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的轻松,封北心里堵得慌,气息越来越粗重,眼底的猩红也在不断加深。
高燃反过来安慰男人,“小北哥,没事儿的。”
封北阖了阖眼皮,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倒是想得开。”
高燃笑了笑,“我也没有办法啊。”
封北的身子剧烈一震。
高燃被拽回病房,摁到床上,紧接着就进来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
中年人把听诊器放在高燃胸口,和蔼可亲,“头已经不疼了是吗?”
高燃嗯道,“不疼了。”
中年人直起腰,“晚上早点睡。”
高燃闻言就从床上坐起来,准备走人。
封北厉声道,“躺着。”
高燃没照做,他满脸疑惑,“不回去?”
封北没回答,直接上前给少年拉好被子,他侧头,绷着脸说,“齐主任,怎么样?”
齐主任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封北将少年白天在XX医院的病历本跟相关检查报告都拿给齐主任看,包括县医院的检查报告。
他的烟瘾犯了,喉咙发干,坐立不安。
十几秒后,封北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紧张,担忧,焦躁,恐慌,后怕等情绪根本就压制不住,他冷静不下来,索性任其发展。
齐主任把ct片子放下来,跟其他报告一起整理整理,“从这些检查结果来看,他一切正常。”
封北的眼底漆黑,“一切正常?他都疼的不成人样了,你跟我说一切正常?”
齐主任不快不慢的说,“封队长,你们当刑警的靠证据说话,我们是靠检查报告。”
封北脑壳疼,他坐到椅子上,手撑着额头,不语。
齐主任喝口凉透的浓茶,“ 头疼的病因细分多种,偏头痛,三叉神经痛。”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还有血管神经性头痛,颈椎方面的问题,脑血管病,就连鼻窦炎,感冒都是引发的原因之一,找不到病因,无法做出选择性的治疗方案,贸然吃药对病情有弊无利。”
封北说,“去年八月,他有一次头疼,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疼的时候站不住,整个人都痉挛了,一分钟结束后他跟没事人似的,十月份又疼,还是差不多只有一分钟……”
他将见过的几次都说了出来。
听完封北的描述,齐主任只给了四个字,“闻所未闻。”
封北啪嗒按着打火机,眉头紧锁。
齐主任沉吟片刻,“会不会是心理上的?”
封北眉间的皱痕深刻下去。
齐主任说,“现在不疼了,又查不出东西,我建议留院观察两天,期间如果发作能及时检查,如果没有动静,就去心理咨询中心看看。”
封北说行。
齐主任说,“多注意休息,睡眠要充足,饮食清淡些,尽量减少紧张感。”
他又说,“针灸按摩都可以试试看。”
封北从办公室出来,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石桥。
不多时,封北跟石桥在医院后面的小道旁抽烟。
石桥一张脸冷峻异常,“你调走前很正常,变化是这半年里才有的。”
封北沉默。
石桥吐出一口烟雾,“去看心理医生。”
封北的语气里有怒意,“这不是病。”
石桥说,“是病。”
封北转身就走。
石桥对着他的背影说,“我会跟那孩子聊。”
封北几个阔步折回,手攥住石桥的衣领,面部变得扭曲,“你要是那么做,别怪我不念你我多年的兄弟情分!”
石桥面无表情,“他多大?”
封北松开手,拍掉他胸前的烟灰,“还差三个月二十二天就是十八岁。”
石桥抖动肌肉,“你疯了。”
封北扯扯嘴皮子,扯出一个生硬的表情,是疯了。
一阵难言的静默过后,石桥开口,“这条路不能走。”
封北的气息沉稳,他说的云淡风轻,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我已经站在路上了。”
石桥抽口凉气,“在你去年调走之前,你只犯过一次错,那次……”
他的脸色一变,话声戛然而止。
空气凝结成冰。
封北的眉眼被阴影遮盖,一种叫做悲痛的东西从他身上散开,缓缓融入夜色当中。
寒风刺骨。
石桥皱着眉头,“那次是判断上的失误,这次不是,你明知不可为,却还要坚持,封北,你在自取灭亡。”
封北挑唇笑了起来,“别说的那么夸张,我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人,想谈一场恋爱,有一个家。”
他叹口气,向老天爷低头,“兄弟,我去年下半年认清现实,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脱不了俗。”
石桥深吸一口烟,“就算不是我姐,也可以是别人,你不缺女人,只要你想。”
封北嗤笑,“你也不缺,为什么偏偏钟意你老婆?”
石桥哑然。
封北嘴边的烟忽明忽灭,“他头疼,我陪他过来这边做检查,三天后回去,联系你是想跟你叙叙旧,免得在街上遇到,你冲上来骂我没义气,今晚的事太过突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石桥说,“纸包不住火。”
封北不置可否。
石桥问道,“那孩子呢?”
封北沉默了。
石桥把兄弟的反应跟少年的言行举止一结合,知晓了答案。
社会把同性恋视为肮脏恶心的东西,不会传播那方面的知识,杂志书刊上都没有。
去年香港那个歌手的报道能在短时间掀起轩然大波,就因为是史无前例,文化传统不允许。
看过的会认为颠覆三观,没看过的还是原来的三观,不知道世上还有同性恋的存在。
即便有人走上歪路,只会一辈子躲躲藏藏,绝不会让别人发现,也不敢。
那孩子还没踏入社会,过于稚嫩,连普通的男女情感都不了解,又怎么可能接触到那种禁忌的情感。
所以他想不到那地方去。
没有参照,没有对比,也没有人给他科普知识。
石桥把半根烟掐掉,“小孩子总会长大,懵懂也只是暂时的,等他的知识量积累起来,意识到你们之间的相处不对,你要怎么做?”
封北不回应。
“他看你的眼神跟我姐当年一样,崇拜,敬仰。”
石桥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将残酷的现实丟到封北面前,“我姐发现自己的感情会去表白,他不行,发现了也不会去面对,只会选择逃避,跟你划清界限,因为他有亲朋好友,他还年轻,有大好未来,你不值得他放弃所有,毁掉人生陪你。”
封北的呼吸一窒,面部线条霎那间变得极其冷硬。
石桥这次终于踩到了封北的痛脚。
他没有适可而止,而是重重的踩下去,想让他痛醒,“十年二十年后是什么时代背景暂且不论,但现在就是死路一条。”
封北半响笑出声,“石队长,认识你快十年了,从来没发现你能这么唠叨。”
石桥神情冰冷,没一点温度跟笑意。
封北摆手,“行了,我有分寸,知道怎么处理。”
石桥的面容肃沉,“来得及。”
封北摇头。
石桥说,“你年长他九岁。”
封北挑挑眉毛,“你老婆比你大八岁。”
石桥,“……”
封北把烟头吐进垃圾桶里,仰头看满天繁星,明天是个好天气,小混蛋想出去玩,不知道行不行。
“我见过你爸。”
石桥忽然说,“就在去年年底,警局门口。”
封北的语气冷漠,“他来干什么?”
石桥,“没说。”
封北不再多问,父母将他抛弃的那一刻,他就将他们从自己的人生里割掉了,“你回去吧,改天再聚,帮我跟你父母问好。”
石桥说,“我劝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封北挥挥手。
石桥想起来了什么,“听涛子说曹世原在他那边执行任务。”
封北没回头,脚步也没停,“我对他的情况一概不知。”
三人当年一个学校,同一界,封北跟石桥关系铁,至于曹世原,他们没有什么接触,都不知道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