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谢知微点点头,正准备继续和她胡扯,忽然听见一声剑鸣。
秋重云抬头一看,挑了挑眉梢:“就知道这里的大门没那么好进。”
远远听见一声熟悉的呵斥:“玉京道宗不欢迎你们,赶紧走。”
一副不耐烦的装逼范儿,不是楚知是又是谁?
接着便是穆涸一句不冷不热的答复:“不欢迎的怕不是道宗,而是乾阳城。”
谢知微心里咯噔一声,勉力站了起来:“到道宗了?”
“对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谢知微道:“劳驾,能不能帮我把眼罩去了……有点头晕。”
“人家怕你从地牢里出来不适应,才给你戴上的,是不是很体贴?我看你一直不表态,还以为你戴得挺开心的。早说嘛。”
谢知微:“……”刚刚都快被男主掐死了,我还敢提要求?
眼罩一去,谢知微双眼在刺眼的日光下不适应的闭了一会儿,好容易再睁开,山门前一抹惹眼的白衣在视野里渐渐清晰,穆涸负手站在那里,像一座石像般岿然不动。
谢知微揉了揉眼,再看时,就瞧见楚知是在不远处的山石上落脚,左手拂尘右手重剑,俨然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谢知微悄悄问:“带着我……不对,带着赤炎和白见著来道宗,你大外甥是想干什么?”
“这个嘛……”秋重云干咳一声,作看风景状向四下里张望,“你也知道我大外甥四年多没回来了,过来给他师父扫扫墓,拜祭拜祭。”
谢知微闻言,不自觉的去瞟了一眼穆涸的身影,他正在与楚知是对峙。此时楚知是的凌空和破雷已经脱手而出,在二人之间呼啸着打转,带着威压的灵力将半空里的落叶切割成碎片,漫天飞扬。
可穆涸面前却似乎有一面无形的壁垒,无论是零散的落叶还是杀气肆意的灵力,都无法靠近他三步之内。他的衣摆依旧维持着先前的节奏微微拂动,好似周身仍是一片清风。
他的身影投在山门前的竹林上,修长高大,已经完全能够覆盖住当年那个少年清瘦稚嫩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谢知微张了张嘴:“有心了。”
的确有点小感动,如今男主所向披靡。凭他现在的本事和人脉,完全不用顾忌道宗,也完全没有必要再回造极城看那个孤坟。
谢知微觉得,怎么也比原著里苦逼的原主强了。至少他多活了很久,亲眼目睹男主的最终形态。他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坟地让人悼念,要知道,草蟒英雄这种坑爹作者只顾写男欢女爱,连谢知微埋在哪都没交代。
除了男主的X生活一片空白(划掉)。
谢知微有些欣慰,忍不住问道:“那他四年里有的是时间回道宗,为何非要等现在才来?”
此时穆涸负手的姿势没有变,任何法器都没有祭出,只凭借周身的灵力就已经和楚知是过招数十个来回。凌空和破雷交替在四下里回旋,楚知是这里是惊涛骇浪,穆涸那里却和风细雨的轻松应对,仿佛只是陪着楚知是消遣。
秋重云正看得入迷,随口道:“那不是因为今天才把祭品凑齐嘛。”
“什么祭品?”竟然凑了四年,这么费劲?
“当然是赤炎和……”秋重云说到一半觉察不对,可已经收不住口了,她看着谢知微在一瞬间睁大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往下道:“和白见著。”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穆涸的身形终于动了。
巨大的气浪当头砸下,无形的壁垒裂开一道缝隙,那里形成一道很快流逝的漩涡。虽然漩涡由上而下急速划过时,将那裂缝给重新修复。可不免还是有些楚知是的灵力穿了过来,使得穆涸微微偏了下头。
那灵力几乎是贴着穆涸的鬓边擦过,像利刃一般,直直射向囚车。
秋重云脸色一变,早从囚车上一跃而下,这灵力堪堪砸在她方才坐着的车顶一隅。那一隅顿时被劈的破开一角,伴着这一声刺耳的动静,木屑纷纷落在谢知微的周身。
他也总算是回过神了。
呵呵呵呵呵……所以说,今天他来,就是为了给他自己当祭品么?
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冷到不行了呵呵呵呵。
穆涸只用余光看了身后一下,旋即回头微微一叹:“居然被小师叔使出全力,破了我随手扔出的结界,看来,我还是不够强。”
楚知是正在微微喘着气,听见这一句不由怒火中烧:“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滚,别让我动手。”
穆涸嘴角勾起一抹异样的笑:“如果我没记错,小师叔方才已经动了很大的手了。”
“是么?”楚知是气笑了,吩咐他身后那一帮乾阳城的弟子:“都给为师往后退,当心动静大扫着你们。”
凌空和破雷在他一左一右缓缓升起,重新被注入灵力,光华四射。
“那就再来些更大的。”
顿时气浪又开始翻转,比先前的攻势更猛,一时半刻无法平息。
秋重云忙跑回囚车查看,瞧见谢知微手腕上的白莲光华依然缠着,脚上的镣铐也在,这才放心。她收整神色,压低声音道:“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你只有将错就错了。”
谢知微看了眼专心应对楚知是的穆涸,感觉心情复杂:“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动机一定要隐瞒赤炎的死,但你要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送命,不觉得很好笑?”
“不觉得,我很严肃。”秋重云深深的点了头,道:“但是如果你想笑,尽管笑啊,我不介意的。”
谢知微:“……”看你是个女人,我就不失风度了。
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介意……
秋重云摆出和颜悦色的面孔,好言相劝:“大概是我大外甥年幼时诸多不顺,养成他严苛的性子。比方说,他计划好明天要出游,哪怕天上下流火,都挡不住他。他从很早之前,就发誓不在谢真人面前手刃仇人,就无颜再见师尊,所以这一天可想而知他等了多久。”
严苛?
呵呵,妹子会用这么褒义的词来形容,大概是你不知道“强迫症”这回事。
他记得草蟒英雄没有给男主设定强迫症这个属性啊,原著里左右逢源善于变通,所以才深得各种妹子欢心,招揽无数小弟。怎么剧情一变,男主的性情也跟着变乖僻了?
秋重云眉梢垂下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柔声道:“反正赤炎的死是个意外,是我的错,我替你照顾那个妹妹来赔罪行不行?”
撒娇也没用,别的妹子撒娇要包包要口红,你是要命啊。
谢知微含糊其辞:“道宗圣地能允许你大外甥做那么残忍的事?谢真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对,不!同!意!
“谢真人同不同意我不知道,他躺在棺材里,又不能站起来告诉亲自告诉我大外甥吧?”秋重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战圈,“至于道宗,你以为谁还能拦住我大外甥?”
谢知微一愣,发现楚知是黑着脸落地,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脚步有些虚浮,被两边的弟子赶上来扶住。穆涸缓缓走过去,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楚知是就看了过来,恰好和谢知微四目交接。
再然后,楚知是就像回血了一般,直接推开周围的弟子,一挥袍袖,踩在破雷上就冲了过来。
秋重云一见这阵势,倒抽了一口气,对谢知微道:“你的麻烦来了。”
她正要往后退,楚知是已经在她跟前落了地,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让开。”
秋重云刚想阻拦,穆涸凭空出现在她身侧,对她抬了抬手:“云姨,别坏了小师叔的兴致。”
秋重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眼睁睁看着楚知是在她原本所在的地方站定,冲着囚车里的谢知微讥讽道:“这不是魔君么,怎的,厌倦了前呼后拥,今次坐囚车换换心情?”
谢知微无奈的摇摇头,已经够闹腾的了,奶酪也过来添乱。可他瞧见一旁穆涸冰冷的神色,便又不自觉的点了头。
楚知是道:“这又摇头又点头,是几个意思?”
谢知微不敢吭声,只得又摇头。
楚知是一挑眉:“跟我装疯卖傻?”
下一刻,一声巨响,囚车被楚知是一掌打得四分五裂,谢知微在四溅的木屑里不由自主闭了下眼,还没等睁开,他就被从车上拖了下去。
楚知是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混账王八蛋,说,我二师兄是不是你害的!”
第74章 墓前
……现在这些年轻人,总喜欢掐人脖子是什么流行风潮?
尽管楚知是和穆涸方才那一轮对打,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但他毕竟是个修真界高手,手劲儿很大,谢知微虽然不觉得怎么疼,可被他连摇带晃也眼晕。
他努力的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楚知是动作一顿:“怎么,还摇头?”
谢知微管不了许多了,硬着头皮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是……”
楚知是疑惑道:“你不是什么?”
秋重云心里一紧,慌忙去看穆涸,发现后者仍旧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这才放下心来。
楚知是冷笑一下,手指收紧:“你是想说你不是杀害我二师兄的凶手么?堂堂一个魔君,敢做不敢当?”
谢知微无语的看向天空,心里盘算,要是不行就干脆暴露身份算了。
虽然男主那里他不好交代,楚知是这边他还是可以挽尊一下的!往日是怎么巴结他的,还让他巴结回来!
秋重云发现谢知微的眼神有些不淡定,便揣测大概是这个闷葫芦被逼急了,顾不上管那个小美人的性命和容貌,要抖露真相保命。
可穆涸吩咐在前,她要再强行去劝解,肯定会引起怀疑。
恰在这时,一声问询从天而降:“知是,你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刻,颜知非和夏知绮便御剑而来,先后落在囚车前。
乾阳城的一众弟子一见,立刻拜伏在地,恭敬道:“参见掌门师伯,参见三师伯。”
谢知微和秋重云双双松了口气。
楚知是把谢知微扔在地上,站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大师兄,你来的正好,看看这是谁。”
谢知微低着头默默爬起来,然后不出所料的听见一声质问:“赤炎?他怎么会……”
许久不见,颜知非仍然是这副严肃的样子。就算昔日霸主的“赤炎”被楚知是扔破铜烂铁一样的扔在他面前,他的语气也只是出现了一丝丝的波动而已,还真能沉得住气。
夏知绮在一旁道:“大师兄,看样子,这是穆涸师侄送来的。”
穆涸脸上这才出现几分合度的笑,颔首道:“这正是弟子先前所言的大礼,师伯师叔可否满意?”
颜知非看着他道:“若真是他害死知微,那不止是我们,连知微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谢知微心道:圆滑,杀了是顺水推舟报仇。要是错杀,那责任也是穆涸的,不愧是当掌门的,太会说话了。
穆涸垂下眼睑,秋重云便站了出去,诚恳道:“颜掌门,谢真人中毒在前,赤炎趁虚而入在后,这件事毋庸置疑。”
夏知绮道:“那也只能说,是那场比斗催发了二师兄的毒而已,谁下的毒,尚未可知。”
“要不是贵派有人与赤炎通了消息,你以为赤炎敢贸然前来么?”秋重云悠悠道,“只是他没有料到,谢真人修为深厚,他走以后才毒发身亡。”
颜知非表情终于变了,他看向秋重云:“无凭无据,不可擅言。我道宗一向行正坐端,上下齐心,会有谁通消息给赤炎?”
“颜掌门别急嘛。”秋重云轻轻一笑,朝前面一个马车的方向招了招手:“扔出来吧。”
便有两个魔兵依言上了马车,然后,真的从上面扔下了一个东西。
严格的说,是一个人。
不过已经没什么人样了。这人眼神绝望,眸中黯淡无光,印堂晦暗,脸上沟壑纵横。就像是披了件衣服的老树根,比谢知微当年还要瘦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