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师兄……”
“哎呦!”
几个少年立刻从树上滑了下来,险些摔倒。
“瞧瞧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徐希冷声呵斥,“站好!”
几个少年战战兢兢站好。
“怎么出来的?翻墙?作业都做完了?谁出的主意?是不想学想给别人腾地方了?”
徐希问一句少年们吓得抖一下,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都白了。
他们几个家中都是世代学医的,本以为这辈子不过做个大夫,顶天考入太医院,谁知陛下忽然对医大加扶持,不但提出个卫生所,还专门为医建了学堂,这是自古以来开天辟地头一回。
以往太医们的医术并不轻易外传,便是他们家中,也会严格审查收徒,如今太医们愿意将医术传授,如何不令天下医者趋之若鹜。
更何况太医们教授的不止以往的望闻问切,竟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医学,单是一个细菌说就叫他们震惊。
他们都是家中特意挑选出来符合招收年纪的,因家学渊源,很容易就被收入门墙。
原本他们还有些不愿,等学到新医学,再瞧着满员后想进来却没有办法进来的那些人,心中自然有了骄傲和得意。
因为自小学医,他们直接被分入甲班,被其它各班同学羡慕,难免得意忘形,今日听说妇科堂开学,便偷偷翻墙跑出来了。
谁知还没瞧几眼,就被大师兄抓住。
如果被院长知道赶他们回家,肯定会被爹娘骂死的。
“好了好了。”宋华给几个学弟解围,“吓唬吓唬就行了,别真吓坏了。”
徐希还要训斥的话就卡在了嘴边,瞥了宋华一眼,无奈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宋师兄求情,就放你们一回,回去将<外科概论>抄写十遍拿给我。”
“是是。”几个少年连忙应声。
站在宋华身后的两个法医科学生冲着几人做了个鬼脸,嘲讽意味十足,让这些外科学生平日瞧不起他们法医科,一起上课的时候还嫌弃他们,活该!
宋华和徐希是代表医学堂的学生来给妇科堂贺喜的,医学堂的老师代表这会已经到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变身宋行走的元佩。
“你就不能低调一点?”梁平安一脸无奈的看着带着四个女徒弟登场的元佩。
元佩摇着扇子,这可比仿冒版的宋华要风流潇洒多了,再瞧着身后如花似玉的四个姑娘,不像大夫,倒像是哪家公子哥出游。
“我哪里高调了?”他笑眯眯道,“我这不是给你送人过来了,呶,我这四个徒弟可是我精心教导出来的,每人都擅长一两门外科,加起来教你那些学生足够了。”
梁平安眼睛一亮。
医学不是说只掌握专科知识就足够了,差不多每科都得了解一点,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理论。
他建立的是妇科堂,而不是产科堂,他从一开始就不单只是想宣扬妇产,从妇科炎症到科学打胎到性病到不孕不育到妇科保健……甚至新生儿护理简单儿科等等,他都想要传播开来。
从根本建立起体系,造福这个世界的百姓,甚至全人类。
他一个人精力有限,且妇科不比其它科,还能找太医们研究商议,一些涉及到隐私的妇科太医们根本不愿研究,他只能跟医女们研讨,元佩这回算是帮了他大忙。
“谢了!”
元佩笑道:“别,我可不是白帮你,我那些女学生可都到了你的地盘,还得请你日后多关照。”
他当初招学生虽然没有限制性别,但并不觉得能招到女学生,结果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一年下来,也招了三十多个,除了几个有天赋的跟他学了医,剩下的他想了想干脆朝着护士的方向培养了,原来还有点发愁这些姑娘今后怎么办,包括跟他学医的,如今仵作也是公务员,虽然没有品级,但还没有开放到招收女子的地步,现在有了妇科堂,也算有了出路。
两人东拉西扯又聊了一会儿,梁平安作为妇科堂的院长,出去剪彩训话。
虽然梁平安对妇科堂野心勃勃,但一开始还是让他失望了,跟医学堂招收盛况不同,妇科堂开学半个月,没有一个学生上门。
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梁平安还是被打击的不轻。
瞧着空荡荡的大门口,只能无奈叹气,没办法,尽管他努力将妇产和稳婆区分,但在百姓心中,给孕妇接生的就是稳婆,年纪轻也是,甚至一开始有些人因为他那些弟子年纪太轻根本不信,宁愿相信稳婆,要不是他打出了名气,又有陛下和皇后撑腰,只怕现在还举步维艰。
虽说民间稳婆还算受人尊敬,但若论地位实在不高,所谓三姑六婆,稳婆就是其一,走街串巷,出入府宅之中,在百姓看来不是良家妇女所为。
加之有不少贱民也干稳婆这一行,这地位想高也高不起来。
梁平安设身处地想一想,换成他是大魏寻常百姓,恐怕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来干这一行。
但是他不求年轻少女,结过婚离婚的妇女也行啊!
然而大魏再婚率太高,离婚妇女也不多,不少还跑去孤儿院做了奶妈,轻松又有工资,哪还愿意跑来费心学习。
梁平安蹲在大门口简直快要哭了,这没有学生还办什么学。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在时报上买个广告或者上街宣传的时候,终于大半个月后有人来报名了!
发现来人的时候是一大清早,天还没有全亮,最先发现的是守门的老太监。
说老其实也不算老,四十出头罢了,只是在这个平均寿命三十的时代,四十出头已经算老了。
因为妇科堂都是女学生,守门不适合用护卫,护卫有专门安置的地方,正好宫里有年老退休的太监,梁平安就将他们调来守门,或者洒扫做饭之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出路,等日后动不了,妇科堂给他们养老。
其实不少离宫的太监比宫女还要惨,太监们需得早早就给自己做打算,要么认个干儿子,要么到寺庙捐个居士,日后在寺庙了此残生,运气好干儿子孝顺寺庙和尚心善,运气不好,晚年可谓凄惨。
梁平安瞧着实在于心不忍。
当然他肯定是详细调查过的,心理有问题的绝对不行,不过能做到平安退休的太监,都不笨,知道分寸,再者他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人品大家也都很清楚了。
守门老太监早起开门发现来人,立刻就来给梁平安回报,梁平安穿上衣服到大门口,眼睛一亮,竟然不止一个,足足有八个人!
这些女子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风尘仆仆,似乎走了很久的样子,穿着打扮十分朴素,身上背着前头挎着,每个人眼中都带着警惕,最小的那个女孩躲在几人身后悄悄探头。
看到梁平安出来,领头的妇女上前一步:“敢问这里可是妇科堂?”
问完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唇。
梁平安笑道:“是,这里是妇科堂,我是院长,你们可是来报名的?”
女人们齐齐松了口气,领头的妇女问道:“报名需要交钱吗?”似乎有些为难,摊开手露出里面两小块碎银子,不知道攥了多久,汗津津一片,小心翼翼道,“我们只有这些,不知够几个人?”
梁平安忙摇头:“妇科堂与医学堂不同,不收学费,只要有向学之心,都可来报名,进了学堂,日后吃住免费,不过只一项,必须服从学堂管教,且每半年会有考试,需得合格才能继续留下。”
女人们眼睛一亮,几乎齐刷刷看向梁平安,倒将他吓了一跳。
那领头妇女死死盯着梁平安:“真不交钱?”
“是。”
“能吃饱?”
“是。”
“能有住的地方?”
“是是是,还有四季衣衫可以领,其它各类用品也都免费发放。”梁平安有点无奈。
几个女人闻言却齐齐红了眼眶,领头的妇女回头朝几人道:“吴女官没有骗我们!”声音激动。
原来是徒弟宣传来的,梁平安恍然,正要开口,却见几人齐刷刷朝他跪了下来:“求大人收留。”
“我认得字,能学得好!”
“我手巧,能给大人缝补!”
“我从前帮人接生过,手熟。”
……
到了最小的小女孩,小心翼翼道:“我,我,我会背三字经,路上听人说的,我听了几遍就记住了……”似乎怕梁平安不信,急急道,“我真的会背,我背给你听,人之初性本善……”
梁平安看着一张张脏兮兮却急切期盼的脸,忽然喉咙有点哽,再朝下一瞥,看到几人不同程度破烂的鞋子,深吸口气:“行了,我同意了,你们从现在起就是妇科堂的学生了。”
几人睁大眼瞧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倒是小女孩先反应过来,砰砰砰就朝梁平安磕起了头,声音响亮,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水泥地上,绽开了花。
第135章 偶像
梁平安虽然收下了这几人, 但该询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万一几人是在当地犯了事才跑来的怎么办, 同情归同情,该调查的也得调查。
这一问才知几人是从平阳府赶来的。
吴巧云和张月奴离开长安城后的第一站就是平阳府,因为山西就在长安近旁, 一年下来许多妇科知识已经传了过去,比起较远的南方,这里的百姓更容易接受。
两人在平阳府停留了半月, 宣扬了不少知识, 同时也给妇科堂打了个广告,只是那时候妇科堂还在整修中, 她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赶来的八人才会以为跟医学堂一样要收学费。
这八个女子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当地待不下去, 才鼓起勇气远离家乡来投奔梁平安的。
譬如领头的妇女是因为丈夫去世,婆婆死活不同意她归家改嫁, 甚至为了小叔子想要将她的女儿卖给地主,她又怕给父母带去麻烦,便托人留下口信, 带着女儿来医学堂了。
那年纪最小的女孩就是她女儿。
路上遇到了两个走投无路自杀的, 被她救了下来,其中一人因为被休弃,父母早死,哥嫂不容,一人是女伎, 被骗了钱财,劝说之后结伴来了长安。
剩下四人也是在路上遇到的,来投奔的队伍从母女两个变成了八个人,因为没有多余银钱,又怕到了学堂交不起费用,几个人一路都是徒步,战战兢兢终于到了长安,找到了妇科堂。
她们夜里就到了,但怕太晚打扰,生生在门口等到了清晨。
梁平安听完叹气,他从穿越就一直待在长安,不知道远离皇城是什么情形,但天子脚下,大体都是光鲜亮丽的,哪怕长安城周围的村镇也是如此,所以也难怪每年有不少人争着涌入长安。
但即便如此,还是看得出来古代女子的艰难。
大魏风气再开放,这依旧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上流贵族还好些,有娘家撑腰,底层的女人真的是一辈子靠丈夫靠儿子,不是说她们立不起来,而是自生下来被灌输的思想就是靠丈夫靠儿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即便他看不过去劝离愿意提供帮助,说不定先反对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虽然有女户,但真正敢立的没有几个,想来当初魏太祖毫不犹豫答应这条律法,也是料定了掀不起波澜。
不过这几个人的出现倒是提醒了梁平安,那些读过书识过字的姑娘他是招不到了,年纪小好培养的也不会被父母送来,那就干脆专攻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还能救人一命。
一边想着上报纸买广告,一边吩咐人带几人去收拾。
时间倒退几日,梁平安妇科堂开学的时候,邵岩回来了。
他这一趟出门去了三个多月,主要去了江南,之后又与高晏汇合,对大魏如今的食盐买卖情况做了一个汇总,将他们查探到的具体消息带了回来。
元清帝看完蹙起了眉。
他料到民间贩卖私盐的情况严重,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完全超出了他预计的底线。
高晏受伤也算换来了些成效,新盐不再受盐商们打压,已经开始贩售,但价格被盐商们抬得很高。
大魏的食盐属于定点销售,商人们领到盐钞后到指定产盐地取盐,然后去指定地点贩卖,决不允许跨省。
而就邵岩调查来的,私盐贩卖已成风气,甚至有组织有预谋,且不止一家,官商勾结成风。
元清帝脸色微沉,这些盐帮已经堪比山匪。