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臣妾是长信宫中的。”陆书依说着低下了头,露出了自己修长白皙的脖子。
“长信宫中的,怎么到这里来了?”安睿看了看长信宫的方向,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了。
“宫中的秋千坏了……”陆书依说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似乎为自己的“童心未泯”有些不好意思。
安睿听到陆书依的理由后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理由,如此简单易懂的女子,在后宫中已经很少出现了。
“怎么不叫人去修?”安睿皱了皱眉,秋千这种东西,并不是每宫每殿都有,但是只要主子有需求,别说是本来就有的修葺修葺,就算是没有的,也能装一个。
“这……可能是管事们最近有些忙吧!”陆书依歪了歪脑袋,似乎像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似的。
安睿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为什么,宫中捧高踩低的事并不少见,眼前的女子看着装应该只是一个才人,长信宫又离得偏远……想到这里,安睿的眼神沉了沉:
“刚刚朕似乎听到了什么责罚?”安睿没有忘记,刚刚那小宫女说的话,什么回去晚了嬷嬷会责罚?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中的嬷嬷,还能责罚主子了?
“也不是……就是臣妾不太懂规矩,嬷嬷会时不时教导臣妾……”陆书依说着咬了咬下唇,一副受了委屈也不敢说的样子,身体也不由地向后退了退,却不知道怎么的撞到了身后的秋千架,差点儿摔倒了地上。
慌乱之中陆书依连忙伸手抓住了秋千上的绳索,却因为这样伸手的动作,宽大的袖口向下滑了一截,而陆书依原本纤细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红痕展露无遗。
安睿看着手臂上那刺眼的红痕,眼神沉了沉: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宫中,还能受到这样的委屈!
许是被安睿的眼神刺了一下,陆书依也顾不得抓住绳索了,慌慌张张地将手收了回来,连忙将衣袖拉下想要将伤痕遮掩下来,却因为这样的动作,原本没有站稳的身子便踉跄了一下。
安睿见陆书依站不稳的样子,直接一把将陆书依拉到了身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虽然语气带着责备,却丝毫也不严厉,手中的动作也极为轻柔,等陆书依完全站稳后,才将手收了回来。
“臣妾谢皇上隆恩。”被安睿“救”了下来,陆书依等站稳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看向安睿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和爱慕。
安睿手中还留着陆书依身上的余温,刚刚陆书依盈盈可握的细腰也让安睿有些不舍,特别是现在眼前的女子如此年轻美好,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如此让人满足:“陪朕走走。”
陆书依听到安睿的话后,眼睛瞬间亮了亮,似乎很想答应下来,但是没一会儿眼中的亮光就暗淡了下来,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却又不敢说。
安睿见此,脑海中立马闪过了刚刚陆书依满是红痕的手臂,冷哼了一声:“等等朕让顺德送你回去,朕倒要看看,谁敢说什么!”
果然,听到安睿的这话之后,陆书依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连忙答应了下来:“臣妾遵旨。”
而后,陆书依跟在了安睿身后半步的位置,陪着安睿在御花园中逛着。
现在正值初春,虽然御花园中并没有多少花朵,但是树枝上刚刚抽出的嫩芽,也让人看起来神清气爽。安睿和陆书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一会儿,便惊奇地发现,自己与这个女子,竟然意外地契合。
她喜欢着自己欣赏的诗人,孺慕着自己喜爱的文豪,同样喜欢梅花,同样钟爱西湖龙井……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里,安睿听着身旁的女子叽叽喳喳地说着,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与她如此地合拍!
“皇上……”此时,顺德从一旁走上前来,欲言又止。
现在已经到了安睿应该回御书房的时候了,但是安睿此时明显对眼前的女子起了兴趣,一时间顺德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
安睿看到顺德的神情,就知道是为了什么,看这样安全兴致高昂的女子,安睿竟然有些不忍心打断。
陆书依还没等安睿开口,倒像是反应了过来似的,连忙闭上了嘴:“臣妾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没有,甚好。”安睿微笑地点了点头,陆书依的活力,像是能影响人似的,让安睿觉得,自己恍惚间已经年轻了几岁。
“怎么不说了?”见陆书依久久没了下文,安睿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公公刚刚叫了皇上,应当是有事,臣妾怎敢打扰?”陆书依说着眨了眨眼睛,似乎为自己的聪明有点小得意。
看着眼前简单易懂的女子,还这么善解人意,安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顺德,送这位娘娘回宫。”
陆书依听到这话,也没有反驳,俯身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陆书依并不指望今天就能从安睿这里得到什么,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皇上对自己很满意,这就够了,有了一个好的开端,只要在皇上心中留下了些许印记,就算回去之后皇上转头就把自己忘了,下一次,自己也能让皇上想起自己来。
而在陆书依身后听了全程的阿娇却打了和寒颤:这位娘娘房中,虽然有韩大人的诗集,平时却很少翻看。对于园中的梅花,也不见多么偏爱,而她平时也鲜少喝茶,今日却能侃侃而谈……
看着跟在李总管身后嘴角带笑的陆书依,阿娇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子,以后恐怕会成为能够威胁到贵妃娘娘的存在!
第55章 阿史那思云
“你真的不与我同去?”看着坐在凳子上啃苹果的陆言蹊, 安景行又问了一遍。
“不去,”陆言蹊说着用没有拿苹果那只手挥了挥,“放心,你要是害怕, 等等我就带景卿去一旁的阁楼, 替你加油打气!”
今天各地使臣已经到了, 安景行需要去城门迎接。而原本说好与安景行一同前去的陆言蹊却临时说不去了,追其原因则是因为昨日传来消息,说是万俟律也会在今天到达。
“好……”安景行眼中带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言蹊的想法?无非是怕万俟律在大庭广众下为难自己, 若是没看到言蹊,万俟律也就没了发难的源头, 若非要闹,就显得难看了。
“快出门吧,等等迟到就难看了。”陆言蹊见安景行一直看着自己的样子,终于挥了挥手, 一副极度不耐烦的样子,让安景行赶紧出门。
“好……”安景行含笑看了陆言蹊一眼,最后揉了揉陆言蹊的脑袋,才转头带着暗月离开。
昨日安景行就以京中的安全问题为由,将禁卫军的调动权力要来了一半。虽然并没有全部拿到手, 但是拿到了一半,也足够安承继捶胸顿足了。
想到这里,安景行走动起来都忍不住脚下带风。
*
与安景行想的一样, 现在安承继,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不仅仅是因为这次使臣们的身份,更因为手中禁卫军的调动权力。
“安景行!”安承继坐在书房中,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安景行给撕个干净!
柳源看着安承继怒不可遏的样子,想的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殿下……”
“先生?”即使心中怒气再盛,安承继也不会冲柳源发火,自己以后仰仗他的地方还很多,让柳源寒了心,可不好。
“太子最近,是否又添了新人?”柳源关心的,自然不会是安景行的后院,他问的,只会是安景行的幕僚。
无怪柳源会如此问,实在是因为安景行最近的做法,与以往的办事风格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从稳中求胜变成了险中求胜,偏偏行事风格也一如既往地稳妥,变得愈发地难缠了。
“应该没有……”安承继摇了摇头,他在太子府安插的钉子,都不能接触到中心位置,每次只能从太子府的访客来推断安景行最近和什么人商量些什么,最近并没有消息说有陌生人出入太子府。
想到这里,安承继就不得不对安景行的这一点表示佩服,他自问是不能将静王府防范地如此森严,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即使求贤若渴,安承继也不敢随意招收幕僚,就怕招来的人,不仅不是自己想要的,还有可能会泄密。
“如此……”柳源闻言按了按额头,将安景行近来的言行举止慢慢地在脑海中回想过滤着。一个人突然有了转变,不是因为开窍了,就是有高人指点。但是开窍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最近安景行的每次动作,都恰到好处地踩到了皇上底线的边缘,却又让皇上无可奈何。
就拿昨日的禁卫军调动权力来说,以往安景行绝不会主动开口要,但是昨日不仅开口要了,在第一次被皇上拒绝后,还据理力争,最后生生要到了一半的调令,这分明就是有高人指点!
“先生,有什么不对吗?”见到了柳源思考时习惯的动作后,安承继也顾不得生气了,生气又如何?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好在父皇将调令交给安景行的时候,已经言明是暂时交于,使臣离京后,这调令是要还回来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近来太子的做法……有些怪异。”柳源看着一无所知的安承继,心中涌上了一股无力之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就连娘娘对静王殿下的态度也有些失望了,静王这样的头脑,的确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一时间,柳源有些不清楚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对是错。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船,柳源也断不可能有中途跳船的道理。现在人人都知自己是静王的幕僚,而柳家三代内不得入仕,若是失去了静王这条路子,柳源也只能和父亲一样碌碌终生,更何况……殿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柳源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
“自从大婚之后,安景行哪件事不怪异?”安承继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咬牙,安景行和陆言蹊这两个人,婚前两人都要死要活的样子,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违抗”一个大病一场幡然醒悟,谁知道婚后居然沆瀣一气,开始一致对外了?
柳源听到安承继的话,被惊了一下,突然福灵心至:没错……太子的转变,是从婚后开始的。而刚刚柳源就觉得最近安景行行事的章程有些隐隐的熟悉之感,现在一看,不正是有些太子妃做事的影子吗?
“太子妃……静王殿下对太子妃殿下,了解多少?”大婚之时,柳源已经对陆言蹊提起了警惕,后来却因为种种愿意将陆言蹊忽略掉了,总觉得已经嫁与太子为妻,即使再有经世之才,最后也只能埋没后院,现在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陆言蹊?母妃说他不似一个纨绔这么简单,但是他近几年的做法,不就是一个纨绔吗?”安承继皱了皱眉,对陆言蹊颇有些看不上,不过是个成天惹事生非的纨绔,若不是身后又威远大将军府撑腰,现在不知道已经被京中权贵剐了多少回了!
“近几年?”柳源一下就抓住了安承继话中的关键,俗语有言,三岁看老,陆言蹊的纨绔之名远播,在柳源没有进京的时候都有耳闻,但听静王殿下的意思,似乎不是近来才有的情况?
“嗯哼,要说陆言蹊以前,也算是个天才了,本王小时候吧,太傅和夫子经常拿陆言蹊来做对比,什么陆家幼子并非池中之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说着,安承继冷哼了一声,陆言蹊变得愈来愈纨绔之后,要知道他不知道暗地里笑过多少回。
从小就听大人们对陆言蹊赞不绝口,明明自己才是天之骄子,凭什么被一个大臣的儿子压制一截?
柳源听到这话,心下漏跳一拍:果然如自己所料!
“殿下曾经说过,太子妃命不久矣?”柳源想到这里,稳了稳神,陆言蹊不能久留,这才一个月,安景行就变得愈发地难缠了,若是过个三年五载……
柳源根本没办法想象,届时安景行会成长到如何境地。
“嗯,母妃说的,最多不过一年。”安承继对季幼怡的话可以说是无条件信任,就算不知道季幼怡是如何做到的,但只要季幼怡开口了,即使没有说愿意,安承继也是愿意相信的。
“一年……”柳源想着皱了皱眉,若是一年,倒也还能忍忍,就是这次的赐婚,无论是娘娘还是皇上,都算错了!
将这件事压在心底,柳源想到了更为紧迫的事:“今年突厥的长公主阿史那思云也随阿史那若真来了西元。”
“嗯……早就听闻这姐弟俩关系不错,应该与本王和四弟的关系一样吧。”安承继说着点了点头,都说皇家没有真情,但是安承继却不这么认为,至少他与四弟,是真的情同手足,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绕。
“若是柳源没有记错的话,阿史那思云今年已经是双九年华了?”双九,就是十八岁,在女子普遍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岁出嫁的西元,可以说是大姑娘了。
“嗯……先生的意思是?”男子轻易不会议论女子,更何况还是关乎年龄这么敏感的话题,谈论到了,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起了心思。
果然,柳源不一会儿就证实了安承继心中的想法:“最稳固的邦交,无异于和亲,更何况,阿史那若真几乎已经确定是下一位可汗了。”
“突厥会愿意吗?”安承继说着皱了皱眉,最近边境并不太平,即使他们愿意,突厥恐怕也不是那么想要结盟。
“出使外国,适龄的女子跟随左右,无非是一个目的,即使还没有下定决定,突厥应该也有这方面的意向,况且殿下也不需要太过长久的结盟,只要过了这几年……”柳源的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这几年,恰逢安承继最关键的几年,只要这几年熬了过去,西元的夺嫡之争,就能告一段落了。
“如此……明日进宫我与母妃提一提。”安承继听到柳源的话,心中一动,想着的确是这个道理,左右自己的正妃之位悬空,一个正妃的位置换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这次鲜卑的使臣,是万俟律。”说到这里,柳源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恐怕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没错,得了接待的差事又如何?取了陆言蹊,我就不信万俟律对安景行能有好脸色!”说到万俟律,安承继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陆言蹊和安景行手上栽了太多次,现在,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鲜卑的新王刚继位,就派来了万俟律,可见他对万俟家的器重,而万俟家与陆家的关系,就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优势……”柳源语气轻松,面带笑意,对于万俟律,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别的不说,万俟俊可是万俟律的大儿子,因为陆言泽那一记回马枪,不仅丢了大脸,还落下了残疾,换谁,也不能释怀。
“先生放心,本王懂得!”安景行点了点头,外邦来使,最重要的便是结盟,而他现在,若是能够拉拢万俟律,无疑是为自己又增添了不少筹码。
“就是匈奴……”说到这里,柳源扶了扶额头,若说其它两国都有突破口的话,倒是匈奴这里,有点难以下手。但是没一会儿,柳源似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殿下不妨,与木阿朵接触接触。”
“木阿朵?不是木可查吗?”安承继说着皱了皱眉,木可查才是储君,为什么柳源却让他与木阿朵接触?即使木阿朵与木可查的关系再好,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木可查……
“殿下可以去试探一二。”与安承继不同,柳源从来不相信皇家会有什么真情。大家族中的龌龊的事情都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是天家?
“先生的意思是?”安承继有些不明白柳源的试探是什么意思,却似乎又有些明白。
“木阿朵和木可查在匈奴都很受百姓的爱戴,殿下可以去试探试探……木阿朵的真实想法。”柳源此时的声音,带着一丝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深长,但安承继偏偏又听懂了。
若是能力相差无几,出身又别无二异,木阿朵又怎么会敢信屈居于木可查之下?想到这里,安承继心下一震,望向了柳源,从柳源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
关于柳源与安承继的算计,此时被算计的人们丝毫不知情,安景行站在城门口,看着眼前的万俟律,脸上的表情温和,丝毫没有被为难的样子。
“久仰太子殿下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万俟律看着眼前的安景行,直觉觉得这个“懦弱”的西元太子,与传闻中的大相径庭,但是也不能改变他对安景行的不喜。
“万俟大将军过奖了。”安景行温和地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出万俟律语气中的讽刺,脸上的表情谦恭,似乎真的为了万俟律的夸奖而感到不好意思。
万俟律听到安景行的这句话,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谁他妈在夸赞你了?
不过好歹道路两旁还有百姓在看着,又身在别人的地盘上,万俟律忍下了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不知太子妃何在?”
进京之前,他就知道安景行娶了一个男妻,这本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让万俟律痛快就痛快在这个男妻是陆家的儿子,自己被陆远压制了二十年,自己的儿子又被陆远的儿子压制一截,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倒霉的陆家人,怎么能让万俟律不高兴?
结果现在见到了安景行,却没有见到陆言蹊,那他这一路快马加鞭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