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大堂堆了不少东西,都是粉丝千里迢迢寄到剧组的礼物,各家助理在里面扒拉宝贝呢。
庄啸走过去,拣出一大盒他官方影迷会寄送的订制玩偶。
是相当高级奢华的绢布玩偶,做成一组古风、民国的头饰戏服形象,都是他以前演过的角色。每个Q版男娃都浓眉大眼,红唇嘟嘴,特别的萌。
庄啸坐在大堂沙发上,茶几上摆开一排玩偶,把每个玩偶握在手里仔细看,露出个笑模样……
“哎呦,长得比我都萌。” 裴琰从旁边晃着走过。
“差不多萌。”庄啸淡淡地回他一句。
裴琰坐过来,中间尽量隔两尺距离:“晚上有心情出去吃饭么?”
庄啸实话实说:“没心情。”
两人相视,都是嘲弄地惨笑,心里都装着事,还说什么?
裴琰说:“得,那我还是吃盒饭吧,有我的双峰牛肉辣酱、蒜蓉辣酱呢……”
庄啸点头:“你喜欢就好。”
裴琰轻声而坚定地说:“我特别喜欢。”
庄啸眉头微蹙,喉结好像抖了一下,没说话。
再说卢婉,其实是一位相当不错的演技派女演员,出道并非美女,不以相貌见长,拿过国内标杆电影节的文艺片影后,票房很不卖座,但业内演技口碑不错。卢婉做人相当清高,孤芳自赏,难得在观众面前洒一碗俗气的狗血,竟然是为庄先生而歇斯底里。
陈茵资历更久,多年在美国拍戏,华裔知名演员,洋名Vennesa Chen。眉眼细长,高贵女王气场,在不少美剧中饰演配角,经常出席艾美奖走红地毯。
这些都不是关键。
最吸引八卦眼球的关键是,卢影后比庄啸大四岁。陈女王……裴琰特意去翻维基百科资料,陈女王比庄啸大九岁,比他自己大一轮都不止,好像已经不算一辈儿的人。
之前肥查大导演八卦过的“未娶的前女友”,说的应当就是同在洛杉矶影视圈出镜的陈茵女士。这就对上号了。
有些私人的事情,朋友之间就不好说什么了。
你明白什么,也不好随便评论什么。
再说,你明白什么啊?
……
一夜孤枕难眠。裴琰觉着自己现在手指头特灵活,指甲不用磨都是圆的,自己快把全身的利刺棱角都磨没了……
第二天一早仍然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照例爬起来晨练。他下楼到宾馆那个很小很简陋的健身房,探头瞄了几眼:“欸……?那谁呢?”
几位武行演员都在,举铁,拉伸,踩跑步机,都知道裴少侠每天晨练是来找谁的,回他说:“啸哥今天没来,早上就没见着呢。”
“还没起床呢吧?”有人说。
“他肯定起了。”裴琰说。
他又上楼了,走到庄啸房间门前,想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又觉着打扰对方不好,双手插兜溜达回来,抬头瞅见制片主任上楼来了。
那位老哥手里端着一盆早饭,还有一大沓各个组的文件资料,以及剧组的资金账目草录,忙得四脚朝天的。主任抬头瞅他一眼,也不问他干吗,就往宾馆大门方向一指:“一早儿就出去了。”
干这一行的,个个都他妈是人精。
“哦……”裴琰直不楞地瞅着制片主任,“去哪了?”
“我不方便问。”制片主任半笑不笑的,“我看见好像搭了个摩的,往雁门关那个方向去了……今天上午本来也没他戏份。”
裴琰一听,转头就走。
“哎,今儿上午好像有你的两组戏啊?”制片主任在身后喊了一嗓子,但没过来拦他……
巍峨的关墙,在晨光中壮丽。四下幽静,这个时辰来的都是有缘人、有心人,或者不睡觉早起跑步爬城楼的神经病。
裴琰头戴棒球帽,还穿着早起练功服,一路沿着城墙往上爬。他爬的这段,从汉代就开始陆续修建,连年征战,在烽火中毁了再建,一直建到明代。
再往上爬,已经过了景区收票区域,根本就是一处野长城,景区圈地运动都没圈到这里。近处荒草萋萋,远处青山伟岸。美,美极了。
热汗很快冒出来,后心全湿。裴琰把薄外套扒下来,露出里面的跨栏背心。
他就知道他能找见人。爬到野长城某个拐角,往远处望去,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遥遥地就在前方,也在土城墙上疯狂奔跑。
操……
裴琰吐槽了一句,哥您爬得真快啊,这要追上可有点儿费劲啊……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裤兜,竟然还忘带手机,电话都没得打。
他加快脚步,大腿发力往上跑。台阶高矮没有规律,当年建得就糙,如今逐渐风化成断壁残垣,禁不住咱裴大爷的大踏步奔跑,有些台阶在他眼前一踩就要塌。
他好像就是踩着塌方往上爬,眼前土屑“噼啪”掉落。这条路上去,也许都下不来了……但他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裴琰觉着上面那位爷不可能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得还远呢。他也还不至于牛逼到气贯长虹,气场两百米直上云霄,能让对方隔空感应到他,但前面的人突然就回头了!
就是冥冥中的,如果这也能算是一种心灵感应。
两人隔得很远,互相看也就看一个模糊的黑点,凭借头型和衣服勉强辨认,喊都听不见。上面的人站定了,回头看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扭头继续爬台阶。
哎我去……
你还真的不等我……
热疯了,裴琰把外套系在腰上扎紧,加快脚步,疯狂地往上爬。上面的人也没停步,走得更快,还他妈是变速跑,这架势真要把他体力拖垮。
庄啸就是奔着拖垮他体力来跑的。
追不上吗?那就别追了。
原路回,从哪来的回哪去……
裴琰直接把他外套、帽子都扔了,减轻负担,就差想把外裤脱了只穿内裤更轻松,咬着牙往上追。
他是在爬过某个转弯时几乎滑倒。因为都是土石路,正经的砖条石已经没有了,土和鞋底之间很滑,给他原地来了个大劈叉,斜着就劈在了台阶上!
那角度诡异,他姿势狼狈,硬撑了几秒,没撑住,以慢镜头后捯,一屁股坐那儿了,真他妈怂。
心里特别委屈,庄啸就是不等他。
他是不服输的,不撞城墙不回头,今儿追不上人他就扯个大旗跳城楼!文明的不行就来武斗,委婉的达不到目的,还可以撒泼耍赖呢。
他从地上拔起来,喘口气,打算继续跑。
一抬头,前方远处的层层台阶上,庄啸回过头,就立在山顶……
庄啸假若不回头等他一步,绕一圈儿下来他也追不上,等他再跑下山,就直接天黑打道回府了。
裴琰低着头,咬着牙,闷头走上去了。
他是想好了过去以后发泄两句,待爬到了却又大喘气,就在庄先生面前,弯腰撑着自己膝盖,一阵狂喘,妈的,真不想讲话。
“你继续跑,你就别停,我追得上!”裴琰喘着说,赌气。
“刚才看你突然就没影了,扑哧的一下,我以为你直接从台阶滚下去了。”庄啸说。
“我就是摔了一跟头。”裴琰噘嘴。
“那就别追了。”庄啸看着他,说。
“我这不又爬起来了吗,咱继续,你继续跑啊?!”裴琰虎视眈眈地瞪着人。
其实庄啸没干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他俩谁又不欠谁的,但他这时的表情,真的很像庄啸干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
都忒么累瘫了,双双坐在地上粗喘。
“你把外套给扔了?”庄啸把自己外面一层恤衫脱了,递给他。
庄啸脱了也就剩个背心了。
裴琰接过衣服,挪近两尺,毫不客气地把衣服一人一半搭在身上。他们靠着身后的城墙,伸开双腿,横在这条路上。
野长城顶峰,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山峦辽阔高远,凉风习习,四目远眺心旷神怡,风景美得令人窒息,也生不过三秒钟的气。
裴琰眨巴两下,甩掉眼皮上的汗:“我忒么跑得都低血糖了,我头晕。”
庄啸问:“吃早饭了么?”
“没有。”裴琰说,“吃了早饭也不至于追不上你,着急出来找你了。”
“找我干吗?”庄啸道,“我又不会跑了不回去,戏还没拍完。”
“怕你被摩的司机拉到哪个山沟里打劫了啊。”裴琰嘟囔。
“算了吧。”庄啸笑出声,“我打劫他们还差不多。”
庄啸给他讲笑话。就在一个小时前,那个摩的司机,还真是想要打劫外地来的乘客。庄啸对这里极不熟悉,也不确定雁门关应当哪个方向,直觉司机开出去的路比较荒,周围愈发没人了,都是野地。
荒山野岭,那司机突然放慢速度,靠在路边,转头瞟他一眼,五百块行不?
车费原本说的二十。
庄啸瞟对方一眼,我就带了二十。
那司机又瞟他一眼,二十俺就不走了。
庄啸说,你不然再瞟我一眼,你多看几眼,看这二十够不够看我。
那司机幽幽地回过头来,对着庄啸看了一会儿,你是在影视城拍戏的?你演过啥的俺看你眼熟咧?
庄啸给那司机哼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走,你下去吧,我把这摩托开回去。你这辆三轮摩托在早市上,能值五百吗?
裴琰一头雾霾一扫而空,听到这里狂笑:“丫是不是后来认出你谁了?”
庄啸说:“反正他最后一声没吭又调转车头,给我拉到目的地了。我刚迈下车,还没掏出二十块钱来,他踩一脚油门就跑了。”
裴琰拍着大腿狂笑,模仿庄啸说话的口气:“打劫的?给老子再来二十套你这样的,一起上!哈哈哈哈……”
一道霞光微微地洒在城墙一角,让千年遗迹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泽。这份美感低调而朦胧,又令人无比沉醉。
无可避免地聊到一些烦心事,最近网上的绯闻八卦。
庄啸大方地开口:“不好意思啊,让你看了一堆笑话。”
裴琰:“……”
裴琰拣了几根狗尾巴草棍在手里搓,小声说:“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
庄啸说:“确实很对不住人家,没什么可争辩的。”
裴琰问:“你到底骗财还是骗色了,这么招人恨?”
庄啸说:“是我退了,我先跟人家提分手,这样特别招人恨,我活该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