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如此,恐怕也不会追上来将他拦住,突然改口说要请示自家大人。
倘若是常人,一定会开口追问一番。
但苏卞并无此意。
一是苏卞本就没什么旺盛的好奇心。
二者,他只是来租宅子的罢了,其他的事情与他无关。
至于那人是谁,他没有兴趣,也无意去问。
将苏卞送到大堂后,月瑶便来到了龙静婴所在的诗画舫。
流淮亭内,龙静婴白衣似雪,清冷孤寂,浑身散发着冰冷疏离的气息。
月瑶在流淮亭的三米外站定,柔声静道:“……大人,有位公子想要租隔壁那间闲置的宅子。”
……无人应答。
龙静婴没有丝毫反应,就恍若压根未曾听见一般。
月瑶似早有所料,所以也并未有什么错愕的表情。她默了两秒,垂首继道:“想租宅子的那位公子……奴婢想让大人见见。”
月瑶语落,凉亭内执笔的人手上动作蓦地一顿。
月瑶没再说话。
月瑶跟龙静婴跟的最久。
从龙静婴还只是少年时,便就伺候在旁了。所以她对龙静婴的心性与习性是再清楚不不过。
龙静婴喜静,一贯独来独往,不曾与人深交,也不喜与旁人打交道。所以凡是来相府想要求见他的人,一并回绝。不论是朝堂上
的朝臣,亦或者当今圣上。
倘若不是先皇的缘故,恐怕他早就辞去丞相这个位置,退居山林,不问世事。
更因为深知此点,所以并非特殊缘由,月瑶绝不敢贸然来打搅龙静婴。更是让他来见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月瑶深知龙静婴的秉性,龙静婴也同样深知月瑶的心性。倘若不是特殊缘由,她绝不敢来打搅他。
龙静婴静静地凝视着画中的面孔。
黑色的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薄薄的一层画纸,看起来又脆弱,又不堪一击。
良久,龙静婴薄唇微启。
龙静婴道:“带过来。”
月瑶柔柔的应了声是,慢慢退下。
*
此时,玄府。
五福楼。
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嗓音婉转动听,翘起的兰花指更是妩媚至极。
然而台下唯一的看戏人心思却根本就不在此处,早已飘远。
更准确来说,是从一开始就不在戏台上。
玄约的手指在身侧冰凉的桌面上不耐烦的轻敲。
玄约眼也不眨的看着戏台,头也不回的问:“万掌事当真已经将京城内所有的宅子都给买下来了?”
候在玄约身后的万高湛恭敬答道:“回主子,奴才确实已经将京城内的所有宅子都给买下来了,地契与房契奴才方才已经一并交
由了账房。”
玄约闻声蹙眉,忍不住啧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未见到‘庄杜信’那厮到玄府来?
……难不成那厮干脆直接就住客栈里去了?
说罢,万高湛似是又想起什么。
万高湛声音微顿,继道:“不过……还有一处宅子,奴才未能买来。”
玄约眼也不抬,一下子就猜到万高湛口中的宅子是哪间,他轻飘飘的反问:“千岁手里的那间?”
万高湛恭敬应声,“正是。”
玄约嗤了一声,道:“千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问世事,与世隔绝,常人根本就见不到。至于他手上的那间宅子,根本无需挂
心。”
万高湛垂首答道:“主子说的是。”
正说着,一个下人急匆匆的朝玄约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玄约眼前一亮,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庄杜信’那厮终于肯来了?
玄约嘴角边的笑容才将扬起,接着,只听那下人在他面前站定,接着开口说道:“主子,临亲王求见。”
玄约嘴角边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玄约冷下脸,毫不犹豫道:“不见,赶走。”
玄约毫不犹豫道:“不见。”
下人应声,“是。”
下人慢慢后退,然后来到了玄府大门处。
下人看着耐心的站在门外等着的晋临,静道:“主子现在正睡着,临亲王改日再来罢。”
晋临瞪眼,“上次是改日,这回又是改日,都已经改日多少回了?”
下人不语,面不改色。
晋临看着眼前的下人,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道:“不然这样,你让本王先进去,本王在大堂候着,一直得到你们主子醒了如何
?”
下人全然的无动于衷,“没有主子的准允,我们这群做下人的不得放任何人进府。”
晋临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本王岂是那所谓的任何人?本王乃是当朝天子的御弟,那些贱民岂能与本王相比?你先将本王
放进去,本王……”
不等晋临说罢,对方二话不说的关上了府门。
晋临:“……”
晋临站在玄府大门外,失语。
站在晋临身后的公孙茂安慰道:“国尉大人倘若那么容易能见到,就不是国尉大人了。”
晋临郁结,“这哪是不容易见到,分明就是压根就见不到一眼!他……他根本就不将本王这堂堂的亲王放在眼里!”
公孙茂噗嗤一声,忍不住笑道:“国尉大人连皇上都不屑一顾,又怎会将亲王您给放在眼里。”
晋临还是郁气难平,他气结道:“本王……本王只是想见他一见罢了,又不做什么,为何连府都不让本王踏进一步?本王难道是
什么害虫,碍了他的眼不成?”
公孙茂抚慰道:“国尉大人又不是只这样对您一人,亲王您就别气了。正好现在无事,不如去寻芳阁听听小曲如何?”
晋临想了想反正也是无事,便应了。
上轿前,晋临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玄府大门,然后这才收回视线。
*
相府。
没在大堂等多久,月瑶很快去而复返。
月瑶来到大堂,对着苏卞微微一笑道:“我家大人有请。”
苏卞抬眸看了她一眼,静静的站起身,走了过去。碧珠赶忙跟在其后,一口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闯了祸。
相府内下人寥寥无几,甚至连护卫也看不见一个,可莫名的,碧珠却觉得这眼前的相府比玄府看起来还要阴森可怕的多。
紧跟在苏卞的身后,碧珠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正如之前来到相府一般,前往龙静婴所在的诗画舫的一路上,能见到的下人寥寥无几,护卫更是连影子也看不到。
倘若不出意外的话,守在相府门外的两名守卫,恐怕就是这相府唯一的两名护卫了。
相府内寂静幽深,倘若不是有前面的月瑶在带路,以及府内那寥寥无几的几名下人,怕真要让人以为这是无人居住的空府了。
跟在月瑶穿过两个别院以及一条曲折的走道后,便就终于来到了龙静婴所在的诗画舫。
诗画舫内,微风徐徐,空气清新怡人。
周围满是花香,四处随处可见茂密的竹林。
不远处,伫立着一个凉亭,凉亭内,一个修长挺拔的白衣男子站在其间,背影清冷孤寂。
对方身姿绰约,气势浑然天成。虽隔着远处,但却已经完全可以料到对方的样貌是何等的令人惊艳。
大概是本身就对样貌没什么概念的缘故,苏卞抬眸看了眼,表情平静。
苏卞的脸上倒还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身后的碧珠,在见到龙静婴的一瞬,忍不住低低的倒吸了口气。
碧珠一直都呆在宁乡这个小乡镇,平日里也只能呆在府里做工,压根就见不到什么人。
之前的颜如玉,甚至可以说是她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人了。不过虽然在见到玄约之后,这个最好看的人,又变成了玄约。
可在见到龙静婴之后,碧珠的眼界再次被一次刷新。
不过,龙静婴的好看却与玄约的全然不同。
甚至更可以说是完全的截然相反。
玄约是妖娆精致,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而龙静婴则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能靠近。
碧珠心中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