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蜜瞪了他一眼:“颜雨久爱上他,一是受到了世界规则的影响,二是那家伙在‘绝对领域’中将自己的容貌美化了至少一百倍,正正合了她的眼。我吕哥是什么人,能看上那种娘么兮兮的小白脸儿?他想打动我,至少得长一副绿巨人的身板!”
滕睿想象了一下吕哥与绿巨人卿卿我我的画面,不忍目睹地别过脸去。
麦克刘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他的娇花助理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地沦陷进去的,气得他环绕在脑门上的几缕油腻腻的长发都滑落下来。但又不能真把她丢里面不管,无论出于公家规定还是私人感情,都必须派人员进去营救。
他转头看向在场的一干治疗师,凡女性都胆战心惊地摇起了头:“不行不行,我们可不想陷落在里面,成为病患庞大后宫的一份子!”
于是他只好把威严(阴险)的目光投向男治疗师们,后者一个个露出了既尴尬又滑稽的表情。
吕蜜补充说:“还有一点,患者非常排斥男性意识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当初接下这任务的是石头那一组,但他们进去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后来才换成我和颜雨久。”
不等麦克刘开口,一名女治疗师忽然哀叫一声:“啊!我肚子好疼……姨妈来了,血崩,我要请个假……”她痛苦地捂着小腹,弱柳扶风出了门。
于是其他女同事不甘落后,纷纷借跑肚拉稀、亲人病危、老公失联等遁法,眨眼跑得一干二净。
烫手山芋,谁都不爱接,更何况颜雨久在单位同事中的人缘,实在称不上一个“好”字。
麦克刘几嗓子吼不回一个女下属,不禁有些傻眼,求助似的望向卫霖。
卫霖耸耸肩:“我又不是女的。”
他只好把目光又转回到吕蜜身上,威胁道:“小吕,你再进去一趟,把雨久带回来。你毕竟是她的搭档,对她执行任务时的人身安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如果你拒绝,这份工作就不要干了,去打辞职报告吧!”
“凭什么!”吕蜜火冒三丈,“她自己犯蠢犯贱,为什么要我替她擦屁股!该劝的我也劝了,软硬兼施我也做了,她一个成年人,不能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凭什么要我替她负责,我是她爸还是她妈啊!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麦克刘被顶撞得脸面尽失,气不打一处来,伸出短而肥的手指着吕蜜:“好,好,你对待工作、对待领导,就是这种恶劣态度!我们单位容不下你这种玩忽职守、消极怠工的员工,要么你辞职,要么我上报解聘你,自己选一个!”
“辞职就辞职!”吕蜜怒不可遏地撸袖子,要冲上来揍他,“反正我也不想干了,干脆临走前胖揍你一顿!你个老不死,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卫霖看到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担心吕蜜真揍了麦克刘,连忙上来拉架——老胖子肉多,挨几拳头没多大关系,吕哥要是因此丢了这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就糟糕了,她家尿毒症的妈和车祸失明的爸谁来养活?
几个监测员见势不妙,也纷纷上前来劝架,有的人跟麦克刘有过节,借着人多手杂趁火打劫,狠狠拧了他好几下。麦克刘脂肪层虽厚,却是堆积在真皮层下方的,不妨碍表皮神经传递痛觉,故而一边敌我不分地拍打伸过来的手臂,一边嗷嗷地叫骂。
现场顿时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别吵了!”卫霖运足中气,大喝一声,“我替吕哥进去救人还不行吗!”
所有人都顿住了,转头惊讶地看他。
吕蜜当即反对:“我刚才不是说过,患者的精神世界只接纳女性,你一男的,怎么进去?”
卫霖说:“办法想一想,总会有的。”总比你揍了老胖子、丢掉饭碗好。
吕蜜知道卫霖心疼她,顿时眼眶发红,瓮声瓮气道:“谁要你瞎凑热闹!我不进去,不是因为颜雨久,也不是因为麦克刘,是我自己不想干了,我要辞职。”
卫霖皱眉:“胡说八道什么,你刚从‘绝对领域’里出来,思维有些混沌,这是常有的是,算工伤后遗症,麦克不会责怪你的,对吧麦克?”
麦克刘接了这个台阶,顺道也给他面子:“霖霖说得不错,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的态度,但雨久陷进去了,总得有人管这事,且不说同事情谊,就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吕蜜沉默了。
“所以还是我进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人捞出来,如果实在办不到就算了,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至于你说的,因患者的主观偏好而导致进入阻碍,这个我记得有办法解决……滕睿,你之前是不是碰到过类似的例子?”卫霖问。
滕睿想了想,回答:“的确有。我记得当时用了催眠手法,让破妄师的自我性别认知在‘绝对领域’中产生改变,解决了这个问题。”
“——变性?”吕蜜不自觉地看向卫霖的裤裆,神情既错愕又反对。
“不不,”滕睿忙不迭解释,“只是通过外部催眠,或者破妄师自身强大的心理暗示,进行暂时的性转,对身体一点损害也没有,一旦意识离开‘绝对领域’就会恢复原样。”
“你说得轻巧,万一意识性转之后,转不回来了呢?霖霖岂不变成易性癖患者了?绝对不行,你他妈安的什么心!”吕蜜换了攻击对象,又想扑过来揍滕睿。
滕睿急忙躲闪到卫霖背后,大叫:“不会不会!我们可以再安排个破妄师和卫霖一同进去,让他掌握解除催眠的关键语,到时候只要说出这个关键语,催眠效果就会立刻解除。”
卫霖摸着下巴思考:“这个办法可行……不过如果再安排一个女同事,怕是会重蹈颜雨久的覆辙;安排个同样性转的男同事也不行,他也被催眠,不可能说出关键语。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排一个精神力非常强大的男治疗师,在我的掩护下,降低阻碍程度强行进入,并且由他掌握解除催眠的‘钥匙’,这样我们两个最后都能全身而退。”
麦克刘点头:“这个方法可以尝试一下。本来安排白源跟你一起进去最顺理成章,你们是搭档,他的精神力又足够强,可是他今天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当时我还不知道雨久这边出了问题,就答应了。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要不我再给你安排一个……你看马方鸣行吗?”
白源回老家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卫霖心里有些意外与担忧。同事一年半,他还从没听白源说过、或听其他同事八卦过相关信息,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老家?
明知白源就算没离开,知道这件事后也十有八九不会插手,但他还是忍不住郁闷:白源跟他搭档这么久——好吧,现实世界里只有半个多月,但在“绝对领域”里可是朝夕相处待了足足半年啊,竟然一点没向他透露过家里的事。太守口如瓶,太……不肝胆了!
至于老马,经验是挺丰富,可惜精神力比自己还稍弱一些,不知能不能顶得住进入的阻力,但和其他男同事比,他的确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卫霖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正打算答应,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跟他一起进去。”
——白源?!
卫霖转头望向门口,他没走?
白源大步流星地进来。走到近前,卫霖发现他衣着、发型打扮得虽然齐整,脸色却不太好,眼眶下横陈着一抹青影,仿佛整夜未睡。
想到白源熬夜的原因,卫霖一时有些语塞,又有些心虚。
白源看也不看他一眼,对麦克刘说:“老马不合适。”
他说话时的态度堪称冷漠,但秃头老胖子脸上却笑开了花:“行,行!有你和霖霖搭档我就放心了,务必要将雨久的意识带回来。”
卫霖此刻心情复杂——能跟已经磨合出默契的固定搭档执行任务,自然是轻松舒服,可白源身上异常冰冷的气息又令他感到忧虑和不安,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怎么,不愿意?”白源扬起一边刀锋般的眉毛,语气不善地问他。
卫霖挂出了灿烂的笑容:“怎么会,都已经搭档过两次了,合作得很愉快呀。”
白源目光锋芒似的闪了一下,不再吭声。
“那你们就抓紧时间,熟悉一下患者的相关资料,我这边赶紧组织催眠师。滕睿来负责监测,叶含露、许引桐,你们来给滕睿打下手,将功补过。”麦克刘部署完挥挥手,颤动着一身肥肉走了。
叶含露忍不住挪到卫霖身边,偷偷问:“催眠什么的,行不行呀,我总觉得有点玄……”
卫霖微笑着安慰她:“没问题,又不是没有先例,放心吧。”
白源冷眼旁观他们两个说悄悄话。
——直到进入了钟情妄想症患者束争阳的“绝对领域”,卫霖才赫然发现,关于“没问题”的flag,实在是立得早了点。
意识性转的方法是奏效了,可转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以及,在他与白源进入束争阳的“绝对领域”后,李敏行连续不断地给他们的手机打了十一通没有人接听的电话。
(当末日来临·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啦!现实世界还有许多伏笔和包袱,留着以后继续抖。
以及,下一卷白源性转,大家期待吗?(卫霖你期待吗~)
第三卷 世界三 打倒万人迷
第62章 白媛媛
卫霖觉得自己穿行于无边无垠的宇宙空间。闪烁电光自黑暗中开辟出一条明亮的通道, 他被牵引着朝通道的尽头飞去。
然而前方的阻力极大, 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进入的“绝对领域”,他仿佛被无形障壁死死拦住, 无论如何冲刺、撞击都突破不了。他感到万针攒心般的疼痛, 这疼痛并非来自肉体, 而是精神。
忽然一道迤逦光流从他身边划过,轻而易举地插入了障壁, 他知道这是白源的意识, 立刻调动起精神力紧随其后,终于切入障壁, 只觉周围豁然开朗。
所处之地像是个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 会客室的欧式摆设华丽中带着复古情调, 透过半敞的胡桃木门,里间卧室的圆形大床依稀可见。
卫霖“噗”的一声摔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抬眼就看见一双美腿——白皙、修长,肌肉紧实, 皮肤光洁有弹性。他情不自禁地赞叹:大长腿, 真漂亮!
自下往上望去, 翘臀纤腰蜜桃胸,最关键的是,一丝不挂……卫霖鼻腔一热,猛地捂住了口鼻。
他面前有个全裸的超级大美女!
大美女长着一张轮廓柔和化的、白先生的脸!
卫霖本已经做好了在自我认知中改变性别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的是,从其他部门过来帮忙的几位催眠师, 不管怎么花样百出,都没法使他进入意识恍惚的催眠状态。折腾了半天,只好得出一个结论:出于特殊体质,卫霖对催眠免疫,就像极个别的人对麻醉药完全不敏感一样。
麦克刘无奈之下,只能不抱什么希望地将目标转向白源。
白源连与人多余的肢体接触都反感,对催眠师深入他精神世界的容忍度更是为零。眼看拯救行动陷入僵局,老胖子恨不得拿把刀将两人给宫了,最后还是白源提出,实在不行就用自我暗示法来试试。
破妄师都受过严格的精神力训练。让潜意识吸收自我暗示,来改变对事物的认知、甚至改变自身的情绪和意志,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事。暗示持续的时间可长可短,时间越短,强度越大;时间久了,暗示的内容会逐渐淡化直至消失,需要不断重复进行强化,才能继续保持。
卫霖觉得过意不去,表示既然没法催眠,就不需要持“钥匙”的那个人了,他可以和白源一同进行性别转换的自我暗示。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的自我暗示完全失败,而白源在进入“绝对领域”后,变成了他面前的这个大胸长腿九头身美女。
卫霖在不经意间饱览了春色,出于文明人的道德规范立刻移开了视线,心底却杂念丛生:卧槽白源性转后居然这么漂亮!从脸蛋到身材都无可挑剔的冰山御姐型超级大美女!哎为什么他的自我暗示能成功,是因为他精神力比我强大,还是他潜意识里对“变成女性”这件事的抵触感比我低?不对啊,他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个男人味十足的冷硬派……
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白源也在打量自己的新身体。
按理说,破妄师的意识进入“绝对领域”时,出于智慧生物的羞耻心,会自带一套衣物。但白源自我暗示成功后,女性认知与男性经验产生了冲突,使他在进入的一瞬间对自己该穿什么产生了迷惑,才导致了眼下的“真空”状况。
白源现在思维有点混乱:男性意识残留的直觉,令他觉得在同性面前裸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新萌生的女性意识,却令他面对满脸通红、慌乱得眼睛都没地方放的卫霖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
——仿佛他可以用自身魅力影响卫霖的情绪,让对方嬉笑怒骂、满不在乎的面具在他面前破裂似的。
如果卫霖对白源这个人(包括他的人格、性格、思想、情感之类被统称为“灵魂”的东西)毫无感觉,那么不论白源是男是女都不会动心。既然如此,干脆用女性身体试探一下,看看卫霖对他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或许在听到“性转”这个词时,白源的潜意识里就掠过这一丝念头,才促使了自我暗示法的成功。
“白、白源,你……真变成女的啦?”卫霖扭头对着漆黑的电视屏幕说,上面映出对方的人影轮廓,令他有点无措地再度挪开视线,最后干脆把脸埋进地毯,“你好歹先穿件衣服啊!还好投入点在酒店套房,这要是在外头大街上,你都给人看光了!”
白源向后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淡定道:“不过是一群虚拟世界的NPC而已。”连声音都变成了清醇而有磁性的女中音。
“……那至少也是在束争阳的大脑中啊,等于被他看光了啊!”
“现在不也一样?”
卫霖语塞,跳起来想脱掉外衣给白源披上,这才发现他(她?)已经妥帖地穿上了一套米白色女士便西,黑色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显得既窈窕干练又妩媚冷艳,顾盼之间强势而自信,女王气场十足。
从少年时期开始,卫霖就认同这样一种恋爱观:每个人在设想终身伴侣的模样时,心里都有一个框儿,这个框儿是根据你的三观、阅历、审美情趣与个人喜好等等来量身订造的。未来当你遇到产生好感的人,你就会不自觉地把对方镶嵌进这个框儿里,贴合的部分,就是你对他(她)特别喜爱的地方;那些套不进去的部分,就是你觉得他需要改变或改进之处。贴合度越高,你对他(她)的满意度也就越高,而那些彼此一见钟情、携手终生还觉得时间太短的人,这个框儿与人几乎就是完全重合的。
至少目前,白源性转的美女就完完全全镶嵌进了他心底的那个框儿里,严丝合缝。
这令卫霖哭笑不得,生出了心酸的唏嘘:活了25年,他终于遇到了他的梦中情人,结果是个披着美女画皮的大男人!
如果是国籍、地位、年龄之类的差异,还能努力争取,可是这样纯粹只是脑电波投射出的虚拟外壳,他该怎么去争取啊……
简直注孤生!
老天爷,不带这么玩儿我的……卫霖含泪凝视面前的女版白源,崩溃似的“啊啊啊”大叫一声,面朝下扑倒在地毯,意冷心灰。
白源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他的胳膊:“别瘫尸,起来。”
“不起来!”卫霖赌气说。
白源挑眉——这个动作他原本做出来时显得有些凌厉,可眼下衬着女性化的脸,却凭空生出一股勾魂摄魄的味道:“赖在地上,怎么救人,怎么完成任务?”
卫霖心想:我他妈都不想完成这个任务了!做完了一出去,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么合我眼缘的女人……
但好歹他还是有几分职业道德和羞耻心的,没把这丢脸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