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几月前的那桩抢劫案?“严县令问孟泽。
“记得!”孟泽点头。
“家里被抢了么,你怎么没跟我说?”魏霆均问道。
“这事儿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讲!”孟泽说完,看向严县令,“会不会是那伙匪徒见我们报了官,事后又跑来报复了?可是这也有些不对呀,他们在抢劫的时候都没有动手杀人怎么还可能在得了钱财后再出来杀人呢?”
“不是报复杀人,而是夫人撞破了她们的事,所以遭遇了意外。”
“娘轻易不太出门走动,怎么会撞到那伙匪徒呢?“孟泽更糊涂了。
“原本是不可能的,可是谁料到那伙匪徒就住在你们家隔壁呢!“严县令说了一句。
“您是说隔壁的黄氏母女么?“魏霆均陡然出声。
严县令点点头,孟泽惊讶道:“怎么会是她们?”
“就是她们。说起来,这事儿还是青松最先发现的。七夕节那天,青松和阿炜两个闹着要去街,上买花灯,等晚上回来放。我就让内子带他们去了。在街上,青松看见你家隔壁的黄氏同扮香客的那个匪徒说了几句话,青松就觉得有些奇怪,回来后就跟我说了。
“这案子我原先跟你讨论过,当时我们都觉得,那伙匪徒就是冲魏夫人他们来的,因为魏夫人在上香的时候露了财。青松把这情况跟我一说之后,我当即就反映过来,这案子有可能从头到尾就是黄氏一手设计的。她知道你们家有钱,所以就趁着上香的时候导出这么一场戏。不然的话,她不可能认识那个假扮成匪徒的香客。
“您的推测很有道理!”孟泽插了一句。
“我一想到这个之后,就立刻派衙差去镇上拿人,哪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她们逃了么?”孟泽问道。
“是的。那黄氏也警觉得很,估计青松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青松。她不知道青松会不会认出那个香客,但觉得这事不能冒险,所以当即就回镇上去了。”
“也是巧了,就在黄氏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魏夫人刚好过去同她扯家常,发现了自家的金叶子,就同黄氏争执起来,然后黄氏的女儿随手拿起桌上的瓷瓶,将魏夫人的头给砸破了。衙差到的时候,黄氏已经带着女儿逃走了,而魏夫人因为没能及时送医诊治,已经……
严县令说到这里,就没能再说下去了。
魏霆均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娘她下葬了么,葬在哪儿?”
“魏老夫人的意思是不下葬,所以,夫人的棺木暂时放在镇上的义庄了。”
“黄氏母女抓到了么?“孟泽问了一句。
“陆续抓到了黄氏和那个香客,黄莺还没有消息。
“我实在想不通,好歹家里有个读书人,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怎么会同匪徒勾结呢?”孟泽想不明白。
“她们可不是什么读书人。”严县令回道,“黄氏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她跟你们说的那些事情大多都是假的。黄氏的父母原本就是匪徒,后来被官府清缴了,她就带着女儿跑到双峰镇上来了,表面上是安分的良家妇人,实际上还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从严县令那儿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孟泽就动身回家去。
半路上,魏霆均突然问道:“娘后来管你的账了么,你把铺子的收入全都给她了?”
孟泽摇头,回道:“我没给她们钱,估计是她们的私房钱。
魏霆均皱着眉头,“她们不可能有,上万的私房。既然是抄家,除衣物外,钱财自然是不能带的,更别提还有金叶子这种东西了。”
“或许是你们南下的时候送的呢!”孟泽解释道。
魏霆均想了一会儿,说道:“一下子能送这么多钱的,只有殿下了,只可惜浪费了他一番好心!”
可不就是浪费了秦元勋的一片好心么。
人家偷偷送钱来,就是想让魏霆均他们的日子过得轻省些,不要为吃食发愁。
结果呢,魏氏和魏老夫人俩个有钱不用,逼着魏霆均打猎赚钱养家。
到最后,这笔钱财落入别人的腰包,魏氏还为此付出了性命,这真是叫人不知该在怎么说才好。
俩人回到家,开门的依然是那个叫红袖的丫头。
魏青松坐在庭院里发呆,看到孟泽和魏霆均进来,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孟泽叫了他两声,他才从怔楞中回过神来,撒丫子朝魏霆均跑去。
“哥哥!”
魏霆均将人抱起,说了一句:“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好好吃饭么?”
这话一出,魏青松就搂着魏霆均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
红袖扶着魏老太太从房里出来,魏老太太看到庭院中站着的魏霆均,非常高兴。
“你可回来了。见到皇上了没?皇上都封了一些什么样的赏赐?魏家的宅子能收回来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京?”
魏老太太一连问了好几问题。
魏霆均将魏青松放下来,回道:“仗打完后我就直接回来了,没有回京!”
“什么?”魏老太太突然一声惊叫,把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没有回京?是有人不让你回么?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被别人抢了了呢?”魏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拿拐杖点着地。
“不行,绝对不行,你现在就动身,到京城去,务必要见到皇上,为魏家讨一个公道。我们魏家三代男丁,为国家分忧解难,皇上不能如此对我们!”
魏老太太双目发赤,隐隐透着一丝疯狂。
眼看着魏家即将东山再起,却差了临门一脚,她压根没法接受。
“我叫你去呀,没听见么?”魏老太太挥起手中的拐杖,朝魏霆均打去。
孟泽赶紧将魏青松拉到一边,免得被波及。
“祖母急什么,有关这场战事的折子我已经让殿下带回去了,至于圣上如何赏罚,那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将领可以左右的。
魏老太太听见这话,勉强镇定了一点,“你说折子让太子殿下带回去了?太子殿下去了西北大营么?”
“去了,他是来接受罗浡人的降书的。
“那就好,你同那位殿下自幼要好,他肯定会帮你说话的,我们魏家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魏老太太说完,笑了起来。
魏霆均漠然地看着她,没说话。
好一会儿,谢老太太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体贴地说道:“你这一路,上辛苦了,我让厨娘给你做饭去!”
“先不忙吃饭,先说说我娘的事儿吧!“魏霆均说道。
魏青松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都怪隔壁那个娼妇,你娘她死得冤屈呀!“魏老太太说着,拿帕子抹泪。
“您现在说人家是娼妇,难道忘了当初你们同隔壁好得像是一家人的日子么?要不是你们什么话都往外讲,人家又怎么会知道你们手里有钱!”
说到钱,魏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你娘嘴。上是个没把门的,我早就叫她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你看看,果真惹了事吧。”魏老太太把责任推到魏氏头上。
“你们哪来那么多钱?“魏霆均径直问道。
魏老太太慌忙道:“能有多少钱,还不是你平日攒的钱!黄氏那个毒妇,为了这么点钱对我们家下手,一定要活剐”了她才行!”
“您就别遮掩了,黄氏都已经招了,那可不是一点钱!”魏霆均说得很冷静。
魏老太太支吾了半天,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这钱是秦元勋偷偷派人送来的。
“那时候,你已经开始进山打猎了,我和你娘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再度启用魏家,就暂且把钱给攒下来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青松好!”
“那我和青松还真是让您操~了不少心!”魏霆均讥讽道。
“可不是么?”魏老太太顺嘴接道,“你倒还算了,青松那时候身子骨不太好,三天两头生病,可花钱了!”
魏霆均听不下去了,拉着孟泽和魏青松回屋去了。
第195章 余波
房里,魏青松垂着头,一言不发。
孟泽见小孩儿情绪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哥哥回来了,你不高兴么?”
“高兴!”魏青松小声说了一句,抬头看向魏霆均,“恭喜哥哥打了大胜仗!”
“谢谢!”魏霆均说着,揉了揉魏青松的头。
孟泽问魏霆均,“我们要去义庄看看么?棺椁长期停在那儿,合不合适?”
“要去的。”魏霆均在床边坐下,“先去祭拜一番。至于母亲的棺椁,祖母应该是想等圣意到的时候,把棺椁运到京城去,葬在魏家坟茔。”
“那这边怎么办?如今这宅子就只有祖母一人,她一人住着怕有些不妥!”
孟泽不想跟魏老太太一块儿住,但眼下,魏氏已死,若继续把魏老太太丢在镇上,让她一个人守着宅子过日子,一则会惹人说闲话,二则万一魏老太太再出点什么事,这对他和魏霆均来说,也有些不好。
“我过去问问,看祖母的意思!”魏霆均说着,起身去了隔壁。
孟泽见青松情绪依然低落,便开导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人生变幻无常,生死有时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母亲她已经故去,但生活还得继续。我看你这一月,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吧,瘦成这个样子!”
魏青松攥着手,不吭声。
孟泽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
房里静默下来,良久,魏青松小声说了一句,“若是我没有跟严叔说那个香客的事,娘就不会死了。”
“我们生活充满着多种可能。若是你没有说那个香客的事情,甚至退一步,你没有看见黄氏同香客说话,事情也不一定就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魏青松仰起头问。
“你想啊,你若是没跟严大人说这件事,那么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黄氏跟那伙匪徒是一伙的,她们就会继续打我们家的主意,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魏青松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若这事是我看见的,我也会第一个跟严大人说。毕竟,那个香客从我们家骗了很多钱过去。这些钱,哪怕是小黑虎他们家辛苦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所以,我们能追回就要追回。
魏青松对银钱也有一些认识,因而又点了点头。
“严大人听了你说的,第一时间就派衙差过去抓人。可是黄氏太狡猾了,你看见她,她也看见你了,她心里有鬼,所以马上赶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跑。母亲不知情,恰巧在这个时候上门去,同她们起了争执,所以才遭遇了不幸。这只能说,时机太巧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可我还是很难过!”魏青松说着,眼圈儿红了。
孟泽能理解魏青松的心情,毕竟是亲母子,魏氏视魏霆均如仇寇,但对魏青松却十分用心。魏青松前些日子对魏氏有不满,但这不满跟失去魏氏一比,又算不了什么。毕竟,人都死了,她的那些不好之处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难过归难过,但也要有个度,不能不吃饭,不睡觉。母亲平素这么关心你,一定希望你生活得好好的,你说对么?”
“恩,我知道了!”魏青松擦了一把眼泪,“哥哥真的在战场上受伤了么,严不严重?”
“差点儿没命,幸亏我带着谢老大夫过去了,不然可危险了!“孟泽说道。
“现在好些了没,要不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魏青松紧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