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不日前找了明玦。如今他们已然定好了买卖。沈潘,你懂吗?这是,牵动两国的大阴谋。”范送捏了捏额角,风轻云淡道。
“我不懂。”沈潘迷茫摇摇头。“这些背地里的买卖,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促成?为何要看着?他们这是谋反。凭什么要纵容他们。”
“因为他们气数未尽。若想让他们灭亡。只能让他们自己拿刀朝着自己脖子上送。”范送低下声音沉声说道。“李家和祝家已经咬住梧州不会放了。势必要把烈国搅得更乱。你有没有想过。凤连一日没有借口回去,他就一日地鞭长莫及。没了凤连的烈国,就是一盘死棋,这一次你替凤连解了围,救了凤皇。可乱臣贼子不除,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该如何?”
“我怎么知道该如何!我只知道,任由他们买卖武器,那是养痈成患。”沈潘粗声粗气道。因为激动,涨红了脸。
李家握着朝堂。祝家财能通神。若是让他们得了武器,囤养私兵,那他们造反不是顺手拈来?
“成患不成患也不是你说的算。”范送打断他的话。脸色不变。“你说的这些倒也有解。只不过,你得听我把话说完。”
“烈国三大世家分庭抗礼多少年。如今李家和祝家结了盟。那另外一家又该如何?干看着?不可能。与其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如咱们直接引张家入局。只要他们互相牵制,只要他们还想一家独大,他们就不可能有出息。”
“你说的轻松。”沈潘嘟囔道。”烈国便是险中能求安。那宁国呢?明玦若是做成了这买卖。招兵买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去了盛都。让我三叔那安乐窝变成乱坟岗。”
不是他不信他三叔。只是他三叔平日里懒散惯了。他害怕,睡多了高床软枕,懈怠了。被人有了可乘之机。
“所以你三叔不能不动。”范送淡淡笑道。“明玦想做什么,由着他做。只要你三叔后边那位得了正统,他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些弯弯绕绕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潘越听越糊涂。皱着眉,粗声粗气道。
这方方面面,他都知道。可是混在一起,他缺听越迷糊。
“山人自有妙计。”范送却是停了停。扫了眼有些气急败坏的沈潘。目视前方,云淡风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不好意思。有点晚了。
第70章 抢劫
“我问你。明玦也好,李家也好。他们还缺什么?”
“东风?”
“…………”
“他们缺能帮他们把银子洗白的人。”范送瞪了他一眼。
“李家不缺。祝深已经入了伙。”一旁的明琼温声道。
“祝家不会入伙。”范送幽幽道。将手放在坐榻上缓缓沉吟道。“李家家主那样的人。连把梧州的武器卖给他都不舍得。又怎么可能让他分一杯羹?”
沈潘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明琼。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李家连日日在京城打交道的祝家都不信任。那又怎么可能去信任一个被锁在宫里的一个小小质子?
那明琼做的一切。
怕也是在自寻死路。他想与虎谋皮,利用李家。却不曾想,李家那老狐狸怕是打的扮猪吃老虎的主意。
沈潘鼻尖一酸。蓦然地将怀里的明琼搂紧。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心疼。
若是自己没有出现。他的明琼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被人利用还要受制于人,怕是连着一天的安寝日子都没有。
沈潘想到这里,心里就刀搅般地疼。
是他的错。他的明琼虽然聪明又怎么能够拿捏得住那些人?左不过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罢了。
他只是走错了路,选择错了方式。而自己又差一点失去了他。
沈潘哧一声,忍住眼泪。将明琼抱得死紧。贴在自己身上贴得紧紧的。
明琼自然听出了范送话里的意思。脸色一白。粉唇失了血色,倚着沈潘,小声嗫嚅。“对不起。”险些酿成大祸。
“错的不是你。”沈潘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他不受一点伤害。他的明琼不该是玩弄权术心计的人,他的明琼,只需要天真烂漫地受尽他的宠,万事无忧。
沈潘靠着明琼,两片唇贴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你忘了。我们还要回去,安心过日子。”
“对不起。”明琼豆大的眼泪滑下来,落在衣襟上,点点泛凉。
“你没错。只是这儿不适合你。”沈潘替他拭了泪,眼里坚毅如铁。“你等我。”
等着我打马归家,从此隐居山林。将那浮华斩断。
只待得他替凤连打下江山。
上辈子,他欠了凤连一个义字。这辈子,他便赔他江山。可上辈子,他欠明琼的,他只能用这一世来还。
“我该如何?”沈潘抿着嘴,看向范送。“我无什么宏图大略,能给他的只有一身蛮力。”
“可你为了他抛头颅,洒热血。为他结了善缘,做了你能够做的一切。”范送将他们两个人的情态看在眼里。却不知为何沈潘这么的悲怆起来,只得清冷说道。
“有一件事,我其实一直没有理解。。”范送似是低垂着眼皮,眼里晦暗不明。“你与他从前并没有几分瓜葛。又为何,为他做到如此?”
他当年以为沈潘为报父仇,所以自己甘心为他只身赴险,身在曹营心在汉,暗里为着三皇子谋划。再后来,却见他为了凤连忤逆沈清,为了凤连东奔西走。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一份情。是一份超脱生死,牺牲一切的情分。
可若是沈潘对凤连有情。那他身边的少年又该如何?
若是没情,沈潘没由来地为了凤连,这也说不过去吧。
“没有为什么。我相信他能救出自己,也能救出万千百姓。”沈潘抿着嘴。马车里幽暗的光线里,为他冷峻的脸上添了分柔情。
范送只看到那对薄唇一张一翕,宁静幽远地让人觉得这位粗壮又豪厉的汉子身上竟然有些温柔敦厚。
是呀。哪里有为什么?沈潘又何时权衡过利弊?范送笑笑,不再多言。
多久以前。这样的沈潘,也曾这样对过他。
那个耿直的汉子,板着脸,找到他的家门口。亲自给他赔不是,替他谋前途。
或许不是这样的沈潘。他还在某一处的破街烂巷里,受尽欺负,无以为生。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是吗?他遇到了这样的沈潘。纵是过客,也受益匪浅。
范送颔首轻笑一声。“你且看着他们窝里反。只要能救下祝家家主祝深,不怕他们联手。”
“我懂得了。”应诺一声。“我该留在梧州,看着他们。”
“不不不。你不能在梧州。”范送道。“梧州城里遍布李淮安的人。你进去了很容易独木难支。”
“再者梧州城太过惹眼。祝深老谋深算,不会不防备梧州。在梧州城明晃晃地坑祝深一把被祝家人捉住把柄闹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暗地里,等着祝深自己出去自寻死路。”
“祝深自己要去的。还不能在梧州。”沈潘喃喃道。赫然抬起头来。“望州。”
“不错。你就是要去望州。”范送轻点头。
梧州是烈国的门户。可若是没了望州和襄州,梧州去京城就没了路。
襄州是水路,贯通南北。虽然便利,可漕运不是祝家说了算。这条路太过明目张胆。没有几十年的关系疏通,太过危险了。他们便是想用这条路,一时也没有办法。
沈潘忽然就很理解。为什么当初呈给温水的那些折子里,算是调往寒水的官员。虚晃一枪是一回事,李家也是想浑水摸个鱼。若是事成,往后几十年,李家拿到了漕运挤掉了祝家,不怕有人给他脸色看。
便是事不成,往后的日子不多的是?只要他们李家还在。渗透到哪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得不说。这算盘打的还真是响。这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主儿。
可如今襄州这条路还是走不通的,他们就能从望州打主意。
“听说望州另有一条连着西北。到了西北,过了南坊关,离京城就近了。莫不是他们想走这条路?”沈潘细细思量道。
这条路不容易走。可官道不能走,水路走不通。祝深既然充当了洗钱的角色,那定然是要有一条稳定的路的。
望州,是祝深的必经之路。
………………
天高云淡,日上中天。
梧州往北,望州往南。一条崎岖的小路上,一对灰扑扑的车队,不紧不慢地往前挪。
“大人。再往前,过了石溪村就是连绵的山,不若修整一番,等着接应的人来了再走不迟。”车队中间,一人穿着黑色短打,神色冷峻,躬身随着一个小马车向前走。
“修整啊。好。”里边的人随意应一声。大咧咧道。“提高警惕些。咱们这一趟,只为探路。莫为了些俗物,伤了性命。”马车里的人探出身子,笑嘻嘻道。一身珠光宝气的打扮,亮蓝色的缎子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是。大人。”马车下的人眼神一闪,行了礼匆匆而去。
石溪村在望州城也不算个有名的地方。
若是有特别的地方,那便是石溪村能靠山吃山,借着那连绵的山脉,赚点买路钱。
就像现在这位。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石溪村村头杵着个彪形大汉。一把锄头靠在身上,一个人站在那儿竟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对不对?”马车里的人摇着头,晃着脑,优哉游哉,散漫着步子,走了出来。“我说这儿鸟儿不拉屎就算了,怎么连抢劫的话都不能推陈出新些呢?这树是你栽的?路是你开的?年轻人啊。打什么诳语?”
“少废话,我就抢个劫。留点钱财,俺护着你们出山。否则你们别想从这儿走出去。”那人哼一声。对着嬉皮笑脸穿着亮蓝色袍子的男人挥了挥锄头。
石溪村靠山吃山不假。只是这吃山的方式更加环保经济罢了。
“你护着我们出山?哈哈。这路还真是你们修的?”那男子夸张笑笑。围着壮汉走了两圈,轻挑了眉。“你说能护着我们,就能护着?”
“那当然。”壮汉哼道,拍了拍手。提着锄头走到村头树前。
村头两棵树,几经百年。粗得须一个成年男子双手环抱。
那壮汉在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拿起锄头就是咬牙一挥。
刹那间。只听着一棵大树,应声而倒。荡起一地尘嚣。
“好。好,好。”那穿得亮眼的男子拍了拍手。朗声笑道。解下腰带上的钱袋子,掂了掂,递给了他。“壮士,承蒙照顾了。”
那壮汉倒是也不怵。提过袋子,打开来。看到一袋子鸡蛋大小的黄金,凛然吸了口气。
“乖乖啊。”汉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标准流利的乡间野调在空旷的四周显得清晰又粗犷。
“收着吧。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山,你可得帮我走出去。”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掏来一把扇子来。扇面上,金丝勾成的祝字,随着扇子摆动,晃眼不已。
那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在村边路上走。像是散步一般。
“好嘞。”壮汉轻快答应一声。收好了钱袋。追了上去。
只猛一回头。不期然,看到一双凛冽得眼。
第71章 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