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骆阑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柏辰硬着头皮坐到了他的对面。
虽说之前与骆阑夜也有几次接触, 但是一旦变成了上下级的关系,不由得就拘谨起来。
一位收拾桌椅的大娘扭头,得跟朋友似的大嗓门打招呼, “骆大人, 您又错过饭点了!”
……听这口气,骆阑夜这是经常来晚。
“刚才在看卷宗, 忘记时间了。”骆阑夜毫无架子,笑道,“王婶, 您让王叔给我们煮两碗面吧,麻烦了。”
“好嘞,正好还剩下点炖肉。”王婶起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喊,“老王,两碗炖肉面,再卧俩鸡蛋进去!”
“知道啦!”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隐隐从后厨传出,“老太婆就是话多,我还不知道卧个鸡蛋咋地?”
……
如此富有生活气息的对话居然发生在大理寺里,柏辰觉得有种新鲜又亲切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在边境小城执行任务的日子,借住的那户老乡家,男主人也是这么跟女主人说话。
“今日入职感觉如何?”骆阑夜从竹筒里拿出两双筷子,递给柏辰一双。
“多谢骆大人。”柏辰双手接过筷子,笑了笑道:“挺好的。”
--总不能向他告状说有人排挤他,这种行为只能显示自己的无能。
骆阑夜道:“曾大人是个好上司,遇事多问他,他会知无不言的。”
“是,骆大人。”
“你年纪还小,多做些事,努力一些,天长日久,很多看法就会改变。”
柏辰认真道:“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请骆大人放心。”
“那就好。”
骆阑夜也是从职场新人过来的,再加上柏辰的特殊身份,他自然明白柏辰现在的日子不会那么顺畅。但站在他的立场,不可能为了一个新人去改变整个环境,只能让柏辰自己努力融入集体之中。
--如果连这个门槛都无法跨越,那柏辰注定没有大的作为。
说话间,王婶将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
“快趁热吃吧。”王婶提醒,“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麻烦你了,王婶。”骆阑夜道谢之后对柏辰道,“吃吧。”
说着他便动了筷。
上司开吃了,柏辰也不再客气。
红亮亮的炖肉撒在洁白的面条上,周围放了小青菜,面里还隐约可见黄灿灿的鸡蛋,光看这卖相,闻这香味,就知道味道错不了。
他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这碗炖肉面,比骆阑夜动作还快。
柏辰吃完饭想到自己还有小半柜子的档案没整理想快点回去做事,但上司还在吃,他这样就走了似乎不大好。
一时间有些纠结,不知是走是留。
“你有事就先去吧,不用等我。”骆阑夜看出了他的顾虑,停下筷子道。
上司发话,那就没问题了,柏辰起身行礼,“那我就先回去做事了。”
柏辰又回头感谢了王叔王婶,这才离开食堂。
“这孩子还挺懂礼貌的。”王婶收拾了柏辰的碗筷,看着柏辰的背影道,“除了你俩,其他人见到我们要么爱搭不理,要么鼻孔朝天的。”
骆阑夜笑了笑,“的确,他是个好孩子。”
……
回到办公室的柏辰继续整理档案,曾印还没有回办公室,他的两个同僚此时正在喝茶午休,见他不像饿肚子的样子,产生了好奇。
“柏大人,你去食堂的时候还有饭菜么?”钱录事问。
柏辰道:“没有了,食堂王叔煮了一碗面。”
“那个说话跟吵架似的厨子?”魏录事也插话,“他不是出了名的冷脸么,一个厨子比胡大人和骆大人脾气还大,我们去晚了啥都没有,柏大人去晚了还给煮面,同人不同命啊。”
“谁让你只是个穷书生呢。”钱录事道,“不像柏大人出身名门。”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带着毫无掩饰的酸意与讽刺。
“我都没见到王叔,他在厨房。”柏辰笑了笑,眉眼弯弯,好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下次与王嫂好生说说,他们肯定也会给你们煮面的。”
魏录事与钱录事被噎住,想起自己对那厨子夫妇俩的态度,的确不大好。
这新人是变着法地损他们目中无人?但他们是官,凭什么要给打杂的好脸色?
他们这才发现这小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看起来纯良无害,其实特别蔫儿坏。
比起眼高手低又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柏辰这种既不怕苦态度好又聪明的“二代”才难搞。
他们二人收起之前戏弄的心思,决定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毕竟人家的亲爹是侯爷,公公是康王,真惹毛了他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柏辰也不管他们,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下班之前他将档案都整理好,那面档案墙现在看起来清爽整洁,任何资料都一目了然。
两个同事都很惊讶,原来整理好之后找东西竟然如此方便。有人做了如此麻烦的事情,他们只需要享受成果,自然乐意至极。
曾印也很满意,让柏辰负责看管和整理这些档案,以后就按照这样保持下去。
“哦,对了。”曾印回办公室的时候补充道,“明日来帮我整理一下书籍文档。”
“是,大人。”
就这样,柏辰度过了他入职的第一天,有些小波澜,但都被他解决掉。
……
不知不觉,柏辰已经上了快十日的班。
过程还算顺利,他也慢慢融入了这个环境。
他的两位同僚不再排挤他,但也不亲近他,除了公事的交流,平时不与他聊天,中午吃饭也从不叫他一起。
柏辰知道那两人不待见自己,但他无所谓,本来就不需要有什么私交,只需在上班时间配合完成工作就行。
何况说句不好听点的话,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二位虽都是举人出身,但只会读死书脑子不灵活,更重要的是他们惧怕凶案不想出外勤,只想干文书工作。
在大理寺想要步步高升,光坐办公室看档案是不可能的,必须从最辛苦的外勤职位做起。
这就是为什么曾印明明比骆阑夜年长许多,却还是主薄的原因。
干内勤到主薄也就到头了,那两位如果不出外勤最多也就干到这个职位,与他们计较就是浪费时间。
柏辰知道骆阑夜把他招来肯定不是为了干内勤,现在只是在磨他的心性。
--尽管骆阑夜见过几次自己分析破案,但对于他的性格骆阑夜是不了解的,他必须亲眼见到柏辰有足够的耐性与韧性才会放心让他跟着自己干活。
所以,他必须努力。
他还要等。
等到他在大理寺立足,等到萧凛顺利登上世子之位。
……
“啊嘁--”
在书房的萧凛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好端端打喷嚏,他并没有感染风寒,鼻子却突然一痒。
“咕咕咕!”小花在笼子里出声,“娘!”
萧凛摸了摸鼻子,皱眉看着小花,“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乱叫?”
小花眨巴眨巴眼睛,歪歪头,“娘!”
“如果你这是在叫柏公子的话。”萧凛道,“他还没回府。”
小花歪着脑袋,想了想,含糊不清吐出个字:“笨!”
“……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萧凛弹了一下小花的脑袋,“莫名其妙。““咕咕!”小花又叫,非常不满,“笨!”
萧凛不再理会小花,继续看书。
这时门被敲响。
“进来。”
林飞云走进屋子,行礼。
“小公子。”
“那边情况如何?”萧凛问。
“最近好像没有动静了。”林飞云顿了顿道,“只是最近柳相又在催促皇上那件事了,皇上最近因为突竭的事情比较烦躁,无心管这些事情。”
“知道了。”萧凛道,“你去吧,继续盯着。”
待到林飞云离开没多久,原本看书的萧凛突然抬头。
小花非常激动,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发出警告的咕咕声。
“瞌、瞌、瞌。”
窗户突然发出细小声响。
萧凛现在已经丢掉了拐杖,他慢慢走过去,打开窗户。
窗棂上站着一只灰白色的鸽子,它的脚上套着银环。
这是一只信鸽。
“咕咕!”小花又激动起来,恨不得冲出来跟这鸽子打一架。
萧凛眉头一皱,从鸽子的脚环中拿出一张薄纸。
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看着熟悉的笔迹,萧凛冷笑一声,原封不动将这张纸叠好,复又塞进鸽子的脚环。
“还回去,我不要。”
鸽子很快离开,直到离开前,小花还很激动,一直低吼着躁动着,想要出来跟这鸽子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