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自从那天的接吻之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了某种微妙的改变,杜明舟隐隐感觉到乔广澜心里似乎还有心结,并没有心急地跟他确认什么,只是自己默默开启了每日定时骚扰模式。
不过今天他的语气跟往日比显得有点沉重:“阿澜,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乔广澜敏锐地说:“出什么事了?”
杜明舟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弟弟……乔佳兴,死在监狱里了。”
乔广澜一愣,那一瞬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要走了。
杜明舟在那一头跟他解释了一下原因,原来乔佳兴死刑判决书的审核虽然还没有下来,他却在监狱里面招惹了几个“老大”,被犯人们活活打死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乔广澜沉默了一下,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只说:“方少呢?”
“他已经好了。”
听着乔广澜平静的声音,杜明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乔佳兴是他的亲弟弟,杜明舟很怕他的死会让乔广澜伤心。
不过现在他也看出来了,无论是张芳和乔佳兴的死,还是乔波的病,乔广澜那里好像除了有点感慨之外,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伤心,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
乔广澜真的是个十分我行我素的人,不伤心就是不伤心,即使那是他的亲人,他也绝对不会在人前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所以杜明舟有的时候想想也很奇怪,这样的一个人,他握着那枚扳指的时候,明明表现的对自己不是没有感觉,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再拒绝自己呢?真的是那个吐血的怪毛病?
想到这里,杜明舟心里一紧,脱口问道:“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乔广澜走出了楼道,向着自己租住的房子走去:“不错啊。”
杜明舟用商量的口气说:“你工作忙吗?最近有一位在国外很有名的医学方面的专家要来T市,他的医术非常好,我去约个时间,咱们见见他好不好?”
能让杜明舟说出“非常好”三个字的,一定不是普通人,怎么也是国际大师级的人物,怎么可能说约就能约到呢?杜明舟肯定是事先确定好了时间才会这么说,或者甚至那个专家根本就是他请过来的。
但是乔广澜心里明白,别说请来一个专家,就算是把玉皇大帝请过来也没用。
他说:“我明天要出国短期培训一趟,可能没有时间。”
杜明舟一愣,他之前并没有听乔广澜提过这件事:“明天就走?几点?”
乔广澜闭上眼睛,语气没有变化:“晚上六点,我也是临时知道的,所以我现在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回聊。”
他挂断电话,璆鸣道:“据我所知,你的铁鸟……”
乔广澜淡定地说:“飞机。”
璆鸣淡定地接下去:“飞机启程是在明日卯时,你在骗他。”
乔广澜道:“对啊。”
璆鸣不能理解:“你为何不与他见最后一面呢?”
乔广澜道:“如果未来可期,多一面少一面无所谓,如果后会无时,见这一面反而多惦记一点,所以我为什么要见他?”
璆鸣认真地说:“若我是他,我会恨你。”
乔广澜大笑:“可惜你不是。”
杜明舟总觉得乔广澜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国培训有点奇怪,他实在不放心,就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证明确实有这件事,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下午三点,杜明舟将准备好的厚衣服、药物以及其他生活必需品放到后备箱里,开车去了乔广澜家,家里没有人,打电话,打不通。
他派人去查航班,自己又去了医院,去了机场,去了乔广澜过去的家,都找不到人,倒是查航班的手下很快打来电话,说乔广澜不在他说的那趟飞机上,但凌晨五点有一趟去往南半球的飞机上倒是看见了他的名字。
杜明舟已经又回到了乔广澜租住的房子门口,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听着下属汇报,将手机越攥越紧,身体微微发抖。
“我知道了,你去打电话调用飞机,申请航道,半个小时之内我要顺利登机。”
对方答应之后,杜明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将手机掼了出去。
他的心里面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又是焦灼又是愤怒,扔完手机之后还嫌不够,又狠狠两脚踹在了乔广澜的门上。
“乔广澜,你他妈骗我!你居然骗我!你他妈躲到哪里去了?!”
杜明舟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这一嗓子喊的暴躁又沙哑,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到底……怎么了……”
他觉得头晕眼花,看不清楚也站不稳,不由伸手扶住了门,门上飘飘悠悠落下一张小纸条来。
原来乔广澜给他留了纸条,只是杜明舟之前心烦意乱,并没有看见。
他深深吸了口气,扶着门慢慢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纸条,却拿在手里,半天不敢展开。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把纸条举到眼前,上面不像意料中的那样写着一些苦衷与叮咛,没有任何的交代与解释,只有龙飞凤舞德八个大字:“勿念、勿寻,后会有期。”
怒火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从颤抖的指尖蔓延至全身。
纸条在手心里团成一个球,狠狠扔到地上。
杜明舟一拳捶在墙上,压抑着心中的暴怒,脸上的轮廓因为紧咬的牙关,被绷出冷厉线条。
你既然已经闯入了我的生命,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单方面终止这段关系,你不让我找你,可我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偏偏要把你给揪出来!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没能找到乔广澜。
心里的愤怒和怨恨或许依旧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思念和担忧掩埋。岁月的脚步不温不火,一年,他痛苦不甘,一定要把乔广澜揪出来锁在家里才肯罢休;两年,他迷茫疑惑,想找到他,问问他,请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但到了现在,杜明舟只想确定他是否平安,过的好不好……
只要他过得好,就足够。
可是事与愿违,一语成谶,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个人真的是两处茫茫,两处皆不见。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乔广澜的意思,正是因为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反倒给人无限的希望,正是因为每天都没有找到他,反而让杜明舟觉得每一天他都有可能出现,这也是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那张揉皱的纸条已经被他捡了回来,抚平之后放在衣兜里,上面“后会有期”四个字,也变成了杜明舟全部的精神支柱。
又是一年的冬天,杜明舟坐车路过熟悉的街道,两边的橱窗上映出流光般一闪即逝的影子。
依稀间,他又想起了对方曾经的玩笑——“到时候我死了,就躲到街边的玻璃窗后面,你经过的时候,我就贴在玻璃窗上看着你,让你一转头,就可以看见我的脸……”
可是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像我曾经那些逝去的亲人一样,是你又在骗我,还是你仍然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呢?
如果说那真的只是你为了让我好好活下去而编造的谎言,那么你又知道不知道,没有了你,我永远也不可能好好活下去了。
从你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死了。
眼角瞥到某个一闪而过的影子,杜明舟猝然挺直了腰,大声说:“停车!”
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停下了车子,杜明舟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刚才那个身影,那个侧脸!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是你回来了,对吗?你真的回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拼命去寻找一个惊鸿一瞥的影子,也竟然真的找到了。
杜明舟一把攥住那个人的胳膊,把他拖到了路边。
对方抬头,如画眉眼,温润神情,被这样粗暴地拉扯到一边,虽然错愕,但还是彬彬有礼地询问他:“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杜明舟凝视着他,瞬间哑然。
很奇怪,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相貌,甚至连微微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那两个小酒窝的位置都相同,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是乔广澜。
他慢慢松开手,甚至连问一问对方名字的欲望都没有了,哑声道:“对不起。”
乔广澜一愣,那个素昧平生的俊美男子已经转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被扯皱的衣服,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受,仿佛他应该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充当过很重要的角色。
但奇怪的是,这种情绪又好像跟他隔着什么,不能真正地进入心里,就好像自己看过一本小说,一部电影,那些爱恨情仇在见证的时候心有感触,但结束的时候,也就都过去了。
他摇了摇头——当初自己在国外失忆,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听说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就回来看看,可能刚刚回到过去生活过的地方,是记忆错乱了也不一定。
乔广澜顺着长街走出去,过了一会,再忍不住回头,刚才那个看上去很悲伤的俊美男人已经不见了,消失在和他相反的方向。
杜明舟慢慢在街边走着,遣走了亦步亦趋的手下,曾经他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但近年来,他越来越喜欢一个人的安静时光,只有安静的时刻,才最适合专心致志的想念。
旁边有人潮拥挤,有街灯明灭,霓虹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看着一面面橱窗上映出的影子,杜明舟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乔广澜就站在他的面前。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杜明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大约不再有那个人了。
他把手放在冰冷的玻璃上,抚摸着上面隐约的轮廓,乔广澜大概想通过这个谎言让他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其实他根本就做不到。
“后会有期。”杜明舟小声说。
眼前一蓬火光乍起,他面前的影像消失,店里面人惊呼起来,隐隐有人在喊“快走,着火了”……
“是煤气爆炸!”
混乱中仿佛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杜明舟将两个跌跌撞撞的小孩子用力拉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眼前的一切就已经被火光吞噬。
在这一刻,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第54章 第三世界 百变小乔逆袭系统携带者
冷。
这是来到新的世界之后, 乔广澜唯一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果然是冬天, 周围一片银装素裹, 而他衣衫单薄,正站在几乎没至小腿的雪地里。周围行人两三,均是广袖长袍, 足登云靴,路上不时还有马车经过,绣有繁复花纹的车帘在风中微扬。
昨日盛世,就在眼前历历呈现。
这是一个古代的世界。
如此辉煌盛景,但凡是谁第一次看到都会觉得心荡神驰, 目不暇接,但是乔广澜现在暂时没心情关注这些——他脚下是两只布鞋, 身上是一件单衣, 腹中空空,两眼发花,合理怀疑原主不是冻死的,就是饿死的。
乔广澜把身上的衣服裹了裹, 这件单衣虽然蔽旧单薄,但摸着滑滑的,似乎是好料子的衣裳,扣子看着好像还是玉做的……不过就剩下一枚了。
他讨生活的经验丰富, 开始考虑自己先把那枚玉扣子抠下来拿到当铺去换点钱的可能性。
乔广澜一边想一边艰难地拔脚,从雪坑中迈出来, 刚刚站到稍微干爽一点的路边,远处就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
那几匹马一听就是良驹,声音由远及近,转瞬即至,路过乔广澜身边的时候,马腿踩在了泥坑里,刚好溅了他一头一脸的泥水。
乔广澜:“……”
“吁!”
马上之人单手挽缰,瞬间停下,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随手一甩,丢到了乔广澜怀里,简短道:“衣服钱。”
乔广澜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了一袋银子,砸的他还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