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期对沈度有点改观,可是要他真的和颜悦色对待沈度,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把这比恩情记在心里,眨了眨眼,继续问:“我昏睡多久了?”
沈度道:“一天一夜。”
叶南期哦了声,先是点点头,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瞪大了眼:“什么?一天一夜!那薛老爷子的寿辰……”
看他激动得差点坐起来,沈度啧了声,打断他的话,戳了戳他的脸:“醒来了一直东问西问,怎么不问问你自个儿是什么情况?”
叶南期的情况说不上好。
失血过多,现在都还有点恍惚,头上绑着绷带,腰上背上也全是被打出来的淤青痕迹,右手拇指轻微骨裂,几乎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不过他不在乎,他很庆幸自己跟过去并且果断出了面,姜沅予是灿烂的小太阳,他不想让这个和姐姐相似的人堕入深渊。
沈度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暗暗决定以后必须看管好他。
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改天真要找到叶湄内幕的真凶,他还不冲上去和人同归于尽?
叶南期垂下眼,又想了会儿,想起某个一直帮他擦屁股善后的倒霉蛋:“……闻琛呢?”
“对外宣传你得了病毒性感冒。”沈度边说边把刚温好的粥取出来,道,“我和他碰过面了,昨晚他来了一趟,说如果你醒着,他能把你活活打死。”
叶南期很心虚,他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跑了,都不知道给闻琛惹了多少麻烦。
沈度也不多说,坐到床上,动作自然地舀了一勺粥喂给叶南期。叶南期在想事情,居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漫不经心地张嘴吃了,边问:“昨天你去寿宴了吗?”
“没去,不想去。”沈度随口答道。
事实上把叶南期送到医院后他就没离开过,不知怎么的,看着满身是伤的叶南期皱着眉昏睡着,就是放不下心。
叶南期哦了声,遗憾极了。就着沈度喂着吃了小半碗,他才反应过来:“……你在干什么?”
沈度淡定道:“喂你吃粥。张口,啊。”
“……我自己能吃。”
“啊。”沈度坚持不懈。
叶南期和他对视片刻,闷闷地扭过头:“不吃了。”
“不吃?成,那我吃了,不能浪费粮食。”
想到沾着自己口水的调羹,叶南期震惊地转回头,发现沈度还真的不嫌弃,舀起一勺就要往嘴里送,简直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地道:“我吃!”
沈度满意地把粥喂给他:“医生说你两只手暂时都不能拿重的东西,我和你的经纪人商量好了,从现在起你安心养伤,没工作了。唔,待会儿警察要过来问点话。”
“……”想到自己找人跟踪姜沅予,叶南期有点虚。
沈度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明显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安心点,就问问你在工厂那儿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不会问其他的。说不准还会给你送一面‘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
两人正说着,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姜沅予和他先生走了进来。
姜沅予的丈夫宋执是海归高知,平时清高傲气,看叶南期尤其不顺眼。夫夫两人工作都忙,聚少离多,姜沅予出事时他正在H市出差,接到电话立刻就赶了回来。
大概是依旧后怕着,进出门,都拉着姜沅予的手不肯放。
看到沈度在喂叶南期吃粥,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度喂完最后一口,放下碗,冲姜沅予笑了笑。他倒是把持得住,姜沅予结婚后就没主动靠过去,不打扰他的婚姻。
叶南期爬不起来,只能半残地侧过头,露出个苍白的笑容:“师弟,受惊了吧?”
姜沅予看到他,眼眶就红了,快步走到病床前,带着鼻音道:“师兄……谢谢你,我……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才能表达出谢意。醒来后得知自己被绑架,还差点被注射毒品,姜沅予就是再心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宋执也冲他点点头,脸色诚恳:“多谢你了。”
叶南期扯了扯唇角,没搭理他,脸色温和地冲姜沅予道:“我没事,都是外伤,很快就好了,以后出去小心点,最好和人结伴而行。这几天活动多,在这儿得耽搁多少事,去工作吧,守在这儿干什么。”
姜沅予正想开口,叶南期继续说话,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听话。”
姜沅予闷闷地擦了擦眼睛,点点头,明显还是不想离开。
叶南期也不看他,眼神凉凉地瞥了眼宋执,道:“沈度,师弟,你们先出去一下。”
摆明了想教训人。姜沅予想给宋执解释一下,却被沈度拍拍肩膀,半是强硬地带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两个人,叶南期这才淡淡道:“宋执,你平时有关注过沅予吗?”
宋执顿了顿,道:“是我的错。”
“不,这件事没你的错,不过我还是想骂你。”叶南期冷冷道,“你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去拥有?”
“……是我疏忽了。”宋执自知理亏,面对救了爱人的前情敌,面沉如水,“不管怎么样,这次多谢你,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会多多注意,沅予的事也轮不到你继续操心。”
叶南期淡淡笑了笑,牵起脸上的伤,有点痛:“希望如此。”
等姜沅予被劝着离开后,沈度趁着在外面打电话交代助理解决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回病房看叶南期一脸困倦,刚想让他睡会儿,警察来了。
只要不问叶南期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得知姜沅予被绑架,叶南期都知无不言,如实将自己跟去那个小工厂后听到的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心里隐约猜出大概是沈度替他瞒下了什么,等警察走了,沈度回到病房时,叶南期才犹犹豫豫地说了声谢谢。
沈度哼笑一声,敲敲他的头:“睡吧,赶紧养好了,快过年了,当心瞒不过去。”
叶南期困倦地眯着眼,努力坚持着不合上眼:“你不用去上班?”
“我是老板。”沈度一脸资本家的无良和无所谓,“发工资的是我,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叶南期感觉他这个表情实在讨打,冷漠地哦了声。
第二天闻琛就来了,原本气不打一处来,看他凄惨的小模样,叹了口气,气消了大半。
叶南期突然出事,后续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好在有沈度在旁帮忙,擦屁股的事变得简单容易了很多。
闻琛看他缠得像个木乃伊,冷哼道:“知道的会夸你英雄救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叶大明星上演了埃及法老。”
叶南期心里愧疚,也不耍宝调侃,老实认错:“对不起。”
“谁要你那句对不起,啧,你这臭小子,差点吓死我了。”闻琛不满地敲了敲柜子,埋怨了几句,然后提起了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原来你的姘头就是沈度啊,难怪上次突然帮忙说话。”
叶南期选择装死。
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周,叶南期就回家了。
大概是叶湄保佑,他被那么劈头盖脸地打,身上皮外伤居多,没太伤经动骨,不是很影响行动,最严重的还是骨裂的右手和被狠狠呼了一板砖的脑袋,出院时脑袋上缠着绑带,手上也缠着,形容凄惨。
离开医院,叶南期的精神也放松了许多。这半个月警察时不时来做口供,他打听了一下,那几个混混果然也就是拿钱办事,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给的那个电话在当天就成了空号。
叶南期一时间搞不清楚那些人的做法,是一贯这么粗暴直接?那这些年陆陆续续隐退那么多明星,怎么会没人察觉?警方就没发现绑架案?
这事只能问薛向榆,叶南期在医院里被沈度一直守着,回了家沈度也不放过他,到了晚上,才找到机会联系薛向榆。
电话那头的薛少不知在哪个温柔乡,很没节操地让身边的不知道是谁轻点重点,显然知道叶南期的事,听他语气有点不耐了,才笑得开心:“哎呀,英雄救美,英雄又救英雄。小阿芙洛狄忒,果然靠上了沈家呢。现在他们都有点忌惮了,没搞清楚沈家会不会给你撑腰前,暂时应该不会对你下手。”
叶南期皱眉问:“绑架姜沅予的是薛家的人?”
“不是。”
意料之中的,薛向榆否定了,懒洋洋地解释,“薛家那几个和不止一家联手着,专门干这种事,大概对逼良为娼很有兴趣。不过薛家这边动手都不会直接绑架人,而且这几天老爷子过生日,他老人家向来不喜欢这些事,家里看得紧,没人敢做小动作。”
叶南期顿了顿,点头:“明白了。”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紧道,“先挂了,下次再说。”
“和谁打电话?”沈度拿着东西进了屋,顺口一问。
叶南期两只手都被绑带缠着,就露出食指尖来,可怜兮兮的,连戳一下手机屏幕都费劲,否则也不会选择打电话。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和闻琛说几句话……那是什么?”
“涂你身上伤处的药,要我帮忙吗?”
叶南期的伤全身都是,上半身尤其严重,和沈度那双含着揶揄的眼对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滚出去!”
沈度听话从容地滚出去了。
叶南期的目光略过那个药酒,身前的伤很容易擦到,可是背上的就……有点困难了。
他默了默,干脆就不擦了,吃了药,换上睡袍就想睡觉,谁知刚关上灯,沈度就跟一直盯着他房里一样,拿着枕头进来了。
“……”叶南期警惕地道,“今晚没停电,你来干什么?”
“照顾你。”沈度说得理所应当,把枕头往床上一放,瞥了眼药酒,“没擦?”
叶南期睁着眼睛说瞎话:“擦了。出去,不然告你性骚扰。”
“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性骚扰吧?”沈度拿起药酒,“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叶南期死死地攥紧了衣领,倔强地瞪着他。
沈度明了地点头:“成,那我就来给你表演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性骚扰。”
说着他伸手将叶南期往床上一按,就想扒衣服。叶南期的力气没他大,使劲挣扎,不小心蹭到伤,疼痛反而让力气更大,沈度本就顾忌着他的伤,一个没按住,手拽着他的后领,却让他挣脱了。
这件睡袍本来就宽松,刷地一下就被扯下大半,叶南期的背脊全部露了出来,背部线条优美,腰细而不弱,皮肤雪白,视线一路往下,还可以隐约窥见隐没在睡袍下的那两瓣浑圆。
风景极佳,就是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非常碍眼。
沈度条件反射地松了手,轻咳一声:“……我只是想帮你擦一下后背的。”
叶南期僵得像块木头,连忙把睡袍拉回来,回头怒瞪沈度,平时带笑的眸中盛满了怒火。
沈度一摊手,道:“你想让伯母担心吗?我妈也很担心你,听说你生病,还想来看你,被我阻止了。今天刚让阿姨送来一堆你喜欢吃的东西。”
被戳中了死穴,叶南期又僵了僵,背对着沈度垂着眼思索了片刻,闷声不吭地放下睡袍,轻柔的丝织品重新滑落下去,他跪坐在床上,身子看起来有些伶仃瘦弱。
沈度心软了,也不再说什么,轻轻地给叶南期擦药酒。
两人都沉默着,等擦完了,叶南期才回过头,低声道:“谢谢。”
沈度一时之间很难描述眼前的画面。
半裸着的叶南期侧头看过来,目光幽深,侧容精致,屋里柔和的光线洒在他身上,那一眼突然就有种风情万种的味道,仿佛西方油画中的古典美人。
他的喉头有点干涩,恍惚了一下,叶南期已经穿好了睡袍。
沈度莫名有点失落,这才回了句没事,拍拍手上了床。叶南期瞥他一眼,竟然没把他轰下去。
大概是全身哪哪儿都疼,不好抬脚就踹。
沈度想到他身上那些伤,关了灯,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睡吧。”
叶南期冷冷道:“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沈度连忙缩回手,想开灯看看这突然在他心里就成了易碎的玻璃人儿的伤势,黑暗中,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
微光里,叶南期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止不住地想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