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容玦的面上?
齐澜一笑,这个谢流说话还真是厉害。他正色道:“之前已经说过了,漠北百姓也是大齐百姓,我身为太子,不可能坐视不管,不会因为谁是世子才相帮。就如我对陛下所说的,今日,无论容王府是否支持我,我都会上书,恳请陛下批准。”
“原来如此。”谢流起身道歉,“是我狭隘了。太子爱民如子,我代漠北百姓先谢过殿下了。”
又是一番客套。
容玦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湿意,朦胧中看到齐澜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然而等他真的看过去了,又见他还是同谢流扯着话。
——果然是他的错觉,
谢流同齐澜说了些话,没多久,就转过来对容玦道:“太子这次是特意先过来同我们拜个早年的,世子回礼了吗?”
容玦一顿,齐澜自从来了之后就没怎么和他说话,说的不是公事就是客套话,前者齐澜只和容绪说,他插不上嘴,后者他不想回答。以至于到现在,他和齐澜都还没说过一句话。
齐澜只道无妨,说两人往日也是亲密的,他不在意这些。
谢流眼睛眯起,似笑非笑道:“也是,我听闻之前世子还和殿下同床共枕睡过了,想来也没少说什么亲密话。”
“同床好说,哪来的共枕?”容玦翻了个白眼,多年不见,谢流说话还是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就不能直说吗?
齐澜只是笑笑,表明自己毫不介意。反倒是容绪没想那么多,说了些感谢齐澜帮忙照顾容忍容玦的话。
此事就算过去了,谢流又道大年初一也不会进宫,到时候还请齐澜多担待些。
齐澜疑惑问道:“我朝不兴朝臣过年进宫拜年,先生怎的说这样的话?王爷和先生远道而来,也不必赶这一趟。”
谢流就说听闻大年初一是二皇子的生辰,到时候会有不少朝臣进宫,借这个档口向同熙帝拜年。
说句实话,如果没有必要,大年初一这个生辰宴会,齐澜还真不想参加。
齐澜看向容玦:“这个宴会,世子往年也去过,都是随意吃些东西就走,陛下不会在意这个的。”
容玦连忙点头,没错,整个宴会无趣至极,要不是齐澜在,他都想打瞌睡了。
谢流卡壳,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容玦一眼,躬身道谢齐澜的指点。
容玦不知谢流这个眼神是何意,只得心道先生今日又气血不畅了,连眼神都没使对。
天色渐晚,由灰蓝一点点沉到深黑。
廊外的红灯笼亮起,想起一阵阵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夹杂着小孩的笑闹声,很是热闹。
齐澜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辞,他对着众人说道:“因着明天还有宫宴,我就不再出来。在此先祝王爷新的一年一切顺心,旗开得胜!”
容绪回礼道谢,齐澜除夕特意走了这一趟,令他倍感欢欣。
——我儿子的眼光就是好,挑的太子都这般好!
除夕夜处处灯火,容玦送齐澜出门。几个小孩玩闹着快速奔跑而过,爆竹的硝烟味略微呛人,容玦眼睛不舒服地眨了眨。
齐澜低声道:“不晚了,你别送了,先回去吧。这天也怪冷的,别吹了。”
容玦应了一声,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沉默地送别。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从容绪回京后,他们似乎又开始隔远了。
齐澜一点一点远离容王府,街角处回头,看到容玦还站在门口,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色的灯笼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他就站在光芒中心,精致得仿佛街边手艺人精心捏造的娃娃。
他忽然不敢看了,急匆匆地回过头来,催促元德快些赶路回宫。
今日,他始终没有勇气和容玦单独说话。之前在宫里想了那么多,等临到头见了人却只想客套远离。
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就这样打了水漂。
这样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容玦了。
齐澜掰着指头一点一点的计算,生怕错过一天。
国子监要等元宵过后才会开课,在这之前朝臣放假,同熙帝会举行宫宴,却不一定要所有的朝臣都参加,若是容绪说不去,容玦也不会去了。
那他岂不是整个过年都见不到容玦了?
齐澜动作一顿,胸膛深处的心脏隐隐作痛。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明他们过年后就好了。
等容绪谢流离开,容玦耐不住寂寞,就会到他这里来,他们还会在一起,每天从一张床上起来,再一起去国子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
风一吹,有好些从门帘飘了进来,落到他的身上脸上,化作一片水。
那一日,他回去后,同熙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肃穆。他问道:
“你同容王世子这般好,可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他回了漠北,你如何自处?”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VIP]
如何自处?
齐澜反问, 容玦是否回漠北对他有何影响。
同熙帝再问, 漠北势大, 容王世子回漠北, 无异于放虎归山,更何况, 眼看着漠北战事又起, 要是他们有需要,军需不出不行, 到时候定会再受到挟制,他要如何解决?
“容王世子岂会用这个做挟制?这本就是应当的——”齐澜奇异道,正当他准备长篇大论,同熙帝却摆手制止他。
“你可知, 漠北有多少兵力?有多少将领?又有多少谋士?漠北百姓心中是如何想的?”
“你可知,朕手中又有多少?”
齐澜答不出来了。
漠北的兵力号称十万,但却一直掌握在容王手中,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容绪才知道。
“北有匈奴,西有蛮金,关口九座,仅有兵力十万,是远远不够的。”同熙帝道,他拿出一张地图, 上面详细地描绘了大齐的疆域,他招呼齐澜过来, 在地图上一一指出。他年轻时也曾有万丈豪情,不满容王府在漠北的掌控力度,意图加强对漠北的控制,故而暗地里也收集了不少讯息。
西边宁关,北边云关,这是两座最大的关口。其余便是七座小一些的关口,散布在边境。
但是实际上,在边境交界处,百姓为了方便往来,会私自开些小关口,借此交换易物。这些都是私下的来往,容王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看不到,平日不管,到了年岁困难时分,就会要求下属加强巡查,不再允许他们出入。
宁关背靠居霞岭,易守难攻,将蛮金拒之门外。而云关离龙雪山却有一段距离,龙雪山往前,是一马平川,适合种植居住,从龙雪山流下来的雪水便是最好的水。云关内外,可以说是没有区别的,一道城墙,便是大齐和匈奴的边界了。
所以,每年巡防都要从云关那边过,兵力也是这边最多。
说到最后,同熙帝干脆明说:“如果不是为了陵江南边考虑,朕根本就不想出粮草!”他扔出谢流帮容绪写的折子,“你自己看看,这措辞,他容绪当真是大齐的容王而不是漠北的容王?!”
谢流的功力齐澜早已领教过,言语带刺,扎得人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他写奏折也是这样。
看着毕恭毕敬的,实则暗示了要是同熙帝不给借粮会如何如何。
——他不借,匈奴攻破漠北,他也要完蛋!
“朕且问你,漠北要是真的反了,你要派谁去迎战?”
看齐澜垂首沉默,同熙帝冷笑:“难道是冯家?”
齐澜沉声道:“漠北不会反的。”
“你保证?你如何担保?拿自己的太子之位,还是你的命?要是真打起来,所谓真龙天子,还不如一个平民百姓。”
同熙帝背过身:“你一直觉得,漠北同中原的关系乃是唇寒齿亡的,但人家漠北真是这样想的?”
漠北苦寒,中原温暖,人家容王凭什么世世代代缩在那里?更何况,大齐皇帝手上也没多少兵力,更没拿得出手的将领,真要反了,搞不好这江山就换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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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第一道金光从天地的尽头出来的时候,定京城中的万千爆竹齐齐炸响。一条一条的银蛇划破黑暗,奋力游向高空,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烟雾。它们在天幕中齐齐炸开,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盛开,火星向四周流窜后消失,紧接着又再次有新的补上。
齐澜同王皇后站着,默默看向高空中的烟花,爆竹声中一岁除。
他又大了一岁了。
王皇后看了一会便受不了了,她熬了一夜,早已困顿不已,刚刚也是被宫人叫起才能起来。
她吩咐了齐澜几声,让他等到天完全亮了再叫她起来,她和同熙帝需得接受后宫妃子的拜年,而后,还有齐波的生辰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