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野家伙心眼儿还挺多。
“都说猪聪明,今日可算见识到了。”连慕枫走过去在野猪身上踢了踢,转头看向墨远,“他怎么像是认定你了?”
野猪身上的味道小了些,墨远不觉得恶心了,便抬脚走近一些:“我也不清楚,兴许是它还记得上回的药。”
连慕枫不能接受味道这么大的家伙整天在墨远身上蹭,忙道:“什么药?弄来给邢六试试。”
邢六:“……”
一旁林素安“噗嗤”一声笑起来,又些不好意思地往林知秋身后挪了挪。
邢六顿时精神奕奕,豪爽道:“行吧,试试就试试。”
横竖不能抱得美人归,博美人一笑总是可以的。
连慕枫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添了几分同情。
墨远忍着笑:“我这回没带,不过可以写个方子,去附近的药铺抓些药也是一样的。”
连慕枫便将此任务交给了裴元,又让裴元顺路买些酸梅子回来。
裴元立刻牵着马出门,在城里转了一圈,因脚程快,很快就赶回来,回来后将两大包东西都交到连慕枫手中。
连慕枫没管那些药,先打开包着梅子的纸包,拣了一颗大的递到墨远嘴边:“尝尝。”
墨远张嘴含住,一个激灵,似乎从头到脚都清爽了,他亮着眼睛看向连慕枫,神情愉悦:“好吃,你也尝尝!”
连慕枫随手拿了一颗塞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就被一股强烈的酸味刺激得头皮发麻,皱着眉一脸痛苦地剔出核吐在手中,冲进屋子灌了一大碗水才缓过神,出来后不信邪,又拿了一颗扔进嘴里,再次痛苦地皱起眉:“哇!怎么这么酸?”
墨远连抓了几颗在手里,津津有味地嚼着,高兴道:“以前没怎么吃过酸的,竟然不知道酸的东西原来这么好吃。”
连慕枫:“……”
旁边的镖师们看看一脸享受的墨远,再看看神情一言难尽的连慕枫,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跑过来尝滋味。
下一刻,呜哇乱叫连着“噗噗”声满院子响起来。
邢六不满道:“到底什么味儿啊?我手脏,谁来喂我一个!”
裴元给他扔了一颗,他立刻张嘴接住,嚼了嚼,“哇”一口吐出来:“噗——噗——太他娘的酸了!”吐完了一抬头看墨远还在吃,顿时怪叫起来,“莫遥公子这是怀了身子吧?老大你行啊!”
众镖师哄然大笑。
林素安听他们大有要胡言乱语的架势,红着脸飞快地跑进屋,躲在门后面又没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犹豫片刻,又跑出去站回林知秋身边。
镖师们平时诨话连篇,这会儿毕竟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和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他们也不敢造次,管住了嘴巴,只拿一些不轻不重的言语挤兑连慕枫和墨远。
墨远丝毫不在意这些打趣,边吃边笑,连慕枫看他笑得开心,心里有些痒,凑近了低声道:“要真能生,你怕是要给我生一窝。”
墨远脸上身上顿时热起来,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梅子,吃着吃着往旁边暼过去一眼,冷不丁对上林知秋不可置信的目光。
墨远:“……”
林知秋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
墨远尴尬地收回视线,推了推旁边的连慕枫:“找个人把药料理一下,磨成粉撒到邢六身上。”
连慕枫立刻摩拳擦掌:“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部分读者触雷,今天给大家剧透一个大的:
二宝不当皇帝,最终会回医谷,终身职业是大夫。
来来来,让我们一起高喊口号:流云基谷棒棒哒!
第55章 【善恶有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半日后, 药材终于收拾妥当, 院子里同时响起野猪和邢六的嚎叫声,另有众镖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吆喝声。
屋子里, 墨远就着这闹哄哄的声音与林知秋辞行:“我们今日就走, 还要赶去京城, 如今正在彻查当年的案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 老先生且再委屈几日, 等翻案后,您就能沉冤得雪了。”
“谈不上委屈, 舍身取义罢了, 当年我若是不主动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我的学生都要遭殃,死的人只会更多。只是……终究连累了家人……”林知秋长叹一声,眼底是被岁月消磨的悲恸,他看向墨远, 感慨道, “也不知公子如何做到的, 若太子与太子妃泉下有知,必定万分欣慰。”
墨远没接话,只问:“老先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可要搬回扬州城里住?还是去京城?”
林知秋摇摇头:“不想搬了,住在这里倒也自在。”
墨远笑道:“若是让天下人知道您住在这里,怕是这里的门槛要让人踏破。”
林知秋呵呵一笑。
两人又闲谈几句,外面吵得越发热闹, 墨远扭头,看到林素安躲在门缝后面偷看,不禁觉得好笑,正想打趣几句,就见林素安飞快地直起身,退开几步让到一旁。
门打开,连慕枫从外面走进来,笑道:“阿容,我给你备了一辆马车,你去看看里面可还舒适,若是缺什么,我就叫人去置办。”
林知秋侧目,看着墨远眉眼间明显添了几分甜蜜的笑容,只觉得心里蓦然一梗。
他并非刻板腐儒,当年在京城时好男风的人也见过不少,甚至他自己的学生中就有那么几个,他对此本没有什么看法,只是这种事放在墨远身上,他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墨远身份特殊,又明显有着诸多谋划,如今朝中几位年长皇子已经死的死残的残,年幼的大多不成气候,当今天子也早晚要为当年做的孽付出代价,可这么大的江山总要有人来接手,他不清楚墨远的安排,也不好多问,只是下意识觉得,墨远本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孙,继承皇位理所当然。
若真有那一天,这二人怕是会劳燕分飞,看连慕枫对墨远如此看重,将来又岂会善罢甘休?若他们并不分开,这皇位坐上去也不安稳,后宫空悬,没有储君,不知会遭多少人觊觎,将来恐怕又要引起一场混乱……
林知秋忧心忡忡,可到嘴的话斟酌数次又咽了回去。
墨远胸有成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根本轮不到他置喙,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在墨远起身离开后长长叹了口气。
墨远跟着连慕枫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抬眼就看见邢六蹲在院墙上与野猪对峙,野猪在墙根下不停地拱,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旁边看热闹的镖师干脆磕起了瓜子,还有人商量着要不要帮忙将野猪抬上去。
墨远:“噗——”
邢六看见墨远出来,立刻哀嚎:“莫遥公子救命啊!你那什么药简直要了我老命!这大家伙哼哧哼哧追着往我身上蹭,我都差点被它压死!它之前蹭你的时候明明很撒娇啊,怎么到我这儿就疯了?”
早知道会被一头猪追得这么狼狈,打死爷都不会自告奋勇啊!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美人都被吓得躲到屋子里去了……
墨远笑道:“它冲我撒娇是盼着我给它一些药粉,你身上一下子撒那么多,它可不就是高兴疯了。”
邢六欲哭无泪:“快想想办法让它走!快!我憋不住了尿急!”
此话一出,院子里哄笑成一团,连慕枫笑骂道:“蠢不蠢的你?它喜欢你身上的药味,你快把衣衫脱了扔给它!”
“哎呀还是老大厚道!我这都急傻了!”邢六恍然大悟,感激涕零,忙不迭地扯下外衫扔到墙根下,野猪果真欣喜若狂,扑过去就开始打滚,邢六一阵后怕地看着,缩着肩颈跳下地,跑到外面去解了手,又哆嗦着跑回来,“冻死爷了!”
镖师们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邢六瞅中一人,抬手就去扒他衣衫,两人立刻你争我夺地闹起来。
连慕枫看向那头打滚的野猪,问道:“这药对别的牲畜不起作用?”
这野猪当初在南疆时老远就能循着药味冲到林知秋的住处,按照这架势来看,左邻右舍但凡有养牲畜的应该也都有异动才对,但此刻别人家都安静得很,只偶尔有乡邻好奇地走过来看一眼,并没有其他动静。
“自然不起作用。”墨远摇头,“你还记得当时我给段乾家主喝的糖水么?那糖水我在喂野猪的时候加了药引,野猪吃下了药引才会对这种药变得异常喜爱。别的牲畜、别的野猪都不会如此。”
“原来如此。”连慕枫点头,过了一会儿低声笑起来,“阿容医术过人,今后我腿上的痣就不用发愁了。”
墨远:“……”
连慕枫看着他耳根处迅速浮起一层绯色,不禁心猿意马,目光明显添了几分热度。
墨远清了清嗓子,疾步走到院门口去看马车,见里面布置得温暖舒适,心里涌起热流,弯着眉眼笑起来,回头见连慕枫跟着走过来,便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们该走了。”
连慕枫抬手轻抚他脸颊,目光专注又热切,半晌才哑声应了一句:“好。”
院子里,野猪心满意足地趴在邢六的衣衫上面拱了又拱,将好好的一件衣衫蹂躏得面目全非。
林知秋与林素安走出来为他们送行,林知秋看着野猪有些犯难:“这野猪你们可要带走?”
邢六大手一挥:“不方便带,还是留着给林先生和林姑娘吃肉吧,要不我这就给你们宰杀了?之前是不当心脱了手,这回保证……”
林素安一脸不忍:“它知道送花示好呢,这么通人性,怎么能吃呢。”
邢六未说完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林素安眼巴巴地看向林知秋,林知秋呵呵一笑:“那我们养着吧,瞧着也挺有趣。”
邢六恨不得扇嘴快的自己一巴掌。
野猪有了着落,墨远再次对林春秋和林素安道别,一行人继续北上。
这一路墨远都坐在马车里,马车行得又快又稳,他在里面睡得昏天黑地,连慕枫总觉得他这样不太正常,便催着大家加快马速,如此一路疾驰,没多久就到了京城。
京城此时的氛围与他们离开时又大为不同,因战事告捷,京城上下都欢欣鼓舞,再加上皇帝正亲自督促查案,据说当年废太子是遭人陷害冤死的,鹰卫们这会儿都紧紧盯着朝堂上的官员,百姓们轻松之余更添好奇,又渐渐开始在街道上行走,酒肆茶铺等也陆续重新开张。
一行人进入城门时就被各种热闹喧嚣声扑了个满头满脸,只觉得整座京城又活了过来。
连慕枫带着人直奔城东归荣堂,打算一落脚就去请个大夫,只是马车还没安顿好,外面就喧嚣起来。
墨远立刻拉着他往外走:“去看看。”
连慕枫见他双目清亮、面色透着浅浅的红润,便暂时压下担忧,护着他挤进大街上热闹沸腾的人群。
“出征的大军回来了!”
“听说大获全胜,敌军的将领全都被杀了!”
“敌军全军覆没呢!”
“快看快看!几位皇子和主将都入城了!”
“啊!李将军手里提的是什么?”
“人头!敌军将领的人头!”
京城百姓见惯菜市口行刑,对人头并不畏惧,只捂住孩童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围观议论。
此时,宣王府内,汪总管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王爷回来了?!”
“是,刚进城,正要进宫复命呢。”进来递消息的人急得满头大汗,“这……这可怎么办?”
汪总管这些天惶惶不可终日,此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惊慌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派了人去给王爷递消息的,他怎么还回来?这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啊!”
“会不会……消息被人截住了?”
汪总管擦擦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深吸口气问道:“王爷神色如何?”
“王爷神色如常,似乎还不知道京城的事。”
汪总管又气又急,跺脚道:“怎么可能!我都让人递过去多少消息了,怎么会……”说着怔住,一股寒意自脚底涌上来,他直愣愣看着门外,双唇颤抖,“莫遥……一定是莫遥……”
“莫遥公子?他怎么了?”
“他……他是……”汪总管想到“莫遥”翻脸翻得突然,而最近京城的风向也变化得突兀,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就算计好的,后心顿时一阵湿冷,他没再说得出话,开始抖着手脚往外跑,“不行,我要去拦住王爷!快!快给我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