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韵竟然就让自己的儿子这般躺在地上,竟然没有做任何处理?
“小师父,小儿此从死亡,便未移动过,我想小儿的碎魂只怕也未走远,还请小师父施法。”刘韵十分诚恳的说道。
湛明神情微动,总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即便是为了能找到凶手,也不必这般让逝者曝尸,他相信,以刘家的能力来说,想要留住碎魂一定会有一百种办法,但是他们却选择了最让人难堪的。
“刘城主……”湛明斟酌了片刻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却被一个高昂的女声打断。
“刘韵,你又来刷什么花招?”说着,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相貌平平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梳着高髻,身材窈窕,只是面容却十分平庸,即便有修士特有的无暇肤色,也无法遮掩她样貌的平庸。
这只怕就是那位白夫人了,湛明心中想到。
“你来这儿做什么?”看见白悦凝进来,刘韵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隐隐带着恨意:“你杀了远儿还不知足,还要来干涉我的行动吗?”
白悦凝却只是冷笑一声:“刘韵,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是只会这些下三滥招数,我要是真的想杀死陆远之,用得着等这么多年,当年他查出地灵根的时候,我就应当了结他的性命了,你想要栽赃陷害我,也该找个不这么牵强的借口!”
刘韵望着她,咬牙切齿:“你这个毒妇!心思竟然如此恶毒!远儿那时不过是个孩子,你竟然也动了杀心,还不说如今的远儿是你害死的!”
刘韵如此蛮不讲理,白悦凝也就不再和他讲道理了,只是冷冷的笑了笑道:“我若是毒妇,你只怕也活不到今天。”
她这句话有些阴仄仄的,湛明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刘韵的反应却是更为强烈,他脸色苍白神情忿恨的望着白悦凝,仿佛望着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仇人。
但是刘韵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白悦凝却转过脸来看向湛明,冷声道:“你是谁?来城主府做什么?”这句话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小僧湛明。”湛明却好似没听见她难听的话语似得,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温声道:“小僧是受刘城主所托,来为陆檀越行使追溯之法,追查凶手的。”
“追溯?”白悦凝有些疑惑的望着湛明:“你是朝晖寺的人!”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湛明却只是一无所觉的笑了笑:“小僧正是来自朝晖寺,叨扰了。”
“小师父不必与这毒妇客气。”刘韵丝毫不顾外人在场,一点面子也不给白悦凝留:“我今日请您来就是想让她心服口服的,若是追溯之法成功,我看这贱人还有何话可说!”
刘韵阴狠的眼神狞笑着望着白悦凝,像是在望着生死大敌。
白悦凝抿了抿唇,紧紧的攥起了双拳,她直直的望着刘韵,许久之后,终于转过头去,双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你要查便查吧!”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颤意:“此事不是我做的,若你想要栽赃陷害,那也算是你打错了主意!”
白悦凝转过身瞪了刘韵一眼,然后便甩袖离开了。
看着白悦凝离开,傅子铮却微微皱起了眉,总觉得有哪里有些不对劲。
傅子铮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也只能将这事放在一边,开始专注起湛明来了。
白悦凝一走,刘韵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立刻要求湛明使用归宿,湛明心中有些不耐,这个刘韵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为父不慈为人不正,连自己的妻子也不尊重,这样的人湛明心中只觉得恶心。
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湛明却也只能应付他。
“刘城主,追溯若是如此简单,朝晖寺也不至于所会者寥寥了,你须得给我七日时间绘制招魂引,我功力薄弱,还需一个引灵阵来辅助,这个刘城主也得准备一下,我看,此事最早也要在十日后才能正式开始。”
“十日后?”刘韵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不行,远之总不能在此处躺十日,更不用提,我十日之后还有要事,万万耽搁不得。”
要事?湛明只觉得自己许久未动的心火猛地扑腾了起来,自己的儿子死了,竟然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七日,不能再少了。”湛明冷冰冰的说道。
刘韵似还有不满,但是看着湛明的神情,倒也不敢再说,只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也好,那么就全靠湛明师父了。”他看起来十分诚挚的说道。
但是这个时候湛明却再也不信他所谓的为了自己的儿子找出真凶这样的鬼话了,这个刘韵如此无情,绝对不会为了别人如此委屈自己,看来,这里面的问题不小。
湛明心中暗自警醒,但是脸上依旧做出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与傅子铮一同,朝着刘韵给他们安排的房间走去。
刚一进房间,傅子铮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湛明师父,此事万万不能!”他紧紧的皱着眉,神情严肃。
湛明看着他如此紧张,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做什么这么担忧?不论刘韵所为何事,我们都躲不过也避不开,若是此时将他惹怒,日后行事就更加艰难了,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傅子铮这才明白,原来湛明也早就察觉出了这里面的不对,他嘴里不由松了口气,但是心中却对他越发敬佩,他之前一直以为湛明只是个心地仁善不经世事的的人,但是此时却突然发现,原来他竟然也如此聪慧。
湛明并未察觉傅子铮的感情变化,而是继续道:“我观陆远之死相,倒像是中毒而亡,陆远之是金丹修士,一般的毒药对他基本没有用处,只怕这次与刘氏和文氏的内斗有关,这件事看起来要复杂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快离开吧,这儿是是非之地,您不该以身犯险的。”傅子铮有些忧虑的说道。
湛明轻轻笑了笑:“此时注定躲不开,如今我们二人已经入了城主府,天罗地网就在眼前,又能往何处去躲,还不如直面危险,看能不能挣出一条道路来。”
傅子铮此时莫名的有些痛恨起自己了,相隔十年,他本以为他已经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但是没想到对于现时的危机,他还是如此无能为力,真的是……
傅子铮攥紧了拳头,神情莫测。
既然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湛明倒也释然了,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真的开始沉下心来,准备追溯的道具,傅子铮有些奇怪他的行为,认命是一回事,但是如此积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即便如此,傅子铮却也不会去问,在他看来,湛明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湛明这样做当然是有道理的,这个道理十分简单,他虽然学会了追溯,但是从来没有用过追溯,这是他第一次用,即便是为了阴谋服务,他也想要好好发挥。
第58章 疑虑
第二日湛明没能等来刘韵的准备, 但是却等来了白悦凝的拜访。
她来的很突兀, 那日湛明刚刚做完早课, 正想要出去转转,但是刚一出屋门,便看见白悦凝站在外面。
“白夫人?”湛明有些惊讶。
白悦凝沉着脸望着湛明, 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我有话要问你。”她的脸色十分难看,阴沉沉的望着湛明。
湛明只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这位白夫人的气息总是透着一抹阴冷。
“夫人请说, 只要小僧知道, 一定知无不言。”湛明做出一副十分亲和的模样,他可不想成为这两夫妻斗法的牺牲品。
白悦凝似乎对湛明的示好没有丝毫反应, 依旧脸色沉沉。
“刘韵到底想让你做什么?”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湛明微微皱了皱, 望着白悦凝,他总觉得白悦凝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 神情中带着一丝犹疑。
湛明笑了笑,道:“小僧来自朝晖寺,刘城主想要小僧使用追溯, 来追查陆檀越的死因, 昨日白夫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谁知白悦凝听他这样说,竟然冷笑了一声:“哼!我劝你还是说真话!刘韵那奸贼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这博望城可不仅只有刘氏,还有白氏!”
听了白悦凝的话,湛明不由得有些诧异, 神情疑惑的望着白悦凝:“白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小僧所说,绝对没有一丝隐瞒。”
白悦凝审视般的盯着湛明,看他眼中除了疑惑真的再无其他,不由得又皱起了眉。
“刘韵真的只让你做这些?”白悦凝说着这话,自己也看起来有些不确定。
湛明点了点头:“的确只是这些,难道夫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白悦凝似是没有听到湛明的疑问,轻轻抿了抿唇,神色中好似有了一抹亮色,湛明有些看不懂,总觉得这位夫人有些古怪。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白悦凝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不要给我耍花样!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动手脚,我绝对不会让你或者离开博望城!”
说完这句阴森森威胁人的话,白悦凝转身离开了。
湛明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刘韵的那句毒妇的由来了,这位白夫人在威胁人的时候的表情,真的是让人背后发冷。
白悦凝离开了,傅子铮皱着眉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眼神冰冷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道:“这女人真是让人讨厌!”
湛明却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白夫人与刘城主自来不和,我是刘城主请来的,她疑心重一些也情有可原。”
傅子铮便知道他不会在意,所以倒也没有追着不放,只是眼底的冷意却丝毫没有褪去。
“您决定怎么做呢?刘家如今就像是一个火药桶,总有引燃的一天。”傅子铮语气担忧的说道。
湛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就如同白悦凝所说,博望城不止一个刘家,还有白家,这一次陆远之的死,刘韵看起来要打定主意栽赃到白悦凝身上了,但是白悦凝有如何会坐以待毙,哪怕她真的坐以待毙,整个白家又如何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白悦凝是白家的未来,刘韵是刘家的家主,这两个人的结合不仅是两个人的事情,更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湛明望着院外的重重屋檐,心中却明白,七日之后的事情只怕会十分艰难。
时间的脚步永远不会停留,七日在修士的世界中短暂的有些可怕,很快的,湛明所定的事件便到了,刘韵十分迅速的找到了整个博望城品阶最高的引灵阵,而湛明也按时做好了招魂引,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傅子铮倒是帮了不少忙,作为这本书的男主,他在阵法和符箓上的天赋犹如天赐,湛明只是稍加解释,他便能举一反三。
招魂引的绘制出乎湛明意料的顺利,在第六日下午的时候就完成了,而湛明也趁着这个机会,做了一些准备,既然他敢来城主府,自然也是做好了能脱身的准备的。
七日时间到了,刘韵那天一大早便来寻湛明,而湛明也在等着他,见他来了,倒还是松了口气。
“湛明师父,那事情可……”刘韵满怀期待的望着湛明。
湛明轻笑了一声:“既然小僧向城主允诺了,自然是准备好了。”
“好!这真是太好了!”刘韵看起来十分兴奋:“这次我倒要看看,那个毒妇如何否认!”
湛明看他如此信誓旦旦,不由提醒道:“城主大人,此时也不一定会是夫人所做,您为何如此确信?”
刘韵听他说的话,却是冷笑了一声:“绝对是那妇人所为,远之性格自来敦厚,在博望城中也并无仇家,谁又能那样对他,只有那个毒妇,将远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他立时死了,只可惜她生的那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物,便是远之死了,这个刘家也轮不到他们继承!”
看着刘韵用如此阴冷的口吻这样说自己的妻儿,湛明只觉得心上发寒,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的妻儿,白悦凝也就算了,白悦凝的儿子也是他的骨肉,这人竟然能如此狠毒的说出这种话,这个人真的是太过凉薄!
“即使如此,那便走吧。”湛明心中冷若寒冰,语气也稍稍有些颤抖。
只是刘韵丝毫没有发现,他此时一脸狂热,甚至都已经想到白悦凝被自己打败时的场景,他的天赋与她相当,但是修为却一直被她压制,这么多年了,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湛明和刘韵一前一后朝着陆远之出事的地方走去,那是陆远之的院子,位于整个城主府的西路,院子看起来也十分宽敞,但是湛明怎么看都觉得这并不像是主人家住的房子,更像是客房。
这一次湛明来的时候,这院子不再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冷清了,院子内外站满了人,刘家的子弟,白氏的子弟,还有几个外来的修士,看起来都修为不浅,看起来刘韵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也真是费劲了心机。
湛明伴着他们的目光,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去,他知道,在屋子里的人,才是这一场戏真正的主人。
湛明一进去,便看见了上次劝架的那位白衣人,他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门边,看见刘韵进来了,脸色更加难看了。
“阿韵!你这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找这么多人来,是想让他们看笑话吗?”
刘韵应是十分怕这个人的,听着他怒气冲冲的声音,整个人稍稍有些瑟缩,只是下一瞬却又鼓足了勇气,高声道:“岳父大人,远之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是想让这件事有个见证,免得以后不清不楚的。”
白衣人当然知道刘韵暗示的是什么,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竟是看走了眼!给阿凝找了你这么一个货色!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怀疑阿凝,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白家的女儿做不出这样藏头露尾的事情,便是阿凝想要弄死你那个孽种,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我今日便告诉你,这次的事情,若是真的是阿凝做的那边罢了,若不是,我白氏一门从今往后便于刘氏断绝往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刘韵没想到这白衣人竟然会说的如此决绝,不由得涨红了脸:“白起先!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父亲虽然亡故了,但是我刘氏却也不是待宰羔羊!你莫要仗着你辈分高,便在我刘氏的地盘上撒野!”
“刘氏的地盘?哼!”那人语气讥讽的冷笑了一声:“这城主府,若不是当年我们白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恐怕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白衣人还待多说写什么,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白悦凝却突然开口制止住了他:“父亲!”她脸色难看,嘴唇隐隐发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还是早点结束吧,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她神经质的握了握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焦躁不安。
白衣人看她如此,也不再与刘韵纠缠,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了。
见这白衣人终于松了口,刘韵也是松了口气,他微微顿了顿,这才对着身后的湛明道:“湛明师父,请吧。”
湛明颔了颔首,跟着刘韵进了里间,这里面倒是还与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陆远之依旧以那种诡异而又凄惨的模样躺在地上,就连地上鲜血的痕迹都一模一样,只有陆远之的脸色比起第一次来时又青白了不少。
修士死后尸身九九八十一日不腐,修为越高,这个期限越长,陆远之作为金丹修士,此时脸色都变了,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
“刘城主。”湛明观察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您先请离开吧,追溯之法,最忌阳气侵染,等我招出公子残魂之后,您在进来吧。”
刘韵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顾忌,并未立刻答话,站在外面的白起先见了,却又是冷笑了一声:“怎么?不想离开,想要留在里面栽赃嫁祸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