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担心他的心情,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等到少年时期的薛疏占据身体的时候,自己又要怎么面对。
夏之衍觉得头疼,这几天没去剧组,攒了一堆镜头要拍。导演场务众人也没功夫和他多说,抓着他就开拍,毕竟距离最后定下的杀青期已经不远了。夏之衍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不去想。
薛疏也有自己的事情,他去见了一面薛父,准备着手接手公司的事情了。他自知时间不多,连夜写下了很多方案,交代了有关公司的很多事情,交给夏之衍,让夏之衍等少年时期的他醒过来后,交给另一个薛疏。
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平静,像是不再介意给少年时期的自己铺路一样。夏之衍还怕他又在试探自己,于是接过文件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关于薛疏的两个人格的事情,目前就连李恣也没办法解决,按照李恣所说的,这并不属于解离症的范畴,或许只能等到漫长时光过去,两个人格逐渐拥有彼此的记忆,方能彻底融合为一。
又过了半个多月,《流云传》的拍摄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蒙城影视的动作很快,对这部剧也很上心,开始进行大范围的宣传。巨幅海报开始出现在一些公交车站站台和地铁站通道里。
海报上夏之衍有两个造型,一个是前期锦衣玉裘高鞍烈马的造型,少年意气眼神骄傲;一个是后期穿上将军银色盔甲,于城墙之上俯瞰苍茫沙漠的场景。这是夏之衍第一次挑梁大男主的戏,受到的恶意质疑必然不少,但更多的是业内的期待,和粉丝的激动嚎叫。但无论这部剧最终到底有没有水花,作为男主的夏之衍无疑都会是最大受益者。
因为他这个角色实在太吸粉了,前期撩妹撩到飞起,后期几个在战场一身血的镜头,又能活生生把观众虐成亲妈。姚遥早就做过市场分析,这年头女观众无非分成女友粉和亲妈粉,这个角色完全能两者兼顾,等到播出之后,必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水花。
所有的网上宣传,全部交由姚遥处理。经历过上次车祸,差点失去手下最重要的艺人的事件,姚遥也不再敢轻举妄动,凡事都会和夏之衍商量一二。不得不说,刨除这一点,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处理事情的专业程度还是非常令人佩服的。
而薛疏那边,想要接手已经上了市的公司,并非那么容易。因为薛父多年产业,横亘能源、物产、房地产、影视各行各业。薛父也并不相信薛疏一进公司,就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因此再三申令他先去其中一家公司待一阵子——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薛父退休后,便少与军界来往,这时候除了少数部下还跟着他,已经和原先官职上的那一批人极少有联系了。他给了薛疏两种选择,一种是继承商业事业,一种是继承军界官职。
上一世薛疏选择了前者,他不想和夏之衍分隔两地。这一世更是如此。他如同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待了许久,突然见到外面天光放晴,不再乌云暴雨,心里除了满足,还有种不确定的真实感。他只有抱着夏之衍,将人按在怀里,五脏六腑全都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除了夏之衍一个人。
这或许,也算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相依为命了。
六月底,高考开始。薛疏在高二的时候学籍就彻底转到了国外去,因此照例没有参加高考。在这件事情上,薛父一向对他很随性。从小到大,薛父对待薛疏的教育并非刻板性的,而是那种纵容小虎崽子将爪子伸出去,让他自己闯荡,让他自己应付一切危险,不太管他死活的教育。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薛父唯独在一件事情上阻拦过薛疏,便是关乎夏之衍的事情上。
他固然知道薛疏死心眼,可未曾想到薛疏的执念一旦形成,便终其一生无法疏解。
而他更不知道——不止是一世,已经是两世了。
薛疏不知疲倦,没人拿他有办法。
夏之衍高考的时候,居然很多粉丝在微博上给他祈福,情真意切地保佑他考上最好的上等学府,就好像爱豆的高考比她们自己的高考更加重要一样。与夏之衍同时进行高考的,还有周恒和夏星竹,因为A市到W市太远,要乘飞机才能过来,所以徐丽萍没有过来,而是陪着夏星竹参加高考了。这几年以来,她似乎已经打心眼里觉得,夏之衍足够独立,足够强大,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中学生了。
高考两天一晃就过去了,夏之衍除了在嗡嗡响的电扇下热得快要晕过去,以及周围不停有考生打量自己,没进考场之前,甚至还有人对着自己拍照之外——就只记得薛疏远远地在树下等他了。
高考后,他带薛疏回了一趟家。在路上,他和薛疏说,让他不要紧张,反正这几年以来,徐丽萍也和薛疏很熟悉了,都快把薛疏当成自己家里的一份子了。
但是夏之衍想错了,眼前的薛疏并非少年薛疏,而是成年薛疏,他怎么会以为薛疏在徐丽萍面前还会紧张。
薛疏开着车子在市中心停下,亲手给徐丽萍买了些包装精美的保健品,他很有分寸,没有挑选贵得令人咋舌的礼物——以徐丽萍的脾气,肯定不会接受的。也没有空手上门——若是少年薛疏,肯定就傻乎乎地空手上门,还丝毫不注意徐丽萍的目光,夹走夏星竹面前的那一块红烧肉了。
好不容易夏之衍没安排行程,有了时间彻底给自己放个假。两个人有了足足十几天的时间,便没有在夏之衍家里久待,第二天就飞去国外,可以远离狗仔和镜头,穿着宽松舒适的体恤,逛街吃一支冰激凌了。
两个人找到了少年薛疏求来那一块羊脂玉珏的地方,是一处高山上的寺庙。夏之衍还不太愿意去,他体力没薛疏好,站在山脚下仰头一看,完全看不到云层里的山顶,都快脚软了。
爬山爬到一半,他就不行了,气喘吁吁地扶着悬索,感觉想吐。
最后是薛疏把他整个人背上去的。
寺庙里很冷清,没什么人,土色的高塔里旋转向上,香火很浓,有人在许愿。夏之衍也磕首,薛疏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也跪下去,在他旁边拜了拜。
“刚才许的什么愿?”薛疏凑过来看他抽的签。
夏之衍说:“说出来会不会就不灵了。”
“不会,你小声说给我听,我可以满足你。”薛疏站在他旁边,身后全都是缭绕的香雾气。他鼻子有点敏感,过了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冷峻的模样差点破功。
夏之衍忍不住笑了下。
薛疏看着夏之衍,突然就想伸出手,揉一下对方的头顶,这种亲昵的动作他在心里想象过好多次了,但是从未能伸出那只手。他手指动了动,还没碰到夏之衍,就在半空中转了回来。
谁料被夏之衍抓着手,往自己头顶一放,嘲笑道:“宝贝儿,想摸就摸,床都上过了,还矜持什么。”
薛疏:“……”他绷紧了脸,红色却从脖颈那里向上蔓延过去。
许完愿后,他跟着夏之衍出去,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个高腿长,很是英俊,惹得周围几个外国洋妹频频瞩目。比起夏之衍这一款,显然薛疏穿着一件短袖,勾勒出来的些许精悍的身形,更符合外国洋妹审美。
夏之衍说:“我的愿望,你倒还真可以满足。”
薛疏:“?”
夏之衍眉毛一扬,说:“我希望你别那么惹眼就好了,长丑一点,或者有个啤酒肚,也不错。”
薛疏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吃醋还是什么的,但心里悄然涌起一种膨胀的感觉。那是种将什么紧紧攥在手里,终于能够安心的感觉。他凑过去,站在夏之衍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好像荒草重燃,一点一点烧成一片。
“还有,你爸爸身体健康,一切平安,你的事业也能顺利坦荡。”夏之衍继续说。
他认真地看着薛疏。
薛疏眸子里倒映着全都是他。
两个人出了寺庙,外面大树上绑着很多红色丝绸,顺着微风飘荡。
“你上次来的时候,写了什么字?”夏之衍走到下面,仔细找着薛疏的字迹,但是红色丝绸实在太多了,他仰着脑袋找得脖子酸,还没找到。
“唔。”薛疏很高,一伸手就碰到其中一条的末端,指给夏之衍看。上次来的并非他,挂上红条的也并非他,是少年的他,但是他也共同拥有那一段记忆,所以知道红筹挂在了哪里。
夏之衍看了眼,只见上面是薛疏的字迹:“希望夏之衍能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我,最好是喜欢我到要死要活,没了我不能活的地步哈哈哈。”
夏之衍:“……”
薛疏也有些尴尬,脸上没什么表情,小臂线条却绷紧了。他无时无刻都有种冲动,将过去的自己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