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这个可能。
徐氏母子被发配出京时,崔榷还没到云南当参议,可是后来崔燮把服侍崔衡的小海京也送去了福建,这小厮到那里要讨好主母,定然要把家里的事都告诉徐氏。
那时京城崔家是他崔燮一手遮天,徐家也不认这个犯罪的女儿,徐氏有可能觉着回京无望,就去云南求前夫收留了?
崔燮想了想,握着弟弟的手安慰道:“我这就安排家人分两路寻人,一路去平海卫寻徐娘子当初的相识,打探她是往哪处走了,一路去云南寻父亲大人,他那里也有官差可以帮着找人。”
他叫人把二公子扶回房里,破例减了他一天的作业,叫这孩子哭够了先睡一会儿,自己叫了崔梁栋来安排南下的队伍。
崔大管事过来前,谢瑛便依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要是用人,我也叫几个家丁跟着他们去?平海卫那里是驻守军官把控,我这个锦衣卫镇抚使的名字比你翰林好用。”
崔燮笑道:“不必,这趟找人倒是其次,主要是该叫人去南方采买东西了。正好居安斋也要带些书版去南京开分店,等二月开河之后就叫他们包船下运河,这大冬天的赶车出门又冷又受苦,我做家长的也不忍心。”
他心疼家人,倒不怎么担心流放在外的徐氏。
徐氏母子流放出去时,他是收拾了崔衡所有家当给押送的锦衣卫校尉,叫他掂排着给她们母子花的。听崔衡回来说,他回来时徐娘子手边还有几十两银子,虽然在这崔府不算什么,但若按着平民百姓的过法,也足够过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再说还有小海京在身边陪着徐氏,也能帮她干干活、挣点钱。
崔梁栋当日是寻着了一位去福建上任的武官,拿着崔参议的帖子求那位官人帮忙捎人过去的。有这位官人和崔老爷的面子,平海卫的军官收人时也答应了帮着他们看着,不会叫小海京骗了徐氏的钱跑了的。这小厮今年也当有十八、九了,正是年富力强,能卖力挣钱的年纪,养徐氏一个妇人还是养得起的。
她们主仆若还在福建,必定能过下去,就是往京里走,有个精壮男子跟着,也不容易叫人打劫。今春这趟南下采购却是事关家里这几间铺子未来发展的大计,还有他早计划好了要送男朋友的一项大礼,必须得准备得周全再周全、谨慎再谨慎。
他微微眯起眼,朝着谢瑛神秘地笑了笑:“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这次要他们顺便采买回来其中一个配件,可不能叫你家人跟去,不然你就知道我要送什么了。”
送礼贵在神秘感,要是被送的人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就差了好大趣味了。
他直等到谢瑛离开,才召了崔良栋和两位掌柜的、清茶铺的刘管事来,研究起了今年的采购计划:今年除了依例要买的布料和脂粉、香料,还要在南京周边买个庄子,庄里种茉莉、玉簪、玫瑰、排草等香花,除供蒸香露用,就在当地买便宜的炒青茶叶,窨制花茶送至清茶铺子卖。
这是他们南下的一大要务,由刘管事从庄上挑人,安排在南京落脚;此外还要安排几个内院老人儿去福建平海卫打听徐氏和小海京的下落;最后且也是最要紧的一桩,就是到了闽粤一带,要想法买着大片清透的进口水晶,叫匠人磨成和眼镜片差不多大小的圆片,能多买就多买些。
京里虽然也有卖眼镜片的,不过价钱实在太贵了,一双水晶片就能上几十两银子。而广东一带有贩运外国宝石的海船,刚从船上下来的上好水晶石只须几两银子就能拿到,当地也有擅加工的匠人,打磨打磨就是合适的镜片。
他跟谢瑛头一次幽会时,就打算做个清末曾十分流行的“西洋景”出来,叫谢瑛看个传统手工动画片。
那东西内部具体是什么结构他不太清楚,不过他曾在街上看过一回:就是大木箱里放上些画片,箱体表面镶有八处透镜。摆摊的人一面打锣唱曲,一面转动里面的图画,叫观众通过透镜观看里面的画片。有的透镜甚至是红绿色两片的,可以造成伪三D效果。
箱子里面的转动装置可以找那位给他祖父做病床的木匠来弄,画儿么……他也研究脑内的硬盘很久了,唯一差的就是这镜片,买回来就齐活了!
他想着未来跟谢瑛共赏自己主演的小画片的经历,嘴角便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对几位管事说:“那镜片一定要毫无瑕疵的白水晶磨成的,我要拿来做一件玩器,做得好还有机会进上哩,万万不可敷衍。”
几位管事听说他要买镜片,都还担心着他年纪轻轻就花了眼,会不会影响前程。听闻是要做玩具的,倒都悄悄松了口气,不管他要做什么,都拍着胸脯说:“我等回去必定叫采买的人牢牢记住,挑着最好的真正的水晶买,绝不让他们被人骗了!”
回去就带伙计们到京里最大的首饰铺子看看上等水晶的成色,到南边儿买不着一样好的都不要!
几位管事记下了开年的采购计划,又交上厚厚的年度总结,燃烧着一腔激情回去做事了。崔燮又找了计掌柜和崔启过来开会,研究在南京建居安斋分店的事。
南京是六朝古都,风流繁华地,也是南方才士聚集的中心。他们居安斋的书已卖得火遍了北京周边,接下来就是开拓江南市场,让唐伯虎、祝枝山、康海、李梦阳等未来才子都读着他编印的书长大出仕,未来再发展成他们书斋旗下的编剧。
就好像现在的杨廷和大佬和王状元、梁状元他们似的。
等现在这群大佬慢慢熬成部院堂官,内首宰辅,没那么多工夫写文稿了,后一辈的江南四大才子、前七子们也都该踏入仕途,网罗进他的锦衣卫连环画、大杂剧系列了。
而且南戏并不似北曲这样只有四幕,是可以随着剧情往里添的,就如电视剧和电影的区别——他们的锦衣卫大杂剧也可以改编成七十幕的锦衣卫连续南戏嘛!
江南才子们多少都能写写戏曲,其中前七子领袖康海还是写出了《中山狼》的著名剧作家。他们居安斋现在就开始在南京卖科举书和新进士经验集,等这群名士看着他的书考进了翰林院,能好意思拒绝他这位堪为半师的主编的邀请吗?
就是他们不看参考书的面子,在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待久了,还能拒绝得了丰厚润笔的诱惑吗?
不能够!
分店是一定要开的,计掌柜便主动说:“咱们店里的伙计也有不少常跑南方的,但若说到新地方开一座店铺,却是没那么容易的,不如我与小儿同去,先打开局面再从底下慢慢挑人……”
如今老店那边,崔源已经弄得得心应手,不须方伙计再帮衬着,叫方伙计进京帮崔启盯着,京里的居安斋便不至乱,他们父子腾出身子正好下南京。
崔燮思衬了一阵子,问道:“计掌柜的身子无恙乎?南方湿冷,这般天气过去容易勾人腿疾,倒不如先让小计掌柜跟着船过去,庄子上也要挑几个人管那边新买的农庄,到时候有刘掌柜挑出的人帮衬着他,你们又都是刘家来的……”
计掌柜却仍是不放心,觉着儿子在这边虽能执掌一家分店,可毕竟北方书商少,又有做官的主人家依靠,做什么都容易。到了南方,人情风土都与北方全然不同,书商又多,单他一个人到南京怕打不开局面,误了主人家的买卖。
崔燮到了如今这地步,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赚不赚钱,要赚的已经是天下才子名士了。他微微考虑了一下,仍对计掌柜说:“京里仍是离不开你,便叫小计掌柜带着几个得力的伙计、用熟的工人和科举书雕版,随着崔家这几处店铺合租的大船下南京。到那里先订下一处好宅院,若能卖出书就卖,卖不出就像我在迁安时那样建个藏书馆,先叫人习惯了读咱们家的书,再在书馆里单辟一个卖书的书室。”
江南富庶,想来从图书馆看着好书,肯花钱买的人也会有不少。就是看的人都不买,他也还供得起一座图书馆,就像在迁安时那样做成公益事业,在江南才子心里烙下他崔燮崔状元的名头就是。
“索性先建他一座藏书馆,名字就题作‘状元馆’,咱们是货真价实的状元捐的,不怕他们不进来沾文气。居安斋另租在藏书馆旁边的院子,让那些看着书好,想买了自家回去看的人都能买着想要的——唯锦衣卫连环画要先在书斋里卖了,隔两个月再收入书馆中,叫那些人忍不住追最新本看。”
第229章
南京既然要建状元图书馆, 北京也该建一个, 不可厚此薄彼。且翰林院里见呆着好几位状元,北京新馆开业时, 还可以拉他们一块儿来剪个彩, 填铲土, 借借这些即将名垂青史的大佬的名气。
崔燮叫外院帐房们做好预算,除了南下要用的银子外, 另分拨出一部分建状元馆。馆里也不搁什么珍本善本, 一律只放科考用得上的参考书,每本多放几套, 再从老家拉几车出村价的便宜皮纸, 供人免费抄写。
他在迁安就有过建馆的经验, 如今也是依样来办:先在南关偏僻处赁一处五进的敞阔院子,找匠人盖起几座小二楼,上层藏书,下层做成阅览室, 读者找着想要的书就在下层看书抄书;院子最外的倒座房改成办公中心, 初次进馆的在此处押金办证;二进大院里一座厢房给居安斋开分店, 有在馆里看着不过瘾,要买书的就可以进去挑。
这图书馆既要建在偏僻地方,恐怕周围卖东西的不多,还得辟个院子建个水房、食堂、小卖部,招些人手……
不不,不行!不能自家干!
他现在可是连中两元的天子门生, 翰林院从六品修撰,清流中的顶配清流,捐建图书馆的慈善家,也该艹起“口不言钱字”的人设了!索性食堂不卖饭菜就建几个大蒸箱供学子热饭,再招几个诚实本份的店家在偏院里开小卖店,卖些荤素冷食、米饭馒头,抄书用的文具之类,叫图书馆员们盯着不许他们大刀宰客就行了。
崔燮认真划完了计划,数了数需要的图书馆员,深刻感觉到自己不白穿这一回——这是给同行创造了多少工作岗位!还给大明朝拉动GDP了呢!
他兴冲冲地吩吩人赁院子、备办书籍,到木匠那里打梯形书柜、收书箱、长桌长椅、衣箱帽架,挑本分勤恳的小生意人在图书馆里开店。
也不只要做这些准备。
要建个图书馆,供那么多人在里面读书,也不是自己掏点儿钱就能干的,还必须向当地官府报备。他在迁安建馆时是得了戚县令大力支持,办成了公立图书馆的,如今要建也得跟顺天、应天两地官府报备一下,最好还要找几位朝中大员撑腰。
崔燮认得的大佬不少,可自己身份太低,别人不一定要关照他,还是请老师出手帮忙更安心。他做好了建馆计划和预算,便带去了学士府,请恩师李学士审阅这计划。
李东阳看得眼前一亮,抖着计划书问他:“这状元馆就和你在迁安建的那个藏书馆一样,可供贫苦学子、普通百姓随意供阅书籍?”
崔燮点了点头,微微弯着身子答道:“和迁安那个不全相同。那是戚县令所建,算是县产,我不过捐了个院子,这回却打算自己独力建成,要冠个状元馆之名。”
李老师看着预算上上千两的银子,问道:“两京齐建此馆,花费可是不少,你手上的银子还够么?若有不足,我帮你找人要银子,老师也有几位颇有家产的亲友,这等造福天下士子的事,用不着和他们客气。”
老师在家守了一年孝,倒是越来越有台阁大佬的风范了……
崔燮心下暗暗感叹,笑着说:“我原是想自己投银子建馆,就取名叫作状元馆,请翰林院几位状元前辈题词奠基,也算是给进去的人搏个好意头。若是请众人捐资立馆,那题状元就不合适了,索性请先生替我取个文雅的名字吧?”
李东阳笑道:“改什么名字,只在院内竖个石碑记上咱们建馆的始末,碑上加他们一个名字就行了!我看状元馆这名字都不够合你这建馆人的身份,索性不如叫两元馆,叫徐学士给你题个匾挂上。你是会试、殿试两元,挂在牌子上给那些后辈书生看看,岂不更能激励他们读书上进?”
不要!两元绝对不行,听着跟学校门口的两元店似的,太丢脸了!
崔燮急轻摇头,轻咳了几声才说:“既然恩师不取名,那就还是叫状元馆好。就在南北两京各建一座——两京有国子监,读书人最多,先方便两京学子看上书,别处恐怕也有人看出好来,彷着建了。”
迁安毕竟是个偏僻县城,就是建了再大的图书馆,放到整个大明也没什么示范效应。两京就不一样了,朝廷官员、南北方士子都聚集此处,图书馆的好处一旦显示出来,说不定就有人跟着修建,甚或是朝廷出资建馆,叫更多人有机会识字看书。
那就还该在馆里放些《居家事类大全》《考工记》《齐民要术》之类的实用书籍,若是百姓能照着农书耕作养殖,或许还能提高粮食产量……
崔燮默默思索着,李东阳也不催他,等他回过神来才说:“你这份文书我留下,回头帮你写几封信讨要银子,什么时候你那状元馆建成,也带兆先儿进去看看。他去岁年底便已出孝,却为我的缘故拘束在府里,怕是寂寞得很了。”
崔燮看了一眼师弟的院子,应了下来:“若师弟读书不忙,也可到我家住住。我家见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子,平常除了读书,早晚还要跑步、练武,兆先师弟跟他们一道练练,对身子也好。”
李老师笑道:“你还是这么细心。不过今年已改元弘治元年,马上要修实录了,你必定是没工夫带这么多孩子的,就先不叫他去打搅你了。其实兆先这一年多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我还带着他练你那呼吸功法,不说他小儿家,连我都觉得精神健旺许多。”
崔燮听见“实录”二字,不由想起封印前翻找出来的铺天盖地的般起居注与诏、诰、赦、制、册文、谕、书、令、章、表、议、疏、封事、奏、状、记……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战,揉着额头叹道:“那这藏书馆弟子就全托付恩师了。如今元宵假不剩几天,我还是回去再安排安排家人去江南的事。”
元宵前后虽有十天长假,不仔细俭省着过也就似流水似的过去了。崔燮意识到上班之后再不会有好日子,便抓紧这元宵长假最后的工夫,请锦衣卫谢大人一起趁夜走百病、看百戏杂耍、新出的盗版锦衣卫杂剧、到各大佛寺烧香许愿吃素斋。
到正月廿一,元宵假结束,他总算不亏负新年两个加起来长达十五天的假期,带着满心美妙的回忆回到翰林院当值。
回来后,就要开始修起居注了。
不只是翰林院见在任职的诸官员,就南京翰林院侍读、侍讲学士,因病休假或在家丁忧的几位北院学士也都收到了回京诏命。二月己未,新天子特地下诏夺情,要李东阳起复充修撰官,李东阳却不肯就去,而是上疏乞请服阙再归去。
天子体谅他父丧在身,不加逼迫,许他服阙后再补原官,仍预修实录之事。
李东阳上表谢过天恩,继续闭门守孝,倒是时不时把崔燮叫过府,问问弟子修实录的进度,教他如何增删文字。
崔燮有硬盘在手,看过的文字都能转换成脑内TXT,写史料时宛如开卷,字字精准,回去给先生念出来时自然也没丝毫错误。李东阳闭着眼听他写的文字,偶尔给他改些用词不够清通之处,却在史料上挑不出任何毛病,难得地夸了他几回。
修史要的就是这样的谨慎,做官也得有这样的谨慎。只有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才能将政务处理明白,才能担得起国家大事,以后能堪大用。
李东阳怕给弟子夸出骄矜之气,说的并不太多,只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明白恩师寄望之重。
当着弟子不能多夸,背着弟子就不用太收敛了。他不只跟师兄弟、同年、好友显摆自己有个过目不忘、史学贯通,文章神味渊永的好徒弟;还叫人送信给在南京守备的岳父成国公朱仪,让他关照崔家人在南京建图书馆之事。
朱国公也是个好名、好才子的人,不然就不会把女儿嫁给李东阳这么个年纪不小的穷学士了。这么多年女婿都没找他要过钱,这回竟特地写信找他,却是叫他捐资出力建这种能流芳……起码几十年的藏书馆,朱国公读罢书信,喜得直拍桌子。
“宾之啊宾之,不愧是我朱某人的女婿!他心里果然是记着我的!”
成国公朗笑三声,连忙叫人收拾银子,喊了儿子过来:“你外甥,我那状元外甥孙儿要派人在南京建个供穷书生白看的藏书馆,这事你做舅舅的得盯着!你先替他寻个上好的大宅院,等你状元外甥的人来了……”
世子朱辅无奈地看着父亲,低声反驳了两句:“人家姓崔,怎么成了咱家外甥……父亲这亲戚也未免认得有点远了,咱们认人家也不能认哪。等兆先、兆同他们兄弟哪个中了状元,那才是我的状元外甥呢……”
什么叫不认,师徒不就跟亲父子一样嘛!
他父亲只当没听见这败兴的话,叫帐房赶紧拨银子置地,买城里好地方的大房子,准备整块的汉白玉石,好等着他女婿或是崔状元的文章过来,叫匠人刻“建南京状元藏书馆碑”,再刻上他成国公朱仪……
罢也,顺便也把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也添上吧。
第230章
近三月底, 崔家的船队才终于停到了南京城外。
小计掌柜要来主持这边的居安斋分店, 就和崔家来主持建图书馆、买地置庄子的几位管事、帐房、匠人一道下了船。他们在家就把计划书审过几遍,提前安排好了找牙行看院子, 寻匠人翻盖书楼, 打书架、家具, 拿着家长的帖子托应天府户房照应……一系列前期计划。
等把关系打通,院子建好, 居安斋从京里带来的几位师父就能开工印书、印证, 将图书馆与居安斋同时开起来了。
计都等人计划得好好的,腰间各缠了几圈沉甸甸的银子, 准备进城花钱去。却不料刚下大船, 就见码头叫一群腰圆膀阔的军士堵着, 各个杀气腾腾,见人就拦,先盘查一顿是不是京里崔翰林家来的才肯放人。
京里崔翰林家出身的几位管事吓得腿都软了。虽在名义上不是翰林家家人,却也给崔翰林打着工的小计掌柜也有点儿虚, 悄悄拉着扛包的力夫, 塞过几个大钱, 打听那群士兵的来历。
力夫低声道:“官人不知,这是成国公朱家的人,打从本月上旬就在码头拦人,凡像官人这样北来的商人都得盘问一番,听说是寻今科状元家的人。”
今科状元?他们家大公子?
他们状元公怎么能跟国公府结怨的?从前只听说过老爷恶了两位首辅,被发往云南做参议, 却不曾听说公子得罪过人哪。他不是好好儿地在京当着翰林,还挺受天子宠信的吗?
难不成又是参议老爷在外头惹了事?
小计掌柜越想越担心,追问了两句,那小贩却也不知究底,只说那群军士见船就问,凡北方来的都少不了一趟盘查。他既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往崔家找原因,便去问那些崔老爷手里使出来的人,问他们家长是否曾得罪过成国公家。
被问的人比他还懵,摸着脑袋说:“咱们家老爷从前当的是个户部官儿,又不是六科十三道御史,就是想得罪,也得罪不着人家国公府啊。”
几人是从大船上下来的,又都穿着管事们爱穿的茧绸长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早被国公府的军士注意到。一群壮汉便排开码头上的挑夫、小贩、单身客商,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到他们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排开阵势,将这群人围了个风雨不透。
小计掌柜背后寒毛直竖,崔家几位家人也浑身发软,怯生生地问:“不知几位军爷寻小人们是有何事?我主人家是今科状元,翰林修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