌就足够让低阶修士争个你死我活的。
可若连内门都进不得,他又如何能找到身为内门总管的挚友兼心腹觉非罗?若无法与觉非罗搭上线,就算他现下身处青阳洞,又凭什么能从安齐远的手中逃脱?
苏澈如今是心事重重,以至于就连安齐远一路抱着自己进了屋舍之内,又安置在了床榻上都浑然未觉。
安齐远好奇地捏住了苏澈的下巴,将他的脸微微抬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对于安齐远身着青阳洞的道袍,却用如此轻佻的语气做出这般不庄重的动作,苏澈皱紧了眉头,只觉得安齐远完全玷污了青阳洞的服制。
可还没等他郁闷完,便听到杜遥在门外恭敬地通报道:“宗主,他来了。”
安齐远一听,手上的动作便歇了去,转过身来在床榻边大马金刀地坐正。
“让他进来。”
苏澈不知道安齐远和杜遥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但既然在易了容的情况下还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才敢碰面,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无赦谷埋在青阳洞的内线。
苏澈努力地在脑海中将自己身边的人回想了一圈,感觉似乎是有几个人值得怀疑,但却实在拿不准会是哪个。
苏澈对这个所谓的卧底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能在青阳洞里潜伏那么久而不被察觉的,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苏澈正想着,门外便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因着背光,视力远不如前的苏澈一时间看不真切,只大约认出了那人穿着的一身青白色的道袍,这是具有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才能穿的高阶道袍。
没来由的,苏澈只觉得心头一紧。
那人前脚刚跨进门,后脚便屈膝跪地,对着安齐远十分恭敬地行了大礼,说了一句“宗主万安”。
听到这道声音,苏澈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眼前一片黑暗,差点没一头栽到床下去。
好在安齐远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来人身上,并未顾及苏澈,便也没在意他的那点小小的异样。
安齐远没有让那人平身,反而一挥袖袍,动作间带着雷霆万钧的灵气,直朝跪地之人扫去。
到了化神境界,安齐远即便不用口念法决也能随意挥出杀招,若是念了法决加持,威力则更甚。
如今这一击虽然已经留了十足的情面,但威力还是不容小觑。
跪地之人不敢躲避,生生受了安齐远的一击。
即便他如今有元婴中期的修为,但与安齐远化神巅峰差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那人受了一击,眼看就要被强力冲撞到身后的墙壁上。
在一旁看着的杜遥眼见不好,这好好的屋舍莫名被撞出个大洞也是徒惹麻烦,赶紧抬手掐了一个护身法决,在后面帮着挡了一下。
只是安齐远出手向来狠辣,杜遥虽然掐出了护身法诀,但毕竟是仓促间匆匆为之,外加他和那人都是元婴修为,为一个修为等级差不多的人护法,肯定容易受到法力的反噬。
于是原本出于好心的杜遥也不得已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尽是腥甜的气味,可想而知直接接了那一击的人现下有多狼狈了。
那人捂着胸口跪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整个五脏六腑似被火烧火燎一般疼得厉害。
好不容易暗自调息缓过来一些,那人依旧恭敬道:“谢宗主手下留情。”
苏澈在安齐远身后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一直缩在道袍中的拳头拽得死紧,掌心中也掐出了血来。
虽然早就知道无赦谷埋在青阳洞中的棋子必定很不一般,他也甚至做好了某位长老级别的人早已弃明投暗的心理准备,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人!
觉——非——罗!
那个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向他求助的,想要找他帮自己逃出安齐远魔掌的,他最信任也最愿意依赖的挚友,那个身为内门总管,那个时刻照拂着他在青阳洞的生活和修炼的,除了师父之外他最为亲近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
那种被背叛、被欺骗的感觉如今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差点将苏澈仅存不多的理智摧毁殆尽。
若不是安齐远早他一步将觉非罗打翻在地,苏澈险些就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人的名字了。
在一个化神巅峰和两个元婴修为的修士面前,苏澈那点小小的心理变化所带出的波动实在是不够看的。
苏澈向来是一个面冷心软外加十分护短的人,但如今看着觉非罗口鼻溢血,一身狼狈地跪在地上的模样,苏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报复的快感。
安齐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几乎要萎缩在地上的觉非罗,语气冰冷地问道:“早在苏澈决定要渡劫之前,我便已将唤神箓交予你,而且不止一次地交待过,只要苏澈在渡劫期间出现任何异状,你都要用唤神箓将我召唤至韶华峰。”
“你为何不做?”
身为魔修一脉的宗主,安齐远有万般的无奈。
若不是因着两派水火不容的渊源导致青阳洞的人信他不过,为苏澈护法之人中本来就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原本低头跪地的觉非罗被安齐远质问,便立刻抬起头来想要解释,可却看到一直躲在安齐远身后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神熟悉得有些莫名,但看那长相那模样却是丝毫不认得的。
觉非罗当然认不出苏澈,如今青言的五官已被安齐远用法术易容过,就连苏澈自己都还没机会看到他现在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