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佑笑而不语。
蒋翔问他有没有高燃的联系方式,他说没有。
高燃见着封北,就把碰见王长佑跟蒋翔的事说了,他现在什么都跟封北说,不想再去体会心里藏着秘密的痛苦。
封北给他涮羊肉,“我明儿让派出所的弟兄留意一下。”
高燃哗啦吃海带,香辣味往嗓子眼冲,“操,这羊肉不好,味儿太大。”
封北睨了眼他那张扑满热气的脸,“行了,羊已经被大卸八块扔锅里煮了,吃它的肉,还怪肉不好。”
高燃一脸反胃,“你这样说,我没胃口了。”
封北说,“那好啊,我全吃掉。”
“想得美。”
高燃拿筷子在锅里哗啦,“高兴那小子喜欢吃火锅,又不想跟别人一起吃,嫌脏,自己吃吧,觉得凄凉无趣,每次都拉着我,在我耳边叽里呱啦,叫我要用公筷要用公筷,我用不惯,老是忘,最后他就自暴自弃,跟我一样挥动筷子大吃大喝。”
“火锅就该放开吃,那样才有劲儿,你说是吧?”
他一抬眼,见男人脸拉的老长,不由得失笑,“你又吃高兴的醋?”
封北是在吃,“你弟,贾帅,曹世原,还有你死党,哪个都比我跟你接触的时间要长。”
高燃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是哦,我们认识半年多就分开了,一分五年,期间断了联系,重逢的时候你躲我,我逼你,说通没几天,家里就开始闹,我昏迷了一段时间,仔细算算,我们接触的时间很短,在爱情长跑面前都不够看,我怎么就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呢?”
封北正儿八经的说,“那还不是我人好。”
高燃想起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似曾相识,难道就是书上说的再续前世姻缘?
封北盯紧青年,“我不好?”
高燃不答只说,“你的命是国家的,我吃国家的醋。”
封北觉得他这样儿特别好看,嗓音不自觉沙哑些许,“在床上,我的命是你的。”
高燃不满足的撇撇嘴,“那才占二十四小时里的几分之几。”
封北的喉结滚动几下,“燃燃,跟我去洗手间好不好?”
高燃说,“不好。”
封北的脚在桌子底下蹭蹭他,“去吧,我想亲你,还想抱你。”
高燃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离桌,封北后脚跟上去,俩人偷偷摸摸,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紧张。
再回桌上,高燃嘴微肿,封北拉拉毛衣领子,将他的牙印挡住。
封北把羊肉捞到高燃碗里,“当年我就跟你说了,蒋翔的小姑小姑父开制||毒|厂,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多少家庭,严重触犯法律,罪大得很,没你参一脚,也会被整锅端掉,曹世原不是吃素的,早瞄上了,你不用内疚。”
“另外,毒这玩意儿害人害己,如果曹世原给的信息被查实,蒋翔真跟小姑小姑爷走一条路,这辈子完了,你心里要有个数。”
高燃吃着羊肉,“嗯。”
几天后,王长佑叫高燃出来,蒋翔不在。
高燃说,“怎么没带上他?”
“我不给他打电话,他不会出现。”王长佑就着高燃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烟,“床|伴而已,就是提供一个发||泄||口。”
高燃跟他一块儿吞云吐雾,“你这领悟太高,一般人够不着。”
王长佑没等高燃问就说,“我不知道蒋翔做什么的,问了也是假的,查是可以查,但他就是一床||伴,用不着我费那么多心思。”
“……”
高燃从王长佑口中得知他现在没干这一行,而是开了公司自己当老板,做的是娱乐业,家里涉黑,有后台,没人敢打主意。
王长佑说学着他老子的口气,“我给你四年时间来实现那什么狗屁理想,算是对得起你妈了,别他妈再跟我闹,不然我让人把你妈的牌位搬出长恩寺,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
高燃听的眼皮跳了跳,“我以为你爸那边没事儿了,没想到会有变化。”
“就那么点本事。”王长佑讥讽的笑笑,“我上警校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不让我出来当警察,是怕哪天自己被查,拷他的是他儿子。”
高燃叹气。
王长佑吐着烟圈,“警校出来的,不当警察的多了去了,保安,文员,律师助手,法律顾问,干什么的都有,选择多。”
高燃点头,同学里头,一大半都转行了,坚持下来的是少数,原因多又杂,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事,避免不了,没完没了。
“你爸不让你当警察,你就跟他对着干?”
王长佑知道高燃指的是他的私生活,他玩味,“老头子的原话是,只要我不当警察,随便怎么都行,这张牌打出来了,我怎么都得用。”
话里有怨气,高燃听出来了。
王长佑忽然说,“我年底订婚。”
高燃一愣。
“家里介绍的,联姻。”王长佑弹弹烟灰,“我跟那女的说我是gay,你猜她怎么说?”
高燃摇头,不知道,他没经历过。
“她说没关系,”王长佑哈哈大笑,“没关系,听听,伟大吧,冲这一点,我就定了她是王家的媳妇,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跟我妈一个样儿。”
他迎上高燃疑惑的眼神,“有一次我告诉我妈,老头子养了个小的,比我还小,她当时没说话,脸上写着没关系这三个字,真神了。”
王长佑笑出了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高燃拿开王长佑面前的酒瓶,“婚姻不是儿戏。”
王长佑把酒瓶拿回来给自己倒满一杯,“人生都是戏,包括你口中的婚姻。”
高燃不认同。
王长佑把那杯酒喝完就说要走,他给高燃留了另一个号码,说要出国待一阵子,叫他有事就打那个号码。
高燃问道,“家里出乱子了?”
王长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是以警察的身份问,还是?”
高燃瞥他,“朋友。”
“出没出都跟我没关系,老头子身体好着呢,还能活好些年,他能对付。”王长佑拍了拍高燃的肩膀,“再联系。”
高燃把人喊住,“长佑,你别碰那东西。”
王长佑顿了顿,他倒着走,一路走到高燃身旁,侧过脸淡淡的说,“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妈是怎么死的,她|吸||毒,有次过量,死了。”
高燃站在原地,胳膊上起了层疙瘩。
“所以我这辈子唯一绝不会碰的一样东西就是|毒||品。”王长佑说完就挥挥手,动作洒脱,背影寂寞。
高燃让封北问了A市的石桥,得知曹世原出差了,任务比较棘手,短时间很难有进展。
他联系不上曹世原,没法聊蒋翔的事,只能自己这边跟封北商量了一番,开始动手查蒋翔,查的很隐秘,发现蒋翔在H市常混一家小会所。
那地儿高燃没露面,封北跟当地的派出所沟通过,民警上门查过,逮了几个衣着花花绿绿的年轻男女,一验尿,个个都吸|冰||毒。
小会所被查封后不久,高燃给王长佑打电话,问起蒋翔,听对方说床上的人都换两拨了时,脸狠狠一抽,“又不是衣服,你干嘛换那么勤?”
“新鲜,刺激,还有就是……”王长佑笑,“不会习惯谁,你知道的,习惯这东西不是人力可以对付的,得早早预防。”
高燃无力反驳。
王长佑也不知道蒋翔的行踪。
局里的人都知道高燃住在封北那里。
这事儿还是赵四海帮了一把,与其瞒着,遮遮掩掩,不如主动摊到明面上来,坦坦荡荡,大家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有天下班,赵四海当着队里几人的面跟高燃说,“小高,你那公寓房价涨那么多,不划算,还不如去封队那边租个房间,都是队里兄弟,封队肯定算你便宜点儿。”
事儿就那么着了。
在那之后,高燃可以明目张胆跟封北上下班。
一天晚上,高燃去公寓拿冬天的衣物。
高兴睡的跟死猪一样,怀里还抱着发旧的小老虎。
高燃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到高兴身上,他弯腰瞧瞧,“瘦了啊,多吃点肉跟蔬菜,少吃垃圾食品。”
房门掩上,高兴睁开眼睛,他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一直没动。
好一会儿,高兴才发现自己抱着小老虎,想起高燃进来过,肯定看到了,他的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红,下一刻就把小老虎丢出去。
小老虎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像他的主人。
高兴瞪着天花板,不多时他跳下床在客厅,房间,厨房,阳台几处来回走动,意识到一个悲哀的事实,高燃一回来,家里就不冷清了。
算了,高兴垮下肩膀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算了……”
那是高燃的感情,他支持不支持都没用,只要还是他哥,不会不要他就行。
高兴之所以在知道实情后一直纠结,就是怕高燃像那些恋爱中的女人一样,生活中心围着一个男人转,智商直线降低,忽视周围的其他人,不要他了。
冬天的夜晚,冷风呼啸,吹的人脑壳疼。
高燃下车往小区里走,脚步突然一停,他没回头,而是给封北打电话,刚接通就挂掉,改成发短信:你别下楼接我,我自己回去。
封北不放心,拿了外套出门,到门口时顿住,烦躁的点根烟靠着墙壁抽了起来。
高燃知道封北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在收到他的短信后还执意下楼,有人跟踪,他的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只是找不出动机。
当天晚上,封北调了小区的监控,没发现线索。
之后高燃跟封北都有注意言行举止,在外面就是普通的上下级。
年前高燃接到一通电话,陌生号码,他却一下子猜出对方的身份,“蒋翔?”
那头没有声音。
高燃从传来的呼吸声里辫出他的情绪,没想到会在没开口的情况下被认出来,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疑虑跟揣测。
蒋翔的声音响起,“对,是我。”
高燃拿了纸币写下一行字,叫旁边的同事立刻追踪到手机定位,他的话里没有异样,“有事?”
通过刚才蒋翔电话里说的那几个字,高燃判断他的气息微弱,不均匀,有伤在身,外伤,还是新鲜伤口。
蒋翔笑着说,“高燃,原来你跟我是一回事啊,不愧是老同学。”
高燃的瞳孔微缩,眉心蹙紧,什么时候暴露的?他的语调轻松,“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