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黑袍的三人踹开殿门,希尔诺抖出药粉洒向在场的女祭司们,卫霖沟通怀中的锢灵之书,从书中抽取一部分暗影之力,朝容貌与装扮都十分显眼的祭司长红桖举起了法杖,有模有样地施展起术士的职业技能“黑暗契约”。
希尔诺朝其余十几名黑袍术士大声喝道:“传送阵已启动,暗精灵没用了,还不动手!”
术士们有些错愕。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枝利箭从殿门口激射而来,斜斜扎入其中一名黑袍术士的心口。伪装成女祭司的掠风高叫着冲进来:“卑劣的术士!在城外杀了我们两名女战士,现在还想赶尽杀绝吗!”
弗兰肯扮成的深渊咆哮者大吼一声,爪子拍在掠风身上,将他掀飞出去。
掠风喷出一口蓝血,趴在地板上不动了。现场的女祭司一见同伴惨死,当即暴怒,纷纷挥动魔杖,朝术士们施展专门克制法系职业的“月蚀之颂”。
【月蚀之颂(瞬发):对敌人进行突然打击,造成3650点伤害并降低其移动速度。触发被动:接下来的普通攻击附带月蚀效果,每次击中目标则燃烧对方魔法值,并造成所燃烧魔法值的等量伤害。】
女侍卫则给自己加持“遁影”,闪现至术士面前,挥舞着弯刀施展多段攻击技能“血腥捕猎”。
黑袍术士们陡然遇袭,下意识地进行反击,一圈圈“抗拒光环”当即推了出去。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殿内就陷入激战,魔法与咒术在空气中肆虐,发出刺眼的光芒和破坏性十足的爆裂声,双方不断有人倒下,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此刻在大殿的最深处,加摩尔正挟着半昏迷的夜泉,一脚踏入传送阵。红桖在阵外,脸色阴沉地看着儿子被带走。听到希尔诺和掠风的叫喊,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到图穷匕现的证据。
紧接着的混战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像两支严阵以待的军队,本就满怀戒备地防御着对方,这下前锋相撞,中军就必须立刻做出反应。显然,他们做出了最符合自身性情的反应——
加摩尔抽出法杖,对红桖瞬发“死亡缠绕”,只见一根根漆黑多刺的藤蔓从她脚下破土而出,带着麻痹毒素缠绕而上。红桖则当机立断地使出“替身术”,将自己与一名离得最近的女祭司交换位置,同时手中甩出一带寒芒,销毁了正在为传送阵输送能量的晶石。
法阵的红色光芒迅速熄灭,传送被中止了。
加摩尔挥舞法杖咆哮:“蠢货!那三个进来的黑袍不是我的人!”
红桖冷笑着反击:“现在倒在血泊中的却是我的人!”
“这是个误会!圈套!”
“暗精灵与人类之间没有误会,只有不断的冲突和争夺!”嗜血的渴望在她眼中涌动,原始而残忍,白发在魔法卷起的劲风中四散飞舞,犹如漫天交缠的蛛丝。她将法杖竖在胸前,画了一个尖锐的图腾符号:“将一切献祭于神后罗丝!”
暗红色光圈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出,天花板、墙壁与地面上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声响越来越近……不可计数的蜘蛛出现在了视野中,节肢血红,身躯漆黑,每只背部都有一个血指纹似的图案,剧毒的锯齿左右摩擦着,浪潮般卷向敌方。
这不是普通的蜘蛛,而是“罗丝的死亡之吻”,恐怖的毒性就连身为毁灭魔导师的加摩尔也要忌惮几分。
情急之下,加摩尔将手中影响施法的累赘甩出去,挥杖给自己施加了个“闪现”,才从蜘蛛的包围圈中脱离。
十三四岁少年单薄的身体被他扔出了好几米,即将被一名黑袍术士接手时,弗兰肯双腿一蹬蹿上半空,半途劫走了夜泉。
“干得好,弗兰肯!”希尔诺低声夸奖他的人造人。后者听了,朝主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残破微笑。
血腥味混合着辛甜香气,盛满了整个大殿,又向门外逸散而出,闻到同伴气味的暗精灵们源源不断地冲进神殿。
战斗中的黑袍术士即使施法隔离气味,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催情效果的影响。其中一名最为年轻的术士,两眼赤红地扑在倒地的暗精灵女祭司身上,被身后女战士的刀刃刺了个对穿;而另一名长相清秀的术士,袍子扯得稀烂,被两个男性暗精灵同时压在了墙壁上。
空气中沉淀着浓重的情欲,与死亡水乳交融,仿佛在揭示生命的本质。
在这片鲜血与交媾的致命狂欢中,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被杀戮欲与性欲填满。掠风从地板上爬起来,悄悄地从门口溜走。卫霖等人也扯掉了长袍,边打边撤,向神殿外飞奔。
加摩尔见事态不妙,不得已放弃了落入敌手的夜泉和功亏一篑的传送,在支撑神殿的巨型水晶柱子上,拉开一道可以跨越短距离空间的暗影之门,逃之夭夭。
红桖站在大殿门口,身后的血与光将她勾勒成了黑夜中一尊美丽而残暴的女神祗。她高举魔杖,迎着夜风大笑:“你们跑不远的,在这地下幽城,我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第115章 湮灭, 巡林者夜权
白源拉着卫霖, 掠风背着昏迷的夜泉,弗兰肯扛着希尔诺, 在邃蓝之城幽暗的街巷上狂奔。
卫霖一边躲过后方射来的利箭, 一边拍了拍怀里的锢灵之书:“老法, 别偷懒了,出来搞一发暴风雪!”
一只半透明水母飘出他的衣襟, 在半空中现出寒冷领主的模样。他将长剑立在胸前, 开始吟诵咒语。
陡然掀起的旋风夹杂着雪粒和冰霰,铺天盖地席卷了半条巷子, 将攀上了两侧屋顶的暗精灵弓箭手们全都吹落在地。
城门已依稀可见, 从蜘蛛神殿上方升起几十道深红色的光芒, 划过夜空,投入门口两侧十米多高的岩石雕像上。
那两座雕像,一座是人身蛛腹、八条附肢的黑暗蛛后罗丝,另一座则是掌管复仇和亡灵的黑暗女神克拉温纱丽。
雕像摇撼起来, 无数尘土与碎石屑簌簌地落下, 一条长满硬毛的螯肢动了动, 缓缓伸展开来。
希尔诺叫道:“怎么,雕像复活了?”
掠风脸色大变,说:“她们不是普通的雕像!而是封存着两位女神祗的一丝灵魂之力,只有每一任的祭司长才能开启。但每一次启动,都要用足足百人的鲜血去祭祀她们!”
卫霖嘀咕:“听起来像是100级的大BOSS,自身六管血条怎么都打不完、一招就能呼去你半管血的那种。”
掠风绝望地呻吟:“我们会死在这儿……但愿能死得痛快些。要是落在祭司们手里, 那才叫生不如死!”
“别这么泄气,外孙。”法利斯兰说,“如果你逃不出去,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你遭罪受刑的。”
掠风:“……”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逼近城门。眼见即将冲出,一条硕大无朋的蜘蛛步足狠狠插入他们面前的土地,在裂响与飞扬的尘土中,将地面撕开一条深深的口子。
“别和她们缠斗,她们是杀不死的!”掠风大叫。
希尔诺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药剂瓶,分别丢给伙伴:“喝下去!”
卫霖用牙咬掉瓶塞,一口吞下带甜味的药水,顿时感觉脚下生风,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仿佛可以乘着气流飘行。他提一口气,纵身跃起,堪堪躲过一条巨镰般疾刺而来的螯爪,随手撒出一把电流缭绕的飞镖,一枚不落地全都命中了罗丝雕像那膨胀的腹部。
罗丝雕像爆发出怒不可遏的嘶嘶声,从颚叶抖动的口器中,喷出一股股黑色酸臭的消化液,四周墙面但凡被溅到一星半点,就飞快地腐蚀出大洞,坑坑洼洼连成一片。
弗兰肯被消化液溅到,整个左臂立刻被腐蚀成污浊的粘液,连金属骨架都不能幸免。
希尔诺心疼地大叫了一声。
“快走,快走!”掠风催促,“克拉温纱丽的雕像也要彻底苏醒了!”
白源施展“罪恶审判”,连续三剑砍断了蜘蛛雕像的一条步足,在战场上打开了个缺口,攥住卫霖的胳膊,一个“冲锋”滑出了十几米远。
弗兰肯失去一条胳膊,却毫不动容,仿佛没有任何痛觉,狂吼一声,用剩余的那只手扯断了粘住腿脚的强韧蛛丝。
肩上的希尔诺乘机调制完毕,向蜘腹下方抛出了炼金术士的得意之作——“不稳定物”。
【不稳定物:炼金术士花费时间调制化学药剂,抛向敌人,对其造成伤害和眩晕。每多调制一秒,就能增加10%伤害和眩晕概率;最大调制时间5秒,5秒后达到最大威力。炼金术士可以选择药剂立时爆炸,或在10秒内自行爆炸。】
希尔诺选择了立时爆炸。
轰然声响,罗丝雕像摇晃了两下,似乎陷入眩晕状态。
弗兰肯当即抓紧希尔诺,朝城门外弹射出去。
眩晕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罗丝雕像清醒过来,愤怒地嘶鸣着追击过去,七条巨大附足划过半空,眨眼间蹿出数百米距离。它接近了逃亡者们,突然调转身体,将圆滚滚的屁股朝向他们。
掠风险些把背上的夜泉丢在地上,急切寻找掩体的同时,高声叫道:“小心,它要踢毛了!”
只见蜘蛛开始用后肢用力摩擦尾部,不可计数的硬毛纷纷离体,如同漫天箭雨像他们激射而去。树木、岩石等阻拦物被洞穿,这些硬毛似乎无坚不摧。
白源当即撑出了圣骑士最强的护盾——“神圣壁垒”,将同伴们笼罩在内。
硬毛在白光障壁上打出无数涟漪,几乎要穿透进去。在盾破裂的同时,白源接又连释放出三重神圣壁垒,终于摇摇欲坠地撑住了最后一轮“箭雨”。
卫霖看着罗丝雕像那显得格外光秃秃的肥大屁股,嗤地笑出了声。
掠风用不太流利的通用语说:“你该庆幸她不是真正的黑暗蛛后,否则我们早被射死了,多少重障壁也挡不住。”
被这么一阻拦,后方的暗精灵军队与祭司们追了上来,放眼望去,至少有数千人,黑压压地覆盖了一大片原野。
“走!”白源招呼众人。
他们向来时的竖井疾奔。
周围不知何时泛起浓雾,灰色雾气丝丝缕缕弥漫开来,仿佛黑夜海面上幽微的歌声……这歌声真的漂浮起来了。
“去哪儿呢,你们要去哪儿呢,我亲爱的死者……”诡秘阴柔的女声轻轻哼唱,颤音如爪尖挠过听者的心脏,“快回来,用你的白骨妆点我的神座,用你的亡魂浇灌我的花园,我亲爱的死者……”
掠风脚下打了个趔趄:“克拉温纱丽……强大的死灵法师,黑暗与复仇女王……”
灰雾中似乎有个颀长扭曲的身影在飘荡,但看不分明。
他们发现忽然迷失了方向,被一股暗沉沉的死亡气息笼罩,胸口开始不断抽搐,憋闷地喘不过起来。
“‘蝎心光环’……”掠风痛苦地喘了口气,“克拉温纱丽散发出的气息……会使敌方生物的心脏逐渐衰竭,最后停止跳动。”
卫霖不自觉揪住衣襟,努力呼吸:“妈蛋,真是开挂级别的负面BUFF……锢灵之书里有不少提高魔抗的咒语,我想想用哪个……”
掠风:“没用的,‘蝎心光环’无视魔法抗性,只对魔法免疫者无效。”
卫霖:“魔法免疫,而不是精神攻击免疫?看来白源的‘奉献’也没用了……”
白源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口,这样会稍微舒服一些。
体质羸弱的希尔诺早已脸色发青、嘴唇绀紫,站都站不稳了;弗兰肯虽然有心脏,却只能算半个生物体,倒是没有受太大影响,咆哮着在灰雾里挥打一通,没有砸中任何实物。
灰雾像一柄死神镰刀,切划出生与死之间的罅隙,他们眼下就在这道裂隙中苦苦挣扎,被僵硬与沉寂缓缓吞没着。
唯一不受影响的法利斯兰施展了范围控制大招“绝对零度”,但同样徒劳无功,没能从灰雾中捕捉到幕后操纵者的真实所在。
“我尽力啦。”他看着情况不妙的同伴,耸耸肩,“谁受不住了,想要我帮忙给个痛快,尽管说。”
掠风呸了不像话的外公一口,将夜泉慢慢放在地面,摸了摸他的胸口:“他……死了,心脏不跳了!”
卫霖皱眉:“不能呀,他可是——”
话音未落,夜泉的尸体上蓦然放出耀眼的绿光。
这绿光青翠、强烈,宛如被暮春微风吹拂的茫茫林海,或是盛夏阳光下郁郁葱葱的草原,充满了激荡人心的勃勃生机。
绿光在夜泉的身上流传,迅速凝练成一道光晕朦胧的人影,仿佛从他体内苏醒的灵魂,慢慢站立起来。
——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白精灵,身穿典雅的银色刺绣长袍,长长的金发垂在身后,如夕阳余晖下的流瀑,额上戴着一圈纤细的、花叶形状的白金饰环,面容毫无瑕疵,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高贵。
白精灵举臂向后,仿佛抽出了一枝看不见的箭矢,搭在伸展的左手上。
银色弓箭在他手中显形,散发着神器般的辉光,他微微侧身,毫不犹豫地朝向某个方位,手指一松。
光之箭矢以惊人的速度凛然射出,触碰到灰雾时,炸成了一片席天卷地的绿光!
众人不禁遮住眼睛,耳边似乎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来自克拉温纱丽的痛苦哀嚎。
白精灵垂下手臂,转头看了卫霖与白源一眼,依稀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然后身影化作绿光四散,星星点点地没入夜泉的身躯。
心脏再一次有力地跳动起来,暗精灵少年猛地睁开了双眼。
掠风激动地半跪下来,按住了他的胸口:“你……你复活了!”
夜泉缓缓眨眼,似乎想起了极为古老遥远的往事,开口道:“我生长在每一处林间,从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