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用一句话作结:“名门之后就是名门之后,雅致,跟暴发户就是不一样。”
雅个屁啊……
有点高雅的爱好就不算烂俗?
段墨初的烂俗,早在这人讥讽他们不知圆融的时候就从骨子里流出来了。
又当又立,名门之后?
名门祖宗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如今认真琢磨,白女士那话也有些踩捧的意思。
因为裴明远就是靠自己发家的,当时好像花大价钱拍了好几副名画送给老婆当礼物。
白白被不相干的人搅了一遭好心情,可白砚上楼时,心情也没那么不好。
他今天早上回去干嘛?跟物业打招呼,他们的房子要二次装修。
为什么说是“他们”的房子?裴挚早先不是买了他隔壁那套吗?这些日子,裴少在他这儿寄住,扯的是装修过后气味还没散尽的幌子。
前几天裴挚仗着病患的身份对他撒娇,“哥,我那屋现在应该能住人了,白空着多可惜。”
看裴挚那样儿,显然不是要搬回去,白砚直接问:“说吧,你又要怎么样?”
裴挚说:“那不如咱把客厅的墙打通,两套合一套?活动范围还大点儿?”
裴少爷真是早有准备,早看准了那儿没有承重墙,而且,连设计师和施工队都找好了。
白砚稍稍一琢磨,他俩还真是奔着天长地久去的,于是略作“推辞”之后,答应了裴少爷的要求。
白砚一进病房,裴挚双眼晶亮地望着他:“怎么样?我就说不算大工程吧?”
工程量的确不大,就是打掉一面墙的事儿。白砚原先还担心两边客厅的装修风格不一样,需要设计师重新调整,可今天回去一瞧,他的担心实在多余:
裴少爷那屋子,岂止跟他装修风格一致!简直一模一样,就像镜像似的,就连地板和墙纸的花纹都能对上缝……
白砚在床边坐下,想不通地问:“你这是做了多久的打算,又是在哪拿到我家装修图纸的?”
裴挚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打听你当时用的是哪个设计师还不容易?我伤好能下地就开始准备这事儿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你喜欢他以及肯接受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事由别人来做,白砚估计得犯恶心,但放在眼下的裴少爷身上就不一样了。
白砚拿起个苹果,低头开削,“你就知道我会同意?”
裴挚立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拿着水果刀的手微微顿了下,白砚抬头。
裴挚烁亮双眼一眨不眨地朝他望着,“当时,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要我,连你愿不愿意搭理我都吃不准,那会儿我有气,确实想过缠着你给你找不痛快。可眼下再回头细想,我那时候心里还揣了这样的念头,你也有气,我总得洗干净脖子把自己放到你面前让你磋磨,咱俩才能有以后。”
白砚暗叹一口气,片刻后,颇有些不自在地问:“要是磋磨之后也没个好结果呢?”
裴挚笑了,“那也得试过才知道。要是最后你还不要我,我住着跟你一模一样的屋,总能给自己留点念想。”
白砚一笑不笑地开了玩笑,“是,咱俩事儿不成,你留个念想,以后要真有个后来人,人家也真是没处膈应了。”
裴挚立刻拧眉,“哪来的后来人?我要是跟你不成,还能看上别人?你没说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白砚乐了,“谁跟你惊艳?”
裴挚却转了个语调,“要我说这话纯属放屁,惊艳的人就该趁早遇上,一对上眼就定终生,省得走弯路。多好!”
白砚顿了片刻,接着欣然赞许道:“算你明白。”
说不得,裴挚讲出了他的心里话。
裴挚总说他是自己的白月光,可裴挚也是他的白月光。
年少时候不能遇上太惊艳的人。在他们初通心意的年代,裴挚是多么的热烈又是多么的灼眼。那时候,在裴挚面前,他连不倾心的选择都没有。
那样乖戾的裴挚,对感情又是多么的执着和纯粹。这些年,白砚见过的所谓优质男人不知凡几,可是,再没有任何一个,能给他那样的悸动。
经历诸多坎坷,他们还是在一起。
真是庆幸啊,这个足够惊艳的人,他在最初就遇上了。
不过,这些话,白砚是不会说给裴少爷本人听的。
不怪他不坦诚,谁让裴挚自己没问。
对吧?
裴少爷右肩和右腿都有伤,有些事自然不方便,比如个人卫生问题,这些天都是白砚打水给他擦洗。
连着两天都是擦洗,自然没有洗头这个步骤,两天没洗头,白砚自然看不下去了,聊了一会儿,监督裴少爷吃完水果,撩袖子起身,“我去打水给你洗个头。”
病房里有专供病人躺着洗头的躺椅,可裴挚还是说:“多麻烦。”以前登山时,几天全身不洗他都能忍。
白砚说:“麻烦个头,我告诉你,在家就是在家,你在外边养出来的那些直男习气,都给我收住了。”
白砚把躺椅搬进洗手间,放平。又扶着裴挚,让人乖乖地卧上去。
白砚调了下水温,觉得正合适,舀一大杯水淋湿裴挚的头发,“我以前给你洗过头,你还能记住?”
裴挚紧闭的眼睛掀开一条缝,“有这事儿?”
白砚顶不喜欢浴室水雾弥漫,因此,他们同居那会儿虽然常在一块冲澡,白砚每次都是三下两下把自己收拾干净就急赶着往外跑,以至于他想就地干点什么,都得把人拽住强拉回来。
白砚双手在他头上揉,动作轻缓,声音透出些笑意,“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被打扮成小姑娘吗?”
提起这事儿,裴挚就恼火,他家还真有这样的照片,豆丁点大的他,穿着小公主裙,还扎了一脑袋贴头皮的小辫儿。不过,那会儿他才两岁,当时是什么状况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只得问白砚:“你还记得那茬儿?”
也是,那年白砚应该已经四岁了。
白砚利落地抓开泡沫,“当然。我当时去你家,看见你被打扮成那样,吓了一跳,心想弟弟怎么突然变成妹妹了。”
裴挚也乐了,两岁的他懵懵懂懂,白砚四岁也挺有趣。转念一想,“那跟洗头有什么关系?”
白砚忍俊不禁道:“我那不是看你可爱吗?看你可爱就把你拖去洗头,你有意见?”
裴挚:“……”没意见,小孩儿的逻辑不是大人能理解的。
想到当时的状况,白砚当真乐不可支,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你知道你当时什么样?扎小辫穿小裙,眼睛又大又亮,打眼看就是一特别萌的小姑娘。可说你萌吧,你手上还提着一杆缩小版的塑料AK-47。一副暴力罗莉样儿,自己还特别高兴,一见我就乐颠颠地过来牵我手,还问我你漂亮不漂亮。”
裴挚语塞:“你没记错?”
白砚说:“错不了,我记事早。”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黑历史,两岁的女装大佬?
裴挚不解地问:“你居然喜欢我那样?”
喜欢啊。
白砚当时心都快萌化了,只觉得穿公主裙的裴挚就像是个可爱的娃娃。他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娃娃。可白女士说,娃娃不是男孩子该玩的东西。于是,他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娃娃。
所以,裴挚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跑过来牵他的手,他没挣,只是一直冲着裴挚瞧,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自己的黑历史当然是能带过就带过,白砚直接跳过自己的心路历程,说:“大人们在花园喝茶,你带我去你房间玩儿,你那AK47是把水枪,你闹得慌,喷了咱俩一头一脸,我见你头发都湿了,一脑袋小辫和着发胶黏糊糊的,只能把你带到浴室洗干净。”
四岁小孩给两岁小孩洗头。
白砚当时的心情就是终于可以照顾娃娃了,但这也是黑历史,他自然不会说给裴挚听。
可裴挚立刻捕捉到重点,紧追着问:“那一头辫子你能解?你不是才四岁吗”
白砚一怔,答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当然。”
“你跟谁学的?”
“我就是会!”
会个头啊……
事实是,四岁的小男孩连解辫子的意识都没有,别问为什么,反正,白砚当时就没想到洗头得先解辫子这事儿。他把裴挚小包子连辫子带脑袋淋了个透湿,而后想都没想就挤了裴挚一头洗发水,那叫一个痛快。
一个小包子给另一个更小的包子洗头,裴挚自己也乐了,“那我就这样老实让你洗完了?瞧我多听你的话。我妈都说,两岁之前,每次给我洗头就像杀猪似的。”
白砚含糊着答:“当然……没有,后来你家保姆进来,接了我的手。”
事实是,他手在裴挚头上混乱一顿扒拉。裴挚坐在小板凳上,用小手捂住眼睛,不住为他摇旗呐喊,“哥哥真厉害。”哪厉害?鬼知道。
保姆进来看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惊得大叫一声。大人们上楼,花了半小时才把裴小包子那一头沾着发胶和洗发水的湿辫子解利索。
然后,糊了一身不明物体的俩个小孩被自己妈按在浴缸一通洗。
裴太太没怪白砚,还一直对白女士说:“裴挚喜欢白砚,这要换成别人,他哪里肯依。以后啊,你得多带白砚到这儿来玩儿,孩子总是得有伴的。你看裴挚在他面前听话得像只小狗似的。”
孩子总是得有伴的。
谁知,这一伴,就是他们长大后的过去现在,和长远之外将来。
第48章 少年
住院七天后,裴挚回家。
有手下人监工,他们到家时客厅敲墙的那一块已经装修完毕。
白砚先扶裴挚坐下,自己又仔细瞧了瞧,墙壁断口处切平,外边用实木烙槽做了饰面,刚好把两边的墙纸完全收边,地上则做用大理石条石做了衔接,还真衔接得看不出敲墙的痕迹。天花板上则是打龙骨吊夹板,跟两间客厅的天花走边拉成一个平面。整体来说,两户合一户,合得浑然天成,放眼望去,好像这两边屋子本来就是同一套房子。
动手的地方不大,可白砚还是把一面墙的玻璃全敞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白砚这边客厅走道边挂着白女士的遗照,裴挚那边同一处则是裴太太的画像,这两个女人生前几十年交情,其中恩怨开解不清,最后,遗像竟然被挂进了同一间屋,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白砚目光扫视好几个来回,竟然想不到任何置评的言辞。
裴挚躺在一边的小沙发,沉声提醒:“哥,咱们没错。”
是的,他们没错。或许,从哪出生被谁抚养长大,注定他们各自担负原罪,可是,这么多年的痛楚纠结,该看开的早应该完全释然。
白砚说:“我就看看,你别多想。”
裴少爷出院,出院了也是个病人。按大夫的交待,这一个月裴挚都得在家休养,白砚推了所有的工作,专门贴身陪护。
早在去医院之前,裴少爷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白砚的房间,睡白砚的大床房,正儿八经地当起了另一位男主人。现在在家养骨头,白砚对裴挚的活动范围略作限制,因此,每天,两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耽搁在卧室。
白砚刚自爆恋情,这事儿裴挚一直有关注。
裴挚每隔十来分钟就拿起手机刷微博,白砚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刷手机的瘾头可要控制控制了。现在□□太杂,还良莠不齐,瓜吃多了容易被人牵着走,这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