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停下,魏谌便噗通一声跪在秦汀芷身前,哽咽道:“师姐……师姐你一定要帮我!”
这话来得古怪,毕竟魏谌可是贯日真君的弟子,在贯日真君还活着的时候,谁能这样为难魏谌,让魏谌不惜向自己的师姐下跪也要寻求帮助呢?
“师弟何至于此?若有什么难处,师弟直说就是!”
秦汀芷急急向前,想要将魏谌扶起,然而魏谌膝下不动,凄声道:“师姐若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秦汀芷无奈,只得道:“师弟何必如此?我答应师弟就是了!”
魏谌这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道:“师姐……这件事,你一定要禀告宗门,这样……这样师弟……才有活路!”
秦汀芷道:“师弟,你到底怎么了?”
魏谌道:“师姐可知道师弟为何外出游历,却整整十年未归?”
秦汀芷道:“为何?”
魏谌道:“因为有人不让我回去。”
秦汀芷脸显怒容,道:“谁敢如此?!师弟你为何不禀告师尊?师尊怎会容忍别人这样威胁你?”
魏谌道:“因那不让我回去的,便是贯日真君!”
秦汀芷怔愣住了:“什……什么?”
魏谌泣道:“师姐不知,其实师父他……贯日真君他,早在十年前就入魔了!”
第36章 天命
“贯日真君他, 早在十年前就入魔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秦汀芷的脸瞬间失了颜色!
而另一头, 闻景一行人也被麻烦找上门来,而且这麻烦不是别人,赫然就是一月前还被陆修泽于七星庙吓得半死不活的淮建王!
半刻钟前, 当闻景一行人发现秦汀芷不见了的时候,心中最是焦急的人,莫过于闻景了。
在择日宗内,闻景同师门里每一位同门都相处愉快,而这些师兄弟师姐妹中最亲近的人, 除了陆修泽,也就是秦汀芷了。
而如今, 秦汀芷蓦然不见了, 闻景怎么可能不挂心?
虽然从修为上来说,秦汀芷的确是远高于闻景,很不必闻景来替她担忧,但从性格上来说, 闻景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她。
闻景眉头紧皱,摸遍全身, 终于想起了什么, 从叶灵书身上抽出一条手帕来——那是经了秦汀芷的手,最后却被叶灵书买下的手帕。
这手帕沾染了秦汀芷的气息,和她留下的一丝喜爱, 用来粗略地卜算一下安危已经足够了。
可叫闻景诧异的是,秦汀芷的卦象一片模糊,竟是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卜算中出现这样的境况,除了被当事人发觉刻意误导之外,就是被人扰乱了天机和命数。
闻景知道自己的二师姐在卜算一道上并没有什么造诣,定不可能是她自己出手,因此这卦象这般模糊,必定是被人刻意了模糊天机命数了。
但——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不惜耗费这样大的力气掩盖天机?
二师姐究竟是卷入什么事情里去了?
闻景心中忍不住有些慌乱,直觉自己应是无意中捉住了某个阴谋与危机的尾巴,而那阴谋则随时都会化作恶兽,反咬他一口。闻景心脏怦怦乱跳,四肢发凉但头脑发烫,下意识地觉得如果大师兄在这里就好了,可很快,闻景又将这个想法否定了。
如果一遇到事就想要依赖大师兄的话,他又如何才能兑现对大师兄的承诺,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为大师兄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他不能再依靠大师兄了。
他更希望大师兄能来依靠他。
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是个可以保护别人的人,而不是只会寻求别人保护的人了!
闻景这样想着,全身都在这一瞬间被鼓满了勇气和信心。他脑筋飞转,想要转换思路,将其中深藏的东西揪出更多来。
但就在这时,果饼铺子里却蓦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将闻景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竟敢跟我抢?!”
“呿!你先看上的算什么?我先来的,我买都买了,你能怎么样?!”
果饼铺子里,一个矮胖的小圆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果饼铺子里,同里头的杜元化拉拉扯扯,圆圆的脸蛋上满是骄横,趾高气昂地向杜元化喝令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还不快把你手里的糕饼放下!你现在放下,我可以考虑只打断你两只手!”
杜元化气笑了。
不说杜元化的俗家身份本就不低,只是凭他择日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就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同他说话了。可如今,他竟在凡人的世界,被这样一个不知来头的小鬼喝令,还说什么只打断他两只手?
杜元化本也是个对人颐指气使的性子,如今听了这话,几乎立即就要将这小鬼打断四肢,看看到底是谁饶了谁!
“发生什么事了?”
果饼铺子门外一个声音传入,而后,闻景走了进来,看了看那小胖子,又瞧了瞧杜元化。
杜元化几乎立即就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戾气,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来,叫人完全瞧不出他方才还在心里转悠着打断别人四肢的念头,道:“闻景师兄!就是他!他刚刚跟我抢点心,还说要打断我的手!”
小胖子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杜元化摆了一道,得意洋洋地说道:“没错!怕了吧!我爹可是淮建王,你还不快些把糕点都献上来!”
闻景几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了看这个约莫十岁的小胖子。
这个小胖子的模样其实应当是生得很好的,然而因为长辈太过纵容的缘故,吃食上半点没有节制,以至于吃成了这幅模样,再加上他脸上的骄纵蛮横,竟是生生将一张可爱的脸挤成了可憎的模样。
但要真的说起来,这个冲突却又是十分没有必要的,只要一人退一步,那么冲突必然不会发生,然而闻景一瞧便知,无论是这个自称淮建王儿子的小胖子,还是杜元化,都万万不是轻易退步的主,于是闻景退而求其次,望向了一旁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掌柜,道:“他们要的是什么糕点?可还有存货吗?”
掌柜哭丧着脸没有答话,一旁的小胖子抢过话头,尖声道:“别想糊弄小爷!我就要这小子手里的!快!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给小爷我抢过来!”
也是闻景经验不足,这小胖子既然自称淮建王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只是嘴馋这小小的糕点?虽然一开始同杜元化冲突的导火线,的确是这糕点缘故,但既然已经起了冲突,又怎么是用一些糕点就能摆平的?
到了这时,最开始的冲突早已变成了意气之争。
于是,在小胖子的一声令下,他身后五大三粗的仆役就要上前强抢,而一旁的杜元化也是一脸跃跃欲试,准备给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一个教训。
眼见一场冲突就要发生,闻景心中叹息,知道这两人谁都无法说服,只能靠强硬手段压下。
但就在闻景出手的前一刻,一个中气不足、像是大病初愈的声音在店铺外响起:“怎么了,我乖儿,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吵闹,今天谁又惹我乖儿生气了?”
杜元化沉不住气,不待小胖子回答,便是冷笑一声,道:“我们乃是择日宗门下弟子,怎么,你们一介凡人,难道还想拿我们怎么样?想要治我们的罪?”
这番话劈头盖脸地丢下来,把刚刚踏入店铺里头的淮建王听得一愣。
隐云宗远在海外,就算身为正道五宗之一,但也难以被凡人所知,可择日宗却因为与豫国相距不远的缘故,在豫国这边可算是鼎鼎大名,因此杜元化一报上家门,淮建王的表情便有些僵了。
一月前,淮建王亲眼见到自己请来的两位仙师如土鸡瓦狗,被一个魔头般的人物轻易解决,就连周侍郎都难逃厄运,身首分离,死得恐怖无比。虽然淮建王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人所救,但从那以后,淮建王便吓出了病来,对曾经仰慕无比的仙师敬而远之,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同他们打交道了。
可如今,修士中的庞然大物——择日宗的弟子,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于是淮建王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一月前那夜里恐怖的一幕。
淮建王心里忐忑,脸色惨败,想要示弱,但偏偏面子上又下不来,他眼神飘忽一下,蓦然看到了一旁的闻景。
淮建王一愣,脸上浮出愕然之色,道:“你……你莫非是闻家的……闻景?”
闻家的人向来生得好看,更何况闻景同他生父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这让自诩闻家大敌的淮建王怎么认不出来?
可是……闻家的闻景,为何同择日宗的弟子走在一起?难道说……他真的有那份机缘,拜入了择日宗的门下?
闻景瞧着淮建王,心里想的却是一月前的那一晚上。
那一晚天色不好,而闻景自始至终都离淮建王有相当距离,所以淮建王按理是看不到他的脸,也认不出他的。但闻景依然有些心虚,就怕淮建王认出他来,从而将那一晚的杀戮联想到陆修泽身上,于是对于淮建王的疑问,闻景只是微微点头以示肯定,没有开口接话。
但这样的“无礼”,反而更叫淮建王敬畏了。
淮建王也并非是个过于蠢笨的人,他瞧了瞧一脸贵气、身份显然不低,但却又隐隐以闻景为尊的杜元化,再瞧瞧闻景,心里的某些念头终于被彻底吓了回去。
择日宗……那可是择日宗啊!
就算他真的如愿以偿,扳倒闻家,但面对闻景接下来的报复,他难道能挡住吗?
淮建王心中颓然,再不顾及脸面的问题,向着闻景杜元化几人摆出了笑脸,在他们面前毫不留情地将小胖子教训了一顿,接着又连连请罪,最后连杜元化都被说得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只得摆手让他们离开。
淮建王远去后,没有理会哭得震天响的小胖子,只是远远地向闻景等人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叹息一声。
“闻家啊……”
“看来,我到了该回封地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在离豫国有万万里之遥,比西圾国更西的无常河畔,原本盘膝打坐的陆修泽,蓦然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大叫。
“我的哥!要命!要死!宿主!宿主别装死了!出大事了!!”
陆修泽被咋咋呼呼的系统烦得不耐,皱起眉来。
系统道:“这次是真的大事!我跟你说啊宿主,天命啊!天命看不到了!!”
陆修泽对所谓的天命本就不放在心上,听系统这般说后也只是漠然,道:“那又如何?”
系统几乎气个仰倒,抓狂道:“你知不知道能看到天命是个多大的作弊器啊!你想想,如果你最开始就从天命里知道你养母会死,那你会不会去救她?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你宗门会逼死你师父,你还会不会去挽回?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你那好师弟是跟你一样死爹死妈死全家顺便死个宗门死个心爱之人的天煞孤星命格你还——”
陆修泽脸色冷了下来,心中生出无限的戾气来:“你说什么?!”
系统:“……”
哦豁。
陆修泽道:“你说,择日宗会逼死贯日真君?!”
系统:“…………”
系统干巴巴地说道:“那个……严格来说……其实贯日真君是……”是你弄死的。
而且现在天命已经彻底模糊了,那位天道之子的命格似乎已经被彻底改变了,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改变究竟是从何而起,又会走向什么地方,但在这之后的事,除了天道之外,谁还会知道呢?
陆修泽拂袖,再不待在这无常河畔,起身离去。
系统愣道:“欸?你,你干啥去呢?”
陆修泽森然道:“回宗。”
事实上,虽然已经同闻景约定了,但对于回宗一事,陆修泽心中仍有犹豫,因此这些时候一直在无常河畔打坐静修。
但到了这时,陆修泽心中除了煞气和杀气,已经再无他念。
——他倒要看看,择日宗到底哪里来的胆子,竟敢逼迫贯日真君身死!
第37章 曲折
中定府郊外, 听到魏谌的诉说,秦汀芷面色煞白, 心脏狂跳, 忍不住以袖掩唇,蹬蹬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