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观主指点,能够从一片死寂中求得一丝生路,我已经非常满足,不求更多。”章俟海握住秦深的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尽量平静地和张希垚说。
张希垚的背景上,黑沉的云移动得很快,已经笼罩到白水观之上,滂沱大雨骤然而至,还好张希垚走得快,才没有被淋到。
张希垚进了室内,打开了一盏灯,他说:“章先生的命图中虽然有了一线生机,但飘忽不定,一旦发现机缘一定要抓牢抓住,机会就是那样,不容有任何一点儿马虎,稍纵即逝。”
“多谢观主教诲,我会的。”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贵人星已显,“得遇贵人,方可度厄”,章俟海有救了。
可是贵人星是谁,是客栈员工中的某一个人?是来客栈的客人?还是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大白猫?
或者是秦深自己?
亦或者是魏乐?
外面雷声未减、风雨未歇,雨点砸在窗户上,密集的响声正如秦深此刻的心、也如章俟海的。
两人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激动、喜悦以及担忧——前路何时才能够真正明朗?
没有实际行动的各种想法都是瞎想,秦深和章俟海是目标明确的人,喜欢的做的是规划而不是天马行空、脱离实际的想象,所以很快就从喜悦中平静了下来。
现在,还是想些晚上吃什么更加实际一些。
“我记得厨房里面有牛骨汤,晚上就做火锅吃,鸳鸯锅,番茄锅和大骨汤锅。我是老板,就这两样,没的商量。”秦深竖起一根手指冲着想要开口的王乐彬摆手,“宝成哥再做几只荷叶鸡,今天下雨,估计也没有啥客人来了,我们就放开了肚子吃,吃个开心。”
“老板,我其实想说番茄锅挺好的,大骨汤锅也不错,但是麻辣锅肯定更带劲儿。”王乐彬用胳臂肘推身边的黄三尾,黄三尾坐不稳,差点儿被推下去。
黄三尾这么一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紧张地坐立不安,支吾了半天啥都没有说出来。
还是郭跃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老板,咱这么多人肯定分锅,想吃辣的就分一桌怎么样,我还是觉得吃火锅吃辣的舒服。”
“那谁想吃辣?”秦深自认为还是个比较民主的老板,笑眯眯地问大家。
所有人不是抬头看屋顶就是低头看地板,或者扭头看窗外,就是不和秦深对视,但大家的意见还是很明确的,“我们要吃麻辣锅。”
秦深气笑了,“老板的话都不听了,去吃吧去吃吧,我和咱家老章吃番茄锅。”挠挠丢丢的小下巴,小家伙害怕打雷,在爸爸怀里面缩成一团,“丢丢跟着爸爸一起吃。”
丢丢玩着爸爸衣服上的装饰小扣子,小小声地说:“我也想尝尝辣的。”
“!”秦深可怜巴巴地看向章俟海,看看、看看,都没有人听他这个老板的。
章俟海伸出手指揉揉丢丢的小脸,“小孩子肠胃弱,最好不要吃辣的,我们吃番茄锅,可以弄点儿海鲜辣椒蘸着吃,可以吗?”
“他们吃的麻辣锅吃完了肚子疼,屙粑粑会屙不出来,在马桶上坐到两条腿超麻。”秦深故作恶声恶气地给丢丢描述吃了麻辣锅之后不良症状。
旁边员工纷纷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老板最大,敢怒不敢言orz。
丢丢想到一次自己吃了点儿辣之后的不良反应,瑟缩了一下小肩膀,“那算了,番茄的很好吃。”
“嗯,这才是好孩子。”秦深看着员工们笑得意味深长,嘿嘿。
员工们又开始看天,不在状态的王乐彬乐呵呵地笑着,被郭跃拽了一下,侧头疑惑地看着他。
郭跃:“……”这个大傻子。
第34章 干啥,生啥
室内, 章俟海正在量体重。
体重秤上的数字有了变化,秦深高兴地鼓掌, “满五斤了, 我这就给孟大夫打电话, 问问他可不可以开刀把脑袋里面的肿瘤给拿出来。”
章俟海从秤上下来,把搭在椅背上的棉麻质地的上衣穿到身上, 秦深死乞白赖地说穿了衣服量体重出来的数字不准,让他给脱了, 差点儿让他连身上这条休闲裤也脱掉。
幸好章俟海有那么一点点的坚持。
没法,谁让他久病多时,身材早已不是二十来岁时的壮硕健美,肌肉被病魔耗光, 留下的不过是贴在修长骨架上薄薄的一层。
等他好了, 一定会加强锻炼,早日恢复往昔的。
章俟海面容沉静平淡,内心剧烈的心理活动不露丝毫, 秦深是看不出来的。
秦深走到了露台上给孟大夫打电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连连说好,就是……“不能够来客栈吗?”
“医馆内设施更好, 来客栈的话,很多都不趁手。”
“可是我, 我……”秦深尴尬地抬头看天,他是被天道关注的人,已经龟缩在客栈里面快半个月了, 一步都没有踏出去,就是怕又被天道“钟爱”一下,没有龙鳞挡雷,怕是要灰飞烟灭、提前投胎。
孟大夫也知道秦深的情况,秦深还是经由他的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也是他替秦深看了命图,知晓了他的阴生人命格。“你可以尝试一下,天道无处不在、浩广无垠,但也正因为此,渺小如人类在他眼中就像是人类看蚂蚁一样,你会时时刻刻盯着一只蚂蚁看吗?”
“不会。”
“所以他感知到你需要一段时间,你完全可以把这个时间计算出来,客栈虽好,但你也不可能一直缩在里面不出来。”
秦深苦笑,“我也不想啊,要不,我试试。孟大夫,有个不情之请,我到了医馆之后,可以向你讨要一些龙鳞吗,我可不想做内测的时候被雷劈,被劈了可没法死回新手村重头再来。”
一阵低缓的笑声,孟大夫被秦深逗乐了,“你放心好了,龙鳞很多给你备着呢。”
“孟大夫,龙鳞价值几何,我给你。”
“三途河的河水给我来一桶就好。”新陈代谢,万万年来,龙鳞他积攒了很多。
“好好,以后孟大夫要水,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取。”
“嗯,我在医馆等你们过来。”
秦深转身,恰好看到章俟海推开移门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孟大夫说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他那边,他等着我们。你看,什么时候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现在才上午九点,客栈里面一切井然有序,丢丢也被妈妈带去了镇子上和爸爸在木器店那儿,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从客栈出发。
章俟海备的车就停在客栈外,换了一辆香槟银的玛莎,上次那辆七座商务Leo开出去之后觉得刹车不对,送去到4S店进行检修,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看似完好车子,整个车体却遍布细小的裂纹,连修复的可能性都没有。4S店的人直呼神奇,连连问Leo这究竟是怎么造成的,Leo全脸蒙逼,他也很想知道啊。
这个事儿,Leo和章俟海报备了一声。
秦深不知道,他就知道那天开走之后,停在客栈外的七座商务就换成了定制版香槟银玛莎,壕到他不想去吐糟万恶的有钱人了。
跨出门槛,站在客栈外,秦深紧紧盯着天空,忐忑不安了好一会儿,“我,我出来了!”
章俟海微微蹙着眉头,“怎么了?”
秦深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没什么。”
被雷劈的事儿,心理阴影太大,看着天空积云他都要矮身躲一躲,那天台风来袭,电闪雷鸣,要不是丢丢紧紧抱着他,做爸爸的必须勇敢,他也很想躲到章俟海的怀里面,害怕一下下好不好。
秦深没有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忧,同样的章俟海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太大了,他暂且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烦恼罢了。
上次出门差不多一个白天,七八个小时天雷才落下,秦深想这回出门,天雷也不会那么快注意到自己_(:3ゝ∠)_。
从客栈出发行驶在颠簸的和平路上,战战兢兢的秦深一直在看天,就看到路旁边停放了很多大型机械,有工人正在施工搭建移动板房。
秦深已经从父母口中听说,有开发商买下了和平路两边的大片荒地准备开发,也不知道哪个眼瞎的开发商看中了这边,偏僻小镇的更加偏僻荒芜的一角,地皮价值低廉,开出来的商品房等等能够卖得出去吗?
天空明净如洗,碧蓝一片,没有乌云堆积、没有云层汇聚,秦深收回在天空上乱飞的视线不让自己那么紧张,他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老板看中这儿,造商品房岂不是血本无归?只希望不要打扰到客栈的生意,哈哈,这个的可能不大。客栈奇奇怪怪的,那么多奇谈怪论的传说可不要给开发商蒙上阴影。”
“说不定人家并不是图钱。”
“也许吧。”秦深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不图钱来这儿造房子干什么,图人吗?
从颠簸的和平路出来,开个三十来分钟就到了医馆那条街,整个红叶镇就三条街,有许多窄巷小街将它们贯连起来,整个镇子常住人口不过万,年轻人大多去了外面闯荡,留下的不是年老之人就是知足常乐、安于现状的,还有就是孩子。
在这儿,生活节奏缓慢舒适。
一辆香槟银的豪车在街上开,也不会吸引来多少人的关注,who care啊。
医馆和木器店在同一条叫做四合街的老街上,医馆前面不好停车,秦深就将车子停在木器店,两个人走过去。
“爸妈,我带着章俟海去孟大夫那边看看,章俟海体重涨了五斤了,孟大夫说可以去他那边把脑袋里面的肿瘤拿掉。”
围着围裙的妈妈走了出来,眼带关切,“有什么事情了打电话给我们,我们马上来。”
“知道了。”秦深朝店里面张望了一下,“丢丢呢?”
“和龙龙玩去了。”秦静把秦深往旁边拉了一拉,压着声音说:“报告这两天就来。”
秦深捏着手指,牙齿不自然地咬着下唇,“结果出来就知道是不是了,我总觉得不是他,我的印象里没有他的存在。”
“傻小子,你都喝断片了,能有什么印象。”妈妈拍了秦深大头,“现在想那么多没有用,看报告就知道了。”
“嗯。”秦深做了个深呼吸,赶走心里面突如其来的烦闷,“这些都不管了,我先和章俟海去医馆,把这个肿瘤拿出来就好。”
“去吧。”
秦静和林高峰目送两个人往医馆去,秦静叹了一声转身进店,“我联系的朋友到现在都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来了也许有办法。”
张希垚给章俟海断命,说他命图有变,已然是贵人星明、死相中有一线生机,但这一线生机如何抓住还是未知之数。
该做的努力还是要做的。
“该来的总会来。”
“那就早点儿来吧,真不想看着孩子一直忧心下去。”
“你啊,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一直说要拆散他们,背地里帮了那么多都不让孩子知道。”
秦静嗔怪地看着丈夫,“我乐意。”
秦静夫妻走进了木器店,秦深和章俟海离着医馆也不足两百多米的距离,慢慢溜达过去,很快的。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儿疯跑,以前这边都是山上采的青石切割成石板之后铺的,下雨天的时候就特别滑,走的不好很容易摔跤。我小时候性子急,上学都是用跑的,经常摔倒。”
章俟海嘴角含笑地听着,看着老旧的街巷,眼前浮现了一个毛毛躁躁的身影,背着书包,也许嘴巴里还叼着个包子,风一般在街上狂奔,脚上一滑,“Pia叽”,摔倒在路上。小家伙也不怕疼,干脆利落地爬了起来,连身上的灰尘脏污等等也不拍拍,继续往前跑,如果不跑怕是要迟到了吧。
就是可惜了那个包子,掉在地上不能吃了。
章俟海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真想时间倒回那个时候,让他看着秦深长大。
秦深还在说着镇子上的事儿,章俟海来到红叶镇都没有到镇子上逛过,别看红叶镇小,却也很有特色,老旧的街道有着浓厚的古早味,角角落落看似普通的一景拍成照片放到网上,就能够勾起大家的回忆。
这儿平静淡然的一切有个名字,那就是情怀。
因为老旧的事物少了,不怎么见到了,能够看到的地方那便是情怀了。
秦深是这么理解的。
“那家糖果店看到没,卖的都是老式的糖果,芝麻片糖、花生糖、五仁糖都很好吃,看着最最普通的就是里面卖的麦芽糖,我小时候就花一角钱换一块糖来吃,可以换这么大一块。”秦深在手掌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有半个巴掌大,手指厚,“敲碎了,可以甜上一天,那些碎末末也舍不得丢掉,用手指沾着往嘴巴里面送,哈哈,你肯定没有体会过这种生活。”
这种生活章俟海的确没有体会到过,他的父母都是在特殊部门供职,忙着为国家制造能够上天的东西,大哥又有工作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他的童年都是保姆阿姨照料,再长大点儿就是各种的书籍、兴趣班,他喜欢将生活填充地充实,这样才不会觉得偌大的房子的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的生活从未如秦深这般鲜活过。
“糖果店旁边那家是卖酱油的,镇子上进了别的牌子酱油都卖不出去,因为大家只喜欢这家店的味道。客栈里面用的也是,那种清酱油蘸东西吃的时候是不是感觉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